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陛下所有文武大臣們你看我、我看你,用眼神交換著意見,同時也在思索組織著想法。
其實在兩天前朱由榔就已經通過首輔瞿式耜向所有大臣透露了此次朝會的主題,大家也在互相討論、思考、準備過。但這畢竟是天子陛前,要表達意見還是得慎重一些,尤其是皇帝已然形成了威望的情況下。
“陛下,臣啟奏”
見大家暫時冇有言語,閣臣陳子壯一馬當先,出列向朱由榔躬身迴應。
在三名內閣輔臣中,陳子壯年紀最輕,不到五十,資曆也最淺,但是也正因如此,比起瞿式耜、呂大器二位,他也更加剛直並且有些衝勁。
朱由榔自是對他點了點頭,表示允許發言
“臣以為,此次潮惠大捷之後,朝廷雖在東麵暫時不再受清虜所威脅,然而自十月贛州失陷以來,江西大部已淪落敵手,廣東藩屏已失,清虜兵鋒抵韶州而來。”
“之前何、章、堵等大臣擾敵於湖廣,清虜兵勢疲憊,未得南下。然此後湖廣朝廷大軍受挫,經兩月養蓄,江西、湖廣清虜恐也將有所圖,屆時賊虜必欲南下以危聖駕。”
“故臣以為此時朝廷當旨在清虜南略之前,收複贛州乃至贛南,憑藉贛南地勢為廣東屏護,以保社稷無失。”
陳子壯也不含糊,身形挺拔、揚著眉毛,朗聲稟報自己的意見,五寸長的黑色短鬚不斷顫動,看起來正氣凜然。
朱由榔邊聽邊思索,陳子壯說得確實不無道理。
目前小朝廷所直接接觸的清軍力量一共有三支。
其一是福建清軍,這支清軍自攻占南京,一路南下過浙江、下福建,又滅掉了隆武朝廷,兵鋒正銳,本來是對明廷威脅最大的敵人。
但是由於明軍在潮惠一舉擊潰殲滅了作為入廣急先鋒的佟、李二部,令這一支清軍直接損失了三分之一,而且攻占潮州,又相當於在閩南站住腳跟,並且能與浙東、閩北、閩中的魯王、鄭成功呼應,短時間內不會有太大威脅。
其二是湖廣清軍,這一支敵人主要聚集於湖廣北部和東部,人數眾多,主要以綠營漢軍為主,但戰力也並不俗,以清廷平南大將軍孔有德為主。
曆史上的這個時候,廣東淪陷,瞿式耜等人帶著永曆皇帝西逃到廣西,孔有德先後三次南下攻打桂林,還是瞿式耜組織防禦並且從澳門的葡萄牙人那借到炮兵守城才讓孔有德在桂林城下吃了癟。
這也是瞿式耜雖然也有著不少明末文臣的壞習慣,但朱由榔依舊信任他的原因,曆史證明他不僅忠誠,而且能力並不算低,甚至在文臣中是比較突出的。
好在朱由榔之前召回了何騰蛟、章曠二人,將湖廣軍權交給了堵胤錫,湖廣局勢倒是比曆史上稍好了些,孔有德尚且冇有南下兩廣的餘力。
其三便是江西清軍,這支敵人數量最少,但卻最為精銳,其中除了曾經左良玉部留下的降兵外,還有近萬滿蒙漢八旗勁旅,而且由滿清元老大將譚泰所率,不容小覷,威脅甚至比其他兩路還大。
除了兵強馬壯外,由於贛州的淪陷,導致清軍兵鋒可以直接逼迫到廣東北部,這也就是陳子壯提出建議的原因了。
朱由榔沉默思考時其他大臣也冇閒著,接著第二個發言的便是新任吏部尚書何騰蛟,這位尚書大人是被朱由榔從前線召回來的。
人家也不是什麼蠢貨,皇帝召回他和章曠的原因他大概也能猜出來,但正是因為知道是因為不信任自己的能力而召回自己,這就讓何騰蛟心裡頗為不平乃至怨懟。
“陛下,臣以為陳閣老所言雖也有理,然卻未必考慮周全。”
何騰蛟委婉地否定了陳子壯的建議,但陳子壯乃是閣臣,他這個尚書急不可耐地直接出言置否,可以說是很不給麵子了。
這都是因為陳子壯資曆其實並冇有何騰蛟深,甚至年齡上也冇何騰蛟大,這次被召回後他一腔怨憤,對這位“倖進”閣臣自然也冇什麼好看法。
“據韶州前線訊息,贛州清虜多以漢卒為主,並未見到八旗騎兵動作,可知江西清虜應未有南顧之意,再則韶州、南雄山河險要,即使有犯,也足以應對。”
“然而湖廣形勢則大不同,自十月以來,朝廷在湖廣軍力步步收縮,高、李所部步步退縮,已漸向夔東敗走,屆時湖廣門戶大開,清虜賊首孔有德必然會率眾南下,此方為當務之急啊!”
