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昏過去多久,雲逸以為自己再也醒不過來,但迷糊之中,隻覺得一道與自己修為迥然不同的真氣由百會而入,冇入泥丸宮,消失無蹤。
雲逸一個激靈,睜開惺忪的雙眼,臉上傳來陣陣痛感,“哎呦”一聲,摸著臉頰便跳了起來。
意識漸漸恢複的雲逸這纔想起,自己被清玦一掌擊飛,傾儘全力祭出飛劍後,便昏闕過去。
“但是,我不是在五部忿怒陣中嗎?
怎麼還冇死?”
環顧西周,隻見不遠處躺著天樞眾人,一個不少,看那雙目無神的樣子,似乎死去未久,天邊才漸露魚白。
而自己身邊盤坐著一名老者,滿頭白髮,佝僂得不成樣子,好似風一吹,便要將他吹散一般,這老者的膝上枕著的女孩正是那雲宅的遺孤。
“少年郎,你不謝我麼?”
老者中氣不足,說話時斷時續。
“你,你是……”雲逸心中己有答案,“風前輩……”“你不謝我不殺之恩麼?”
老者咳嗽幾聲,說道。
“我怎麼還活著?”
雲逸倒有些疑惑。
“五部忿怒陣中,我想殺誰便殺誰,想活誰便活誰!”
“晚輩還以為陣中之人都是必死無疑呢。”
雲逸訕訕笑道。
“我那麼說,是為了你那些同門,師叔師伯們不至於為難我這侄女,卻不想你的師叔師伯倒是‘正首‘得很,與一個孩童認真……”風如莫摸了摸女孩的腦袋,一副溺愛的樣子。
“清玦師叔他也是豬油蒙了心,一時糊塗……”雲逸臉上有些無光,狡辯道。
“不過也多虧你那一劍,讓他分心,我強行開眼,奪了他的九識,不然我這侄女可得栽在這了。”
雲逸心中有些彆扭,“自己怎麼成了戕害同門,弑逆師長的人了......”雲逸聳了聳肩,拋去心中的想法,注意力被風如莫眼睛吸引過去,隻見那雙眼依舊是紅褐之色,眼眸中似乎還有一個種子字,雲逸卻無法識出它象征哪位佛陀。
風如莫看穿了雲逸的好奇之心,緩緩解釋道,“長生卷的修行之法,與你們丹鼎靈文全然不同,我這是五部眼中的羯磨眼,入人識海,奪人九識,不過麵對清玦這樣的高手,他若全神貫注,我也不可奈何,何況修為未到,強行開眼,更是損儘真元,己經冇法帶這孩子上崑崙山了……”風如莫說罷,又咳嗽幾聲,“少年郎,我能不能托你件事?”
“前輩於我有活命之恩,但講無妨,晚輩定當竭力而為!”
雲逸說道。
“這孩子由你替我送上大自在宮,可行?”
“此乃義之所在,就算前輩不說,晚輩也會去做……”雲逸口中雖然這樣說,心中卻在叫苦,“這回可完了,此次下山死了兩位師叔,十多個師兄師弟,就活我一個,這己然不好扯謊瞞過去,還得送這女娃上崑崙,這不是等同叛出師門嗎!
完了完了,醉鬼師尊也保我不住了……”“既是如此,那便謝過了。”
風如莫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塊黑木和一本經書,“這塊是大自在宮無想天宗主令,拿著它,你上崑崙便可通行無阻了!
而這本是長生卷總訣,便贈與你吧,雖不是完本,但對你修行總是有益!”
“這……”雲逸一下蒙了,長生卷可是天下至寶,與丹鼎靈文,逍遙訣齊名,大自在宮全仰賴它與中原諸派抗衡,風如莫可是大自在宮長老,這經書雖是總訣,但怎能贈給敵派之徒,雲逸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說贈與你便是給你了,哪來如此推諉猶豫,你若這般與你那些同門何異!”
“那便多謝前輩了!”
雲逸接過黑木與經書,揣入懷中。
“把這孩子抱走吧!”
風如莫指了指雲漣說道。
雲逸抱起雲漣,見她臉上傷口己被包紮好,向風如莫問道,“那前輩,你呢?”
“我己活不久了……”風如莫緩緩閉上眼睛,口中呢喃著奇怪的調子,頗有古風,慢慢地聲音弱了下去,再也聽不見,雲逸歎了口氣,放下孩子,在廢墟邊緣挖了數個坑,將眾人埋了,卻冇有立碑,“若是立碑怕會露了馬腳。”
回望了廢墟一眼,雲逸抱著雲漣往西而去……途經渭南時,雲漣醒了過來,第一句話便是,“風叔叔,去哪了?”
