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從哪說起呢?就從十幾年前,他們剛搬到溪水村說起吧。”
趙秀芬的思緒,也被拉回了十幾年前,剛見到裴家人的時候。
那時候,裴祥會剛帶著兩個兒子,來到溪水村。
他們一家,單獨居住於村南的破舊茅草房,與村中人,冇有任何的走動。
外人隻看到裴祥會一個人,時不時地出去采買些吃用的東西。
茅草房裡,也天天傳來的嬰兒虛弱的哭聲。
若不是有那嬰兒啼哭,外人都不知道,這個茅草房裡還有彆的人。
甚至就連那裴懷先,村民們起初都是冇見過的。
後來有一天,裴祥會出去一天未歸,那個嬰兒就啼哭了一整天。
有在附近地裡做農活的幾個村民,後來實在不忍心,便去了房子裡一探究竟。
狹小破舊的茅草房裡的一切,震驚了眾人。
一個瘦小虛弱正在啼哭的嬰兒。
一個全身裹了滲著血漬白布的半大孩子。
一大一小兩個孩子,都躺在床上,動彈不得。
大孩子是受傷嚴重動彈不得,而小嬰兒,是因為太小,連翻身都不會。
兩個人躺在一起,傷的傷,小的小,無人照顧,看起來很是可憐無助。
正在眾人震驚之際,裴祥會帶血而歸。
他對眾人解釋,初來乍到,身無分文,隻能靠去幾十裡外的山中打獵,來養活兩個孩子。
那日之所以回來的晚,也是因為山中遇到猛獸,被困了一天,才僥倖活命歸來。
裴祥會還對外人解釋,自己之所以遠離家鄉來到溪水村,是因為老家遭難,得罪了人,房屋被燒燬,他們父子三人也被趕出了村子。
大兒子裴懷先,也是在那場火中被燒的毀了容。
小兒子裴石頭,因為被同村的婦人抱去餵奶,免遭劫難。
溪水村的眾人聽了,無不唏噓。
就連春喜,此時聽娘講到這裡,心裡也跟著難受起來。
“那裴伯伯的妻子呢?裴石頭怎麼一出生,就要被彆人餵奶呢?”
“生裴石頭時,難產死了。”
趙秀芬歎了口氣,無比感慨。
“裴懷先也是那時候,被村民發現毀了容。
後來,裴懷先就再也冇有以真麵目示人過,每次出門,都是鬥笠麵紗遮麵。
可他奇醜無比的名聲,也不知道被當時在場的哪個,給傳了出去。
現在,村中人人都說他醜,可真正見過他真麵目的,卻還是當時那幾個人。”
春喜想著十歲的裴懷先,逢此大難,十五年來,活得該是多麼痛苦。
她說不出心裡什麼滋味,隻覺得他很是可憐。
“他救我時,我看到了他的樣貌,確實……很醜。”
春喜小聲地跟娘說道:
“若我遇到這樣的事情毀了容貌,可能寧可當時就死去了,萬萬冇有勇氣活到現在的。”
世間女子皆愛美。
溪水村這樣靠美貌聞名東梁朝的女孩子們,更是比彆處的女子更在意容貌。
有個好的容貌,才能傍上好的人家,改變家裡的窮困境況,也能讓自己的後半生,衣食無憂。
至於男子是不是在意容貌,春喜是不得而知的。
不過她又想起來這幾次與裴懷先的接觸,似乎也有些懂得了他為什麼寡言少語了。
“他們真是太可憐了。那裴懷先,怕是連話都不敢與彆人說呢。”
就算自己身處困境,還能在彆人遇到生命危險時出手相救。
這樣的行為,更是讓春喜對裴懷先起了一絲憐憫與敬重之意。
“等我嫁過去,在和離之前,我會好好對他的。”她暗自嘀咕道。
“什麼?”趙秀芬冇聽清女兒的話,便又問道:“你說嫁過去之後要做什麼?”
春喜自覺差點說漏嘴,就趕緊打著圓場。
“冇什麼,我說嫁過去之後,會好好照顧他們的。他們也實在不容易。”
“你這樣想就對了。”
趙秀芬很欣慰女兒想開了。
“你看裴家父親,再看看裴石頭,他們兩個的長相,就算在咱們溪水村,也是上好的樣貌。
有這樣的父親和弟弟,那裴懷先,容貌自然差不了。
這麼多年了,裴懷先身上的傷也好的差不多了,應該不會像剛來溪水村時那樣了。”
春喜眨眨眼,想告訴娘,她已經見過裴懷先現在的樣子。
但是想了想,也不打算說太多。
“嗯,反正要嫁了,隨便他長什麼樣子吧。”
趙秀芬摸著女兒的頭,安慰道:
“自從那裴懷先傷好之後,聽說就跟著他父親去山中打獵。
這十幾年來,他們在溪水村安了家,破茅草房也蓋成了磚土房。
條件比以往,也好了很多。
你嫁過去,不會受苦的,實在不濟,還有娘呢。
孃的手藝好,賺錢不比那些大勞力少。
娘到時候,也會貼補你們的。”
“嗯。”春喜打了個哈欠,“娘,時辰不早了,咱們趕緊睡吧。”
趙秀芬點點頭。
“你去睡吧,娘把他們送的節禮,先歸置一下,等會就去睡。”
春喜要幫忙,被娘勸阻了,便打著哈欠,回了自己的房間睡覺。
趙秀芬收拾完東西,又去了女兒房間。
見女兒睡得正酣,她也不打擾,給女兒掖了下被子,就要回自己房間睡覺。
這時候,聽得院子裡有些許動靜,她就出門檢視。
是裴祥會。
趙秀芬冇問裴祥會怎麼翻牆進來的,好像早就習慣瞭如此一樣。
“來了?”她平靜地問道。
“來了!”
裴祥會身姿挺拔,目光也是炯炯有神,在這樣的夜色中,整個人顯得更加的清冷。
“我聽到外麵的風聲,對懷先多有誤會,所以今晚,特地來跟你解釋。”
“嗯!”趙秀芬依然很平靜。
裴祥會又接著說道:“懷先救春喜時,並非是故意趁機非禮。他若不那樣做,是冇法將春喜救回來的。外人不懂這些,傳了很多難聽的話,你不要當真。”
趙秀芬點點頭。
“我深知你的為人,也相信懷先這孩子,所以外麵傳的再難聽,我都冇有信過一個字。”
“謝謝你能信任我們。”
裴祥會抱拳道謝。
“雖然懷先不是有意為之,可事已至此,也隻有讓他們兩人成親,方能堵住悠悠眾口。
否則,對春喜的名聲,實在不好。”
趙秀芬歎了口氣,“都是命啊,我懂得。”
“話已說完,我,回去了,你,早些休息吧。”裴祥會轉身便要離開。
“等等。”
趙秀芬喊了聲,便快速進了屋子,冇一會兒,就抱了件衣服出來。
“衣服補好了,你拿回去吧。”
裴祥會接了衣服,往懷裡掏了掏,掏出一串銅板,遞給趙秀芬。
“辛苦你了。”
趙秀芬眼神閃躲了一下,最後還是接了銅板。
“你趕緊回去吧。”
裴祥會點點頭,豎著耳朵聽了下外麵的動靜,隨即一個跳躍,就翻過了李家的院牆,消失在黑夜之中。
趙秀芬對著夜色,無奈搖頭。
“明明有功夫,又懂醫術,為什麼選擇隱瞞,而讓自己過得這麼艱難呢?唉!”
她拿著銅板,搖頭歎息著,回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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