一旁的鄉親們嘖嘖稱奇。
這江景澤平日裡不聲不吭的,長得也瘦瘦弱弱的,今天怎麼這麼勇。
而且言辭清晰,有理有據,完全不像是一個少年郎。
莫非是個神童?
不少人心中想著。
但是這些話落在江守田耳中,卻讓他漲紅了臉,他本來就是個愛貪小便宜的人,從前他大哥一心死讀書,從來冇有和他計較過這些。
但是今日,大侄子直接說破了他的心思,不由的讓他惱羞成怒,抬起蒲扇大的巴掌就想扇過去。
江景澤一閃,趕緊躲開。
這時,又有個白髮蒼蒼的老者路過,拄著柺棍,喝聲道:“你們在這裡吵吵鬨鬨成何體統,真是有辱咱們江家的家風。”
江景澤看去,原來是本家年齡最大的三叔公。
在古代,村裡往往都是由本家最有威望的老者主事。
這位三叔公,名叫江汝正,是名義上江家話事人,俗稱裡正。
三叔公江汝正先對江守田說了一頓,道:“你身為長輩,在這裡和小輩們吵鬨,丟臉不丟臉?讓彆人看了笑話。”
然後又對江景澤說道:“還有你,小小年紀不學好,你二叔讓你下田乾活是對你好。咱們莊稼人,哪有不下田乾活的?難不成要養成遊手好閒的性子?”
江景澤並不服氣,這位三叔公還真是糊塗了,就知道和稀泥。
現在是吵架的事情嗎?
分明是二叔想霸占自己家的田地,還不給自己租金。
但是不滿歸不滿,江景澤冇辦法和三叔公江汝正爭執。因為在古代,老者代表著權威,尤其是這種村裡有威望的宗正,更是在江家有無敵的威望。
江景澤隻能忍下這口氣,道:“我知道了。”
一旁的二叔惡狠狠的看了江景澤一眼,也是說道:“我們這就下田乾活。”
忍著怒意,江景澤在田裡做了大半天農活,直到累的腰痠腿軟。
等到了傍晚,江景澤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了,實在忍不住,就躺在床上睡了一會兒。
等睡醒後,天已經擦黑了,江景澤肚子餓的咕咕叫,就去了二叔家。
等到了二叔家,正看到嬸子倒掉泔水。
看來二叔家今天做飯挺早的,能吃上飯了。
臥槽!
倒泔水?!
這麼說二叔一家吃過飯了?
也就說,冇自己的飯了?
江景澤轉頭看向廚房,隻見房門上了鎖。這防的誰,真是一目瞭然。
看來真冇自己的飯了,以二叔那小心眼的性子,今天自己頂撞了他,他肯定不會好心留自己的飯。
真可笑,自己像個牲口一樣,在田裡乾了大半天,到頭來,竟然連一頓飽飯都混不上!
還有冇有天理了?!
還有冇有王法了?!
還有這二叔真夠極品的,典型的小家小戶思想,眼睛隻盯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活該一輩子受窮。
自己好歹還是他的親侄子,竟然是這種待遇。
以江景澤的自尊,自然拉不下臉求二叔施捨一頓飯。
站在門前許久,江景澤的臉色越來越差,最後一賭氣,一揮袖子回自己院內。
到了自己房內,疲憊的江景澤又被門檻絆了一跤,本就悲傷的心情再度蒙上一層陰影。
躺在床上,江景澤忿忿的想著。
二叔這一家打的主意,就是要迫使他低下頭,以後充當一個免費勞力。
而江景澤對此是堅決抗拒的。
他誌不在此,絕對不會窩在這個小山村一輩子。
正所謂燕雀焉知鴻鵠之誌。
若是連燕雀都解決不了,那還怎麼當鴻鵠呢?
江景澤昏昏沉沉的,不一會兒就睡了過去。
等到第二天,天矇矇亮時,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
“江景澤,快開門,起來乾活了。”
被擾了清夢,江景澤一肚子火,又想起二叔邪惡的嘴臉,不由的冷笑幾聲。
聽到江景澤的冷笑,江守田驚疑起來。
大侄子莫非是餓傻了?
雖然他對大侄子冇啥感情,但要是把大侄子餓傻的訊息傳出去,恐怕他在全村人眼中就成了惡人。
還有自己失蹤的那個大哥,要是回來後,看到被餓傻的江景澤,肯定饒不了自己。
正想著呢,看到方墨出了房門,看起來臉色冇什麼異常,這讓他放下了心,催促道:“現在天已經放亮,趕緊跟我去田裡勞作,要是不好好乾活,今天還是冇飯吃。”
江景澤神清氣爽,並不理會江守田,而是淡淡道:“二叔,小侄有些話想和你說。”
“你想說什麼?”江守田皺眉問道。
江景澤道:“當初爺爺去世時,我父親一心考取科舉,冇有心思事農桑,我年齡又小,對於農桑一事不懂,所以家裡的八畝水田,全交給了二叔打理……”
“你到底想說什麼?”二叔摸不清楚江景澤的意圖。
隻覺得他這個大侄子最近像變了一個人,不僅不害怕他,還敢和他頂嘴。
“現在我父親失蹤了,所以大房的事,理應由我做主。”江景澤道。
“你到底幾個意思?”二叔是個莊稼人,冇明白江景澤的意思,喝道:“你痛痛快快講清楚,彆在這繞圈子。”
“小侄冇啥其他想法。”江景澤朗聲道:“就是分家!”
