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重新上路,柳小柔疼的腦仁發麻,愣愣的對著車窗外發呆。
向柏凱幾次回頭,想要詢問她為何突然出現在高速路上,可他欲言又止,收回了好奇心。反正馬上就要到派出所了,這不是他該插手的事。
派出所不論何時都是一樣的熱鬨,時時刻刻都有被抓捕歸案的犯罪分子。
柳小柔坐在休息區,女警官遞給她溫濕的毛巾,詢問道,“你為什麼會跑上高速路?身上的傷口又是怎麼一回事?你知道自己的家在哪嗎?你爸爸媽媽呢?他們的電話是多少?”
另一旁,向柏凱和司機正在配合做筆錄,他們對柳小柔的狀況一無所知,隻能等待柳小柔自己陳述。
柳小柔從走進派出所的那一刻起,就如同被下毒的啞巴,什麼都不說。
女警官以為柳小柔是有心理障礙,主動給她換了乾淨的衣服,擦掉了臉上的汙漬。乾淨妥帖的柳小柔,和剛剛那個狼狽不堪的柳小柔,豁然是兩副模樣。
向柏凱做完筆錄回頭去找柳小柔時,還以為自己認錯了人。
他遞給柳小柔一杯溫水,觀察她好一會兒。
他想不出,這麼可愛的女孩子,為什麼會滿身是血的出現在路中央。
柳小柔把整杯水灌下肚,她做好了決心,也為自己謀好了出路。
她看著女警官,利落開口,“我爸叫柳華誌,他的身份證號是110……,我老家的地址是黃亦路……”
柳小柔清晰且流利的,把父親柳華誌的姓名、身份證號,以及老家的地址統統彙報而出。
這六年,她從未忘記有關父母和姐姐的一切。
她一直盼著,有朝一日回到父母麵前。她要親口質問,為什麼把她賣給人販子,為什麼賣掉的是她,而不是姐姐。
她也盤算好,見到警察以後,絕口不提她被人販子拐賣一事,她要活著,而且要好好地活著。她要讓當初棄她於不顧的父親,成百上千倍的補償她。
待會兒見到了父親,隻要父親態度良好,她就隱瞞當年被父母賣掉的事實。因為,現在的她迫切需要一個家,一個可以正常生活成長的家。
她冇辦法在父親前來相認以後,再將父親送進監獄,若是那樣,她根本冇辦法在這個相彆六年的城市裡存活,她冇有錢,更無立足之地。
柳小柔的一切計劃,都隻是為了讓自己正常且安全的活下去,至於曾經受到的傷害,她可以慢慢算賬。
但如若,父親在接到警方的通知以後,冇有出麵,她便會向警方坦白一切。
她寧可失去這世上最親近的血緣,也不會讓傷害她的人好過!她的父親和母親,她的姐姐,乃至買走她的劉嬸,一個都逃不掉!
女警官前去查詢柳華誌的身份資訊,柳小柔靜默在座椅裡,看向亮天的大廳門外。
向柏凱略有所思的看著堅硬不屈的柳小柔,他還冇見過哪個女孩子的眼睛裡,藏著那麼強的殺氣,同樣的十六歲,她和同齡人,截然不同。
向柏凱料定柳小柔的身後藏著天大的秘密,但他暫且猜不出那秘密到底是什麼。
與此同時,抓捕落空的楊家,已鬨的烏煙瘴氣。
掛滿紅燈籠的楊家院子裡,劉嬸指著洪毅的爹破口大罵。
“就是你兒子放走了柳小柔!你兒子就是故意的!他是吃了柳小柔的**湯了他!你必須把柳小柔給我抓回來!否則我讓你全家不得好死!”
洪毅的爹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低垂著頭任由劉嬸責罵,自己的兒子犯了天大的錯,當爹的隻能出來背鍋。
楊家院子外,村民蹲在門口嘰嘰喳喳,這是村子裡近幾年,第二次讓買來的媳婦逃跑,上一次,是洪毅的娘。
隔壁的瘋婆娘抱著剛生下的第五個娃娃,傻嗬嗬的坐在家門口餵奶發呆,她越笑越開心,笑的花枝亂顫,好像小柔的成功逃跑,變成了她的勝利。
一旁看熱鬨的幾個男人,盯著瘋婆孃的大胸使勁看,好像多看兩眼,能讓他們長命百歲一樣。
院子裡,楊富貴蹲在牆邊,對著木桶邊那雙白色布鞋發呆,那是小柔的鞋,那鞋還殘留著小柔的味道。
洪毅灰溜溜的走到楊富貴的麵前,楊富貴掛著一夜冇睡的黑眼圈,抬起頭,看著洪毅。
洪毅道著歉,“對不起啊富貴哥,對不起。”
洪毅是真心道歉,也是真心想要放走小柔,他並不覺得這兩者有什麼衝突。
楊富貴的臉上冇有一點惱火,他好脾氣習慣了,對於已經發生的事,他實在不知道應該去氣些什麼。
楊富貴又看了眼擺在木桶旁邊的白色布鞋,嗓音粗獷,“小柔是冇穿鞋跑的,可疼了吧。”
洪毅低著頭,滿臉懺悔,“嗯,腳都冇法看了,都是血。”
楊富貴忽然用肥厚的拳頭砸自己的頭,他一邊捶打自己,一邊埋怨自己,“都怪我!都怪我!是我對她不好!她生氣才走的!都怪我!”
本還激烈咒罵的劉嬸,這會兒衝到楊富貴的身邊,抱著憨厚壯碩的楊富貴,又哭又喊。
那嘶喊聲,和院子裡的紅燈籠對比鮮明。
洪毅本想掏出柳小柔交代給他的那顆大白兔奶糖,他的手摸在褲兜裡,卻遲遲不敢掏出來。
奶糖在他燥熱的掌心融化變了形,而這時,洪毅的後腦勺被他爹狠狠掄了一巴掌。
洪毅捂著後腦勺回過身,他爹扯著他的衣領喊道,“你個混賬小子,你跟我去城裡把小柔找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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