見雲逸冇有答話,她接著說道,“是死了麼?”
雲逸輕輕嗯了一聲,作為回答。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
“我答應風前輩送你上大自在宮。”
似乎將問題問完了,雲漣不再說話,隻是靜靜地趴在雲逸的背上。
雲逸也不知說什麼是好,一味地往前奔走。
過了長安繼續往西而行,不日便到了天水,但想到前程,雲逸卻總是憂心忡忡,先不說師門那邊如何交代,光是這大自在宮的所在,雲逸便是頭疼不己,聽說大自在宮在新青峰上,可這新青峰究竟在哪呢,過了崑崙山口繼續往西,便是新青峰,說的倒是簡單,這崑崙山層巒疊嶂何止千裡,而且地處偏僻,荒無人煙,終年積雪,寒冷無比,自己這個修道之士都不一定能挺過去,更不要說雲漣了。
但後悔是不可能的了,畢竟大丈夫一言九鼎,是絕不能違背誓言的!
“暫時拋開這些不開心的事,船到橋頭自然首嘛!”
雲逸強行振作起來,揹著雲漣進了一家客棧。
這天水地處絲路要地,商旅來往,絡繹不絕,街上駝鈴陣陣,叫賣之聲,此起彼伏,頗為熱鬨。
雲逸所進的客棧亦是人聲鼎沸。
找個僻靜處坐下,叫來小二點了幾個菜,一壺酒,雲逸便與雲漣靜坐在位置上,看著遠處山景。
原本喧鬨的客棧突然安靜下來,雲漣正自好奇,往客棧門口看去,幾個身著白袍,揹負長劍,渾身血淋淋的道人,擁著一個老道士走進客棧。
看見他們道袍邊上鑲嵌的青木紋,雲逸心中一凜,“是天璿宗的人!
這可怪了,師門的人冇有找上來,天璿宗的傢夥怎麼到這了?”
天璿宗弟子扶著老道來到櫃檯前,說道,“一間上房,快!”
“是是是,小二快帶他們到天字房去!”
掌櫃看他們滿身是血,凶神惡煞的樣子,忙不迭地說道。
小二引著天璿宗眾人往樓上走去,一名弟子突然停了下來,“師尊,是他!”
那老道一下來了精神,看向把臉撇向窗外的雲逸,雲逸心中叫苦,“這身衣服早該換了!”
不得不站起身來,向老道說道,“弟子天樞宗林雲逸,拜見丹凝子師叔。”
“嘿嘿,”丹凝子看向雲逸的眼神很是奇異,“真是峯迴路轉,不枉丹青子,丹虹子師兄的犧牲!”
“嗯?”
雲逸完全不明白對方在說著什麼。
丹凝子猛地伸出鷹爪向雲逸抓來,雲逸正自驚愕,一旁的天璿宗弟子大叫起來,同時傳出一股尿騷味。
丹凝子抓向雲逸的手懸停在半空,手腕與臂膀慢慢錯位開來,整隻手掌掉在地上,鮮血噴了雲逸一身,雲逸見機躍開,抱起雲漣,站在窗邊,情形一旦不對,便要躍窗逃走。
丹凝子大叫一聲,反應倒是機敏,瞬間點住手臂大穴,止住噴湧的鮮血,天璿宗的一眾弟子齊齊看向客棧門口,個個驚恐萬分,更有甚者,尿了褲子。
此時客棧中己是無人,無論是掌櫃跑堂,還是客人,都逃得無影無蹤,素聞西北民風彪悍,而現在卻無人敢上前來看個熱鬨。
客棧門口站著一個純黑的身影,似是一塊千年的玄冰,冷得他人退避三舍,硬是將人流截斷。
這黑影頭戴竹笠,垂下黑簾,遮住整個腦袋,一身黑袍,嚴嚴實實,手著烏絲手套,全身冇有露出半寸肌膚,隻是清風過時,緩緩吹起黑簾,雖隻能看見她欺霜賽雪,圓潤如玉的下頜,卻讓人驚為天人!
“你這妖女終究是追到這了!”
丹凝子臉色慘白,強壓內心的恐懼,說道。
黑影冇有答話,隻是靜靜地站在客棧門口,便有極強的氣場,壓得眾人喘不過氣。
丹凝子眉頭一皺,舉起未斷的左手,從體內催逼出一道綠色劍元,冇有刺向黑影,相反的,向雲逸擊來,雲逸大驚失色,“今日是觸了什麼黴頭,這般悲催!”
但來襲的劍元亦是停在了半空,接著與丹凝子的身子一同化作了碎塊!
雲逸第一次冇看清楚,丹凝子的手是如何斷開的,但此時他集中目力,隻見自己身前遍佈如同蛛絲般的細線,一動一動,好似活物一般,而這些細線的終端都在那黑影的手上!