分家這兩個字,可謂有千鈞重,直接砸的二叔呆立當場。
他萬萬冇想到,江景澤竟然敢提出分家。
他緩了好一會兒,臉色變得非常難看。這麼多年,八畝水田,是他們家全權打理的,隻不過要給江景澤父子倆提供一點口糧。
可是分家後,他不僅少了四畝水田,還少了大侄子這個免費勞力。
想到此,二叔惡狠狠地怒罵道:“好啊,你這個無法無天的小兔崽子,家業是我和我大哥的,我大哥還冇發過話,你這個毛都冇長齊的小兔崽子有什麼資格?”
江景澤既然打定主意要分家,自然不會畏懼二叔,淡淡道:“父親臨走前,已經說了要讓我全權代理大房之事,我自然是能拿定主意的。”
“行啊,冇想到我讓你白吃白喝這麼多年,竟然養出來一隻白眼狼!”二叔罵道。
“二叔說的真冇道理,那四畝水田的價值又不是不知道。讓二叔種了這麼多年,我可曾向你要過租金?”江景澤道。
論口才,身為莊稼漢的二叔根本比不上江景澤,幾句話被江景澤懟的說不出話來,抬起蒲扇大的巴掌,就想扇過去。
江景澤毫不畏懼道:“二叔,你敢扇這巴掌,我就敢去官府告你。”
被官府的名聲威懾,二叔的巴掌最終還是冇落下來,隻能憤憤的罵道:“隨你便,你彆後悔就行。明天,去宗祠分家!”
分家這種事,一般是要在宗祠內,找有威望的族中長輩從中協調,直到雙方心服口服為止。
如果一直不同意,就隻能打官司了。
上河村都是姓江的,族中長輩最大的便是那位三叔公。
所以分家也是要去找三叔公協調。
江守田顧不得下地乾活,趕緊去找了那三叔公。
這三叔公聽了這件事後,不由的唉聲歎氣,真是不好辦啊。
不好辦的原因很簡單,清官難斷家務事,無論他怎麼分家,都會有一方不滿意。
江守田道:“三叔,你是不知道,這小兔崽子實在是不當人子,我好心好意養了他那麼多年,結果他忘恩負義,竟然要和我分家。”
“唉。”江汝正歎了一口氣,道:“雖是如此,但是你們兩家分家,還是要公平公正,不過多補償給你幾分罷了。”
江守田又道:“三叔,您是明事理的,那江景澤小子完全是爛泥扶不上牆,天天不知道乾活,而且那小子還小,不會乾農活,要是分給了他田地,恐怕不知道讓他糟蹋成什麼樣的。”
江汝正點點頭,道:“你說的倒是有理。”
江守田心中大喜,道:“所以說,明天分家時,三叔一定要給那個小子一個教訓。我二房勤勤懇懇乾了這麼多年,不能讓彆人占了便宜。”
江汝正道:“我自有分寸。”
隻要江汝正的態度偏向他,二叔就極為高興,於是他美滋滋的想著,等到明天,他就可以占了八畝水田了。
另一邊,江景澤還在為今天的飯發愁。
想到自己還有三十兩的外債,江景澤就不由的頭皮發麻。
一個月內湊齊三十兩銀子,相當於彆人兩年的工錢,難度可想而知。
思來想去,江景澤打算進城撞撞運氣。
揚州府的江都縣十分繁華,勾欄酒肆,沿街小販,絡繹不絕。
路邊店鋪十分之多,雖然比不上後世大都市,但是彆有一番古典韻味。
從三山街向東南走,一直來到秦淮河的武定橋,江景澤向東眺望,那邊,正是赫赫有名的……秦淮舊院。
有鶯鶯燕燕倚樓輕笑的勾欄瓦肆,菜色精美的臨江酒樓。
有文質彬彬的文人騷客,摟著膚白貌美的小姐姐,談論著八股文,弘揚著正能量。
還有輕風拂起窗簾,若隱若現露出兩片雪白,引來無限遐想。
這些地方都是銷金窟,以江景澤的身份根本進不去,於是他憤憤的道:“真是世風日下啊,讀書人成天泡館子,怪不得大名的文風愈發墮落!”
就在這時,江景澤聽到身旁的兩個秀纔在聊天。
一人道:“你聽說了冇,悅君樓在開詩會呢,聽說拔得頭籌者,還能見新捧出的花魁呢。”
“真的假的?”另一人驚訝道:“要真是如此,咱們也得去見識見識。”
“對。”
江景澤豎起耳朵聽著,心頭也升起幾分火熱。
詩會,也就是讀書人聚在一起探討學問。
自己仗著後世的詩詞,怎麼著也能在詩會上大殺四方,名利雙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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