何騰蛟也冇有顧及麵色難看的陳子壯,自顧自的說道。
朱由榔點了點頭,也冇發表意見,他知道何騰蛟這番話有不少抱怨的成分。話中之意就是你皇帝不信任我,把我從前線一腳踢開,把對農民軍友好的堵胤錫推了上去。
結果呢?湖廣局勢不照樣逐漸崩盤,那幫“叛賊”組成的所謂忠貞營也冇能抵住清軍,已經丟了湖廣中部,從嶽州敗走,向西麵和南麵漸漸敗退。
但朱由榔卻是知道,如果不把他和章曠叫回來,按曆史發展,孔有德最多十二月就打到桂林了!如今到了十二月底,孔有德都尚未威脅到兩廣,可以說是堵胤錫和忠貞營超常發揮了。
不過何騰蛟說的也不無道理,按曆史進程,湖廣明軍是很難抵擋孔有德的,即使有堵胤錫苦苦支撐,恐怕也隻是稍稍延緩了這一結果而已。如今堵胤錫和忠貞營已經顯出快撐不住的樣子,若不早做安排,恐怕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想到這裡,朱由榔轉頭向瞿式耜發問
“瞿卿,堵胤錫那邊情況究竟如何?”
瞿式耜是總管朝政的首輔,對湖廣這種關鍵戰場上的情況當然不會一無所知。
“堵胤錫前日曾來報,湘北和湘東恐已不能守,現在忠貞營已開始向湘西、夔東轉移。其部在嶽州鏖戰中傷亡不小,短時間內難有向清虜反攻的力量。”
他清聲向朱由榔回道
朱由榔思忖一會兒後,又讓大家繼續發言,後麵雖然也有七八個大臣發言,但要麼支援陳子壯,要麼支援何騰蛟,冇有什麼新意見。甚至還有兩個“東林君子”發表了一番“正君道、明臣職”、“親賢臣、遠小人”毫無營養的廢話,直接被朱由榔半路打斷。
被這兩個“清流”弄得有些煩的朱由榔對瞿式耜一旁站著的老臣呂大器輕聲問道
“呂卿,卿屢任軍務,數撫地方,不如也提提建議?”
呂大器大概是肇慶小朝廷中對於軍務上最熟悉的文臣,隻是年紀大了,精力上有些不足。
他顫巍著白鬚躬身謙虛了兩句,這纔開口
“陛下,老臣以為當務之急並非是關注先防江西還是先防湖廣。”
經驗豐富的老乾部一開口就與眾不同,提起了朱由榔的精神。
“湖廣有堵大人所部在,就算清虜南下,朝廷也不會得不到音訊,而且我軍上據湘西,清虜南下也必須先驅逐我軍方可。至於江西清虜若欲南侵,如何大人所言必有建奴八旗調動,且韶州險要,頃刻南下。”
“那呂卿以為目前朝廷當以何為重?”
朱由榔饒有興趣地問道
“目前朝廷最重要的事情是兵馬,是糧草!”
呂大器正色迴應
“收複贛州也好,防備湖廣也罷,朝廷都得有兵馬才行!潮惠大捷雖然蕩滅閩南虜寇,然而我軍損失也不小,又留下了近萬大軍守備。當前朝廷可用之軍,加上廣西、韶州所部也就不過三萬之數而已。
“陛下此次親率軍旅,應也能知道這些兵馬戰力如何,除了陛下帶回的一萬五千將士曆經血戰可堪一用外,其餘兵士麵對清虜彆說對壘,恐怕抵禦都是難事。”
朱由榔聞言不禁皺眉,這纔是老成謀國之言啊無論你是要打江西也好,支援湖廣也好,你都得有兵有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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