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國侯府。
書房內,燭光閃動,早已褪去官服的安國侯王瀧仁,此刻一身布衣,坐在書案前,手裡正翻閱著剛收到的邊關來信,眉頭緊鎖。
歲月的刀,早已刻的他滿臉皺紋,常年駐守邊關,讓他的皮膚溝溝壑壑黑白相雜的鬍鬚,不時隨著嘴裡的嘟囔聲抖動。
案前的炭盆裡,閃著若隱若現的火光,炭盆的架子上煮著茶。不斷的冒著熱氣,老仆老武,安靜的侯在旁邊,準備時刻給自家老爺添上熱茶。
抬手端起了茶杯,呡了一口茶,輕啐了一口嘴裡的茶末,放下茶杯的時候,隨手拿起了桌上的一封手書。
還未拆封,手書上<安國侯親啟>幾個大字印入眼簾,王瀧仁拆開信口蜜蠟,老武上前挑了挑燭火,便雙目凝神閱到:
右上相安國侯、敬閱!
自上次斥候暗探之後,末將終日心神不寧,便又陸續派出斥候在探,這一探,更加肯定了末將的猜測。
據斥候探知,巴斯城內的攻城器械,已悄然在運往土克城的路上,隨軍中發現大辛國文臣數位,疑似督軍隨行,末將深知,既有督軍隨行,肯定為了戰事做準備,末將萬萬不敢懈怠。
加急手書一封,送於侯爺,望侯爺告知聖上,從而引起聖上重視。
八十萬黑龍軍,鎮守北方四十萬,駐紮西陲二十萬,京都十萬,餘下十萬在南方邊關,還是雲州十城分彆駐紮。
目前牧田城,隻有兩萬黑龍軍,邊軍一萬人,但土克城,據幾日探報,估不低於十五萬兵力囤積,一旦大辛國發動突襲,我軍必處於被動劣勢。
如若開戰後,朝廷才調兵遣將,唯恐不及,若牧田城破、可就悔之晚矣,煩請侯爺闡述利害,諫於聖前,早作預謀,以防未然!
牧田江士友、叩首拜上!
看完家書,王瀧仁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從這封信看來,確定了今日朝堂自己所言,大辛國就是要開戰,想要突襲,要一舉踏破我朝城池,再掠我朝土地。
“老武、備車、我要入宮。”
王瀧仁隨手拿件外袍,對外喊道。
“是,老爺。”
老武抬腿離開,走出房門,匆忙向馬房跑去。
老武利索套好馬車,趕到府門口時,自家老爺已經站在門台前候著了,老武趕忙上前,扶起老爺登上馬車。
戌時,月朗星稀,因為京都城內宵禁,此時路上早已冇有行人。
一輛馬車從安國侯府駛出,馬蹄急踏地麵,鼻孔打起響嚏,隨著冒出一股白氣,已近臘月,天氣越發的寒涼起來。
馬車內也架起了炭盆,暖暖的充斥著馬車內部,王瀧仁裹了裹身上長袍,雙手攏在袖中,攥了攥手中的手書,滿臉嚴肅的閉著雙目,靠在車內,因心中有事,不時皺一下眉頭。
大餘王朝安靜了百年,百姓安居樂業,商販走卒更是奔走熙攘,一副國泰民安畫卷,難道真的要再起戰事,要讓百姓,再次過上流離失所的日子,讓年輕的兵士灑血他鄉,哎!
大餘沉寂了百年,沉寂的讓敵人都忘卻了,讓他們心寒滴血的獠牙,忘記了臣服在大餘鐵騎下,瑟瑟發抖的樣子。
好一個大辛國啊,真是記吃不記打啊,當年還是冇有被打怕,百年前,你未曾撼我大餘分毫,難道百年後,你就有資格來戰了?
想要我大餘,想我大餘的土地,想我大餘的城池,你長那一口利牙了嗎?你能啃得動嗎?即使你現在真長了一嘴利牙,我大餘也要給你掰斷它!
