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一座橋,又到了一座山,山下麵是一條河,一條三叉河,河自漁溪,自來龍,自青木,她們要去哪來?
恩陽古鎮,都在這裡相彙。
我選擇一條河和河畔的道路,在青石板的舊時磨痕裡,見到河畔的土地神廟,小小的神廟卻是一方風水的保護神。
點三支香便是久違再相識吧!
翠碧的山巒,又是一座石橋,可我在漫水橋的翠白上吹過河上的風,去稻穀熟了的田和打穀子的人家。
我五月初不一樣,今年雨水稀少,烘烤的山坡比往年少有些許青綠色,不過略有青澀的金黃稻穀飽滿的覆蓋了河畔,山穀,還有房前屋後。
一幅藍色的路牌,不知是多少人一生的可遇而不可求!
銅包山,我祖先開始夢的地方,又來到一座石堰橋,左側的河兩岸翠柏遮蔽了水的純白,暗啾啾的光影使河穀換上了蔭色的濃墨重彩。
隻有風搖曳翠柏,露出稍縱即逝的縫隙,我是喜歡這樣的河畔森林,有水有避蔭的樹,少有人語的打擾。
下了坡,過了橋,上了坡,一座島在這裡又見到兩條河,一條是文家河,一條是黃家河,黃家河的水看上去還是冇有在今夏初秋少太多的水,或許是黃家河的水的滋潤,祖上種下的法國梧桐依然是翠綠的青黛色,走在河流旁的梧桐青石板路,有犬吠,有雞鳴,有稀疏的人語,遮蔽的梧桐樹搖曳的風聲,一首白鷺上青天下河穀,進稻田,我知道舊宅前的一座節孝牌坊到了,除了模糊的閬中府巴州縣便隻有斑駁的水衝痕。
好久冇有回到舊宅了,坡下的人家早己換上了新的房子,不過山坡上祖先的墳塚倒是修葺一新。
竹林莎莎的聲音,遙知舊宅的重簷門楣,那仙人指路的彩塑不知坐在翹簷多少個時光歲月。
路旁的竹林遊動的青蛇,兩隻鬆鼠,數條狗子,三隻懶貓!
我聽到誰來了,拐過一座高聳的三層箭樓,青石的石階,厚厚的青苔,幾棵枯黃的李子樹,一簇無人打理的鬱金香,聽說這是祖上從舊時的上海運回來的。
花香依舊,我用清泉的白水沖洗久日的乾涸。
文家大爺拄著柺杖,顫顫巍巍的使足力氣大聲說是哪位,這麼熱快來喝茶!
我笑笑的靠近,說我是這座房子的後人。
他高興的說原來是黃家的少爺,短暫的敘話,我去滿是青杠樹的上宅,荒廢的田野己變成枳的橘子樹,塌倒的房子,荒塚淒淒,崖壁上殘破的水井觀音昭示人去樓空!
路旁的黃荊樹冇有新的摺痕,不知道是否還有人記得那年“黃荊條裡出好人”的感同身受。
辛夷樹落墜青石階的乾花,聽說是我祖上的閨中人“葬花”所結。
沿著錯落的路向上,桑樹的葉子,油桐的果子,滾落的杏仁,紅的喜色的楓葉,到了!
我孩童曾經自由而快樂的舊宅大院。
雕梁畫棟今猶在,隻是朱顏改。
再上層樓,碉樓的窗花望去河上的橋,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三水襟帶,一水中流,待濃秋必重墨。
走了,祖先隻保當時事,子孫後代自尋食!
銅包山往事•懸崖邊割草的母親那年半坡森林裡,有一處石崖壁上的方寸之地,聽說是土匪窩,洞穴外方有鬱鬱蔥蔥青草,膏油亮亮的。
我是怯弱的,不敢首視那常冇於煙繚霧繞的懸崖,村中世代有些傳說嚇退了孩童的好奇,說土匪窩白骨成了精,以至於孩童歲月的我是一個人無論白天還是夜晚都不敢路過,不過母親的大膽更讓孩童的心,急出了驚恐泣涕。
時間就是這般惆悵苦澀抹上困頓中離去了山中的田園,可美美夢裡有似乎最快樂的時光依然是山中的田野,小池塘,還有山穀裡的溪河。
那個急的哭泣的孩童,也在歲月滄桑的雨風裡更加濃烈懷念逝去的那年酸澀!
當時間發條不知道轉了多少次,多少次個輪迴。
我回到了朝思暮想的這片山,這條河,這裡的人家,好像有些模糊,好像不曾相識,荒涼而破敗的氣息從土地,森林,人家還有田坎的茅草荊棘裡透了出來,走時的光影斑駁了山中的萬千故事,或許我懷唸的不是鄉土的如今,可能隻是夢裡殘留的心跡吧!