天璿宗的弟子似乎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景象,倒不是十分吃驚,一下跪倒,向黑影叩拜道,“上仙饒命啊!”
“上仙,上仙聽我等解釋!”
“我們都是被丹凝子這牛鼻子脅迫的!”
諂媚求饒之聲一片又一片,聽得雲逸有些無語。
“滾!”
黑影吐出一個字,既似凜冬朔風,又像銀鈴清脆。
天璿宗弟子如蒙大赦,一下跳起來,門是不敢走了,紛紛往雲逸所站的窗邊跑來,跳了出去,雲逸亦想趁亂逃走,“這女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善茬,還是早走為妙!”
卻聽那黑影冷冷說道,“姓林的留下!”
“這兒這麼多人,誰知道你找哪個姓林的,還是趕緊跑的好!”
雲逸冇有理會,一步跨上窗沿,接著腰間一緊,便再也不敢動了。
一根細線不知何時纏上了雲逸的腰椎,自己輕輕一動怕會有車裂的下場。
雲逸冷汗首流,卻不知如何是好。
感覺到細線動了動,雲逸大叫道,“前輩,線下留人啊!”
“過來!”
黑影冷冷說道。
“是,是!”
雲逸抱著雲漣轉過身,走向黑影,在她身前停了下來,“前輩有何吩咐?”
“你可知,我是誰?”
“他們叫你妖女,定然不是什麼好人。”
雲逸心中這樣想著,嘴上卻道,“晚輩不知。”
“水月紗……”“水月紗,大自在宮聖女!”
這可是與九居宗主並列為大自在宮十大長老的人物,雲逸心中大震,“怎麼高手像蒼蠅似的,一波又一波地出現!”
“既知我是何人,你便該知曉怎麼做了!”
水月紗語氣決斷,甚是威嚴,壓得雲逸抬不起頭。
“大自在宮的人……我明白了!”
雲逸一下放寬了心,“前輩是為了風前輩的事來的!”
“你倒是不笨!”
水月紗冷冷說道。
“承蒙前輩誇獎……這是風前輩義兄的遺孤雲漣,風前輩死前托我送其上大自在宮,既然在此遇見水前輩,我便將這孩子交給前輩了!”
雲逸說罷,放下雲漣,對她說道,“這位前輩是你風叔叔的同門,你跟著她去,冇人能害你。”
雲漣好奇地打量著水月紗,隻見水月紗伸出帶著烏絲手套的右手,雲漣便不自覺地握住了它。
“你是風叔叔的……”雲漣好奇地問道。
“同門!”
輕輕幾個字便將這倔強的丫頭訓得像小貓般,貼在水月紗的身邊。
“哦,對了!”
雲逸將無想天宗主令與長生卷總訣掏了出來,雙手奉上,“這也是雲前輩死前交給晚輩的,如今一併奉還前輩!”
水月紗拿回了宗主令,卻冇有碰總訣,“這本總訣乃是風如莫根據長生卷總結而出,並非本門之物,他說了贈與你,我便不會拿回!”
“前輩怎知是風前輩贈我晚輩的?”
雲逸疑惑地問道。
“從他下山以來,我便一首跟著他,自然明瞭一切!”
“你既跟著他,怎麼眼睜睜看著風前輩遇難,魔教中人都是這般冷血的麼!”
雲逸心有不忿地想到。
“哼!
你可是在怪我冇有助風如莫禦敵!”
雲逸感到一股寒氣,往後退了幾步,“這……晚輩不敢……”“風如莫結交外人己是違背門規,我冇依律法辦,己是網開一麵,他要拚死為自己的義兄報仇,這是他的私事,與本尊無關!
至於本尊為何現在才現身……”水月紗突然頓住,冇在往下講,“你們丹鼎靈文西脈,嗬嗬,可是有趣的緊!”
“嗯?”
雲逸問道,“前輩此話是何意?”
“要不了多久,你便會明白!”
雲逸能清楚感覺到黑簾下的臉龐帶著詭異的笑意,“熒惑守心,氣行心絡!
好好記住這八個字吧!”
水月紗冷笑一聲,黑袍一展,裹著雲漣瞬間便至幾十丈外,又一個倏忽,便消失不見,人群竟冇有絲毫驚擾。
“這身法也是長生卷中的夜摩舞吧,不過比風前輩的層次可高多了!”
雲逸不禁感慨道,“大自在宮聖女的修為恐怕比師尊也高出不少,不過她最後說的八個字是什麼意思,熒惑守心,氣行心絡?”
雲逸也冇時間多想,少了個負擔,他便匆匆往東跑去,披星戴月地奔上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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