大辛國, 好!老夫我等著你!若真膽敢來犯,這次勢必踏平你們國都!
想到這,這位老人睜開雙眼,滿眼戾氣!
“老爺,到宮門口了。”
“停車,通傳守將,安國侯王瀧仁有緊急軍務奏見聖上。”
“是 老爺。”
老武便向守門武將走去。
雖然安國侯可以宮門直入,但畢竟此刻是宵禁時辰,還是通報比較穩妥一點。
不能仗著自己老了,倚老賣老啊,以免落人口實,回頭那幫老雜毛又嚼舌根,又有折可彈了。
守將看見安國侯馬車的時候,就在納悶,這個平日裡都很少看到的侯爺,這都宵禁了,咋跑來進宮了?
當他聽到老武通傳之後,立馬一拱手,讓侯爺稍等,轉身便向宮內跑去,能做宮門守將的,可不是傻子,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
能讓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侯爺,趁夜而來,想必要議軍務重要,那指定不是小事,更何況侯爺連官服都冇有更換,肯定事出緊急。
他可不敢耽擱,真要被他耽擱了,十個腦袋他也不夠砍的,一路小跑到寢宮門口,對著小太監傳了過去,小太監又跑向寢殿向總管稟傳。
“召安國侯禦書房候著。”
等了片刻,一個小太監提著宮燈,向安國侯傳到。
“前方行著,老武,在此等候。”
“是 老爺。夜裡涼,你裹著點衣服” ,老武不忘叮囑老爺道。
說罷,王瀧仁跟隨小太監,向深宮內走去。
身旁高高的宮牆,望不見牆外的煙火氣息,在這夜晚顯得更加肅穆、彷彿空氣都是壓抑著,使得王瀧仁的心情,更加的煩悶。
一陣寒風吹過,他攏著雙手,抬眼望了一下高高的城牆,想到了牧田城池的城牆。
左上相府內。
偌大的書房內,一排排木架,擺滿了琉璃白玉,花瓶文玩,個個看起來價值不菲,牆上更是掛滿了,曆朝出名大家的山水花蟲。
一小座四鼎青銅香爐,內燃檀木,從鏤空爐蓋中,飄出絲絲白煙,整個書房充斥著淡淡檀香,金絲楠木的長方書案上,擺放著文房四寶,一看就是各州極品。
旁邊茶案的一套翡翠茶具,更是顯眼,區區一間書房,都顯得極儘奢靡,更彆提,這麼大一座府邸了。
趙懷忠揹著雙手,在書房內來回踱[duó]步,他身後的揹著的手裡,此刻手裡正捏著一張信紙,信封正在地上的炭盆裡,慢慢燃燒著。
他的臉上 ,麵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他突然停下腳步,望向軟榻上,一位正在低頭飲茶的男人。
“凡兒、此事你怎麼看?”
“從長計議!”
“可現在已經快開始了,估計過完農曆新年,一切就亂了。”
“從長計議!”
飲茶的男人,漫不經心的再次說道,說完放下茶盅。擺弄起手中一把小巧的玉扇。
這大冬天,拿的哪門子扇子,故作風雅?
皇宮內院、禦書房內。
已到中年的道龍帝,穿著淡黃長袍,披著大氅[chǎng],斜坐在龍榻上麵,手裡正在翻閱一本奏摺。
雖然冇有身穿龍袍,冇有端坐朝堂之上,仍給人一種君臨天下之勢,深邃的眼眸,不時閃過一道精光,身在帝位,氣場又豈是普通人可比。
一位年長宦官,捧著一摞奏摺,立在軟榻前麵,身邊的小宦官,正端著茶托,在一旁小心地候著。
茶托上,放著一壺熱茶,兩位宮女,跪坐在在炭火旁邊的毯子之上,見炭火不明。便用挑棍撥弄一下。異常安靜的房內,隻有偶爾傳出竹炭燃燒的聲音。
“聖上,安國侯到了,已在書房外候著。”
門外傳來侍衛的聲音。
“傳,”
“是!”
“老臣參見聖上,聖上萬安!”
王瀧仁踏門而入,躬身對著道龍帝行禮。
“侯老,免禮了。”
道龍帝放下奏摺,從軟榻中站立起來,移步到王瀧仁的麵前,微笑著抬起他的雙臂,朝堂之下,麵對這個老人,道龍帝還是很尊重的,畢竟自己年輕時候的登位,離不開這位老人的相助。
這些年又在邊關,鎮守一方,想那荒涼之地,亦不曾抱怨一句,回京都之後,更是在朝堂有著,威懾一些奸佞[nìng]之臣的作為。
即使這位老人殿上,經常口吐凡蓮花,他也是充耳不聞,哪怕這位安國侯,經常告假不上殿,他也不在意,更彆提那些彈他的摺子,道龍帝基本冇有看過。
“候老隨孤入座,看茶!”
說罷,拉著王瀧仁坐向軟榻。
“老臣謝過聖主。”
王瀧仁再施一禮後,方纔入座。
“候老深夜前來,想必有緊要之事,不妨道來。”道龍帝望向安國侯,直言不諱。
“此事甚為重要,還請聖上。。。”,王瀧仁望了一下房內,伺候聖上的宮仆。
“都先下去候著吧。” 道龍帝對著宦官宮女揮手。
“是、” “是、”
宦官宮女們,躬身低頭退去,隨手關上了書房大門。
“聖上,老臣說之前,還請你看下這封信。”
說完,王瀧仁掏出袖中書信,折開遞到道龍帝前。
“哦?”。
接過書信,道龍帝眯眼看了起來,王瀧仁捧著茶盅,吹著茶末,淺品了一口,好茶啊!是比自己府裡的強,不由在心中想到。
“啪!”一聲,信紙被道龍帝,拍在軟榻小案之上,振的茶盅裡的茶水,蕩起一層漣漪。
“大辛國如此陣仗,不難看出其意圖,是想要開戰啊,這是惦上孤的江山了,果然是賊心不死,看來百年前的那次捱打,還不知道疼啊。”
道龍帝不是昏君,從信上就能讀出來的,更深層次的也能想到,今天上殿對王瀧仁的奏摺,也並非不在意,隻是朝堂之上,不想引起朝臣恐慌。
對於趙懷忠,說修書問女一事,更是嗤之以鼻,兩國開戰,豈是一婦道人家,所能左右的,保不齊,那老貨早已有所知曉,隻是不知為何。冇有殿前折上。
“侯老,作何敢想?”
“聖上、老臣以為,大辛國這次,絕非一時用意,從調兵遣將,運送糧草,器械進城,不可能隻是表麵樣子,估計早早就開始籌備。”
“老臣估計,他們定是籌備已久,唯獨這麼大的動靜,我們最近才得以知曉,可見大辛國這次心思縝密,極其用心。”
“還有一惑,這事老臣認為趙懷忠,不可能不知曉,畢竟大辛國這麼大的動靜,他女兒身為國妃,一點風聲都聽不到?這老雜毛,不知道揣的什麼心思。”
“趙懷忠。。。” 道龍帝沉吟了一下。
左上相趙懷忠,能有今日地位,一是因為其女通過和親,交好大辛國,還有就是當初那場宮變,趙懷忠身為王兄謀士,臨時倒戈、投向道龍帝,得以道龍帝轉移暗處,冇被王兄擒獲,後來王瀧仁帶兵圍城,道龍帝才脫困而出。
至於為什麼趙懷忠臨時倒戈,背棄王兄,事後道龍帝也問過,趙懷忠當時惶恐,稽首伏地,稱自己,萬不敢做大逆不道之事,稱當今聖上才雄偉略,寬厚仁政,乃天定帝王!
他又怎麼敢逆天而行,真假不論。
道龍帝,晃了晃腦袋,拋去亂七八糟的思緒,眼前不是揣測他的時候。
“那候老認為,當下孤應如何應對?”
“老臣來的時候,在府內寫下三策、不知可行,煩請聖上閱批!”
王瀧仁從袖中掏出一折遞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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