銅包山往事•野墳原上古油井山野的墳塚一石門坎下有一石井,少時常好奇,諸竄入墳山野,在數百年的墳塚蔭濃裡,在泛著金銅色的石井旁佇足伸望。
那當陽光的斜暉折去了隔壁的山坳,桐油井裡漆黑影動著似那凝視深淵的魅影,大方地對著井中大喊大叫,或許冇有禮貌,但卻是最實在的樣式。
你聽井裡的那個“人”用著和你一樣的聲音泛著漣漪的波光向著你說出來自自己的對話。
我有幸目睹斜暉折轉今日最後的光影,斑駁的映照山林裡的葉子,在晚霞落入澗穀的上一個時間,風來了,一日的炙熱擾動了和光同塵,葉子的光影斑駁在井壁雕花沿。
晚霞的金光在桐油井上散發出閃閃的星星點點。
少時我聽山中的人說,那是鬼火浸透在井壁上纔有閃爍之光。
後來的時間我知道了這是一處古人深鑿的石方井。
原來的墳塚半坡,在曆史的往昔它是“銅包山”可誤會的讀音在“桐和銅”之間反覆錯愕,後來的人在前麵的遺蹟裡尋得殘刹敗壁,這裡的榨桐油的地方和滿山的油桐樹成為了祠堂和荒塚的故地。
知道漆黑的晚歸,稻田裡的暈紅色消失在半月的朦朧裡,幾步輕快到了炊煙裊裊的人家,回望墳塚坡上的油桐井,磷火正初戴月!
銅包山往事•尋得油墨,見得寺寂浸染著油墨的銅字,泛著深厚的青綠,翻看沉澱了一層數十載的灰塵,來自古老的印刷術依然油光可鑒。
記得少時的山中排版的銅字任意的順序,不一樣的字體變幻成世間千言萬語。
那年山中熱鬨,那年百犬千吠,那年的晨雞鳴桑樹,那年月似炊煙嫋;尋找沉積在殘垣斷壁的巴山夜雨,聽著屋簷下刻度般石窩,滴水石穿原來不隻是銅字油墨裡的文學詩畫。
忽聞溪波潺潺,從溪澗的風中聽到了古寺悠悠,一路尋山下崖,百轉千回。
一潭清流留住了我等的心伐,越見天色漸沉,霧雨鎖山巒,烏鵲隔山鶴唳,雨漸大起來,給這此刻的心緒獨添了幾分詭異。
見潭池深澗有船行,招呼一聲,原是山上寺僧,知我等尋山行野,說今夜山中雨急,行山不妥還是宿寺中堂室。
還在苦於今夜宿哪裡,這可是解了燃眉之極。
談笑間溪頭有人家,炊煙裊裊正當時。
牛兒遊戲水間,好一派山中田園。
水波漪漣,見得經硐破雲出,再回頭,不見來時溪畔。
僧家語去向山寺還有千步階,眾行人目光仰視,一聲長歎,還好都是年輕小夥或快步急行,或手腳並用,我與僧家聊天說地,不經意間山門洞開,一小僧迎來,笑似彌勒,我等拜謝,隨小僧去客堂,客堂朝東向,窗窺外,心顫!
小僧說寺建築在獨梁孤崖上,此時李太白的“危樓高百尺”可謂此景。
夜彆僧家,晚行寺中,經堂油墨橫出,推開門口,探頭問僧家,可以進否!
僧家說輕聲細語。
又見銅字墨版,僧家說經卷油墨,儲存尚久,不蟲蛀,讀起來摸起來都是最好!
深山寺寂,靜坐雨柔柔,山多清冷,人多夢!
古寺清燈冷,空堂葉掃風。
掩關人寂外,得句佛香中。
鶴睡不知夢,僧家必言空。
坐看夜茫茫,驚鵲在林東!
銅包山往事•十大碗裡的端陽酒是要醇的。
也是那年的端陽節下,己是仲夏的山中,雨水來的有些晚,也去的有些急。
山中的農家也暫時的閒適,油菜和麥子入了倉榨了油。
此時的鄉野最香的味道就是那菜油的香,絲絲金黃,巴山的人家第一口醇香的菜油,必然是第一鍋的肥鍋肉。
端陽節氣裡,艾草薰片山野的每一人家,聽說最毒的蚊和蟲最是在農曆五月初五最毒,薰了艾草洗了艾草,這一年鉬目中皆是青山綠水!
家宴將是頭一晚上就要叮叮噹噹,十大碗,巴山深處的人家節日裡的從未錯過。
早晨,一夜的風吹乾了大地曾經的淅淅瀝瀝,晨陽擱淺在山巒,清晰的紅光透射在早起的農人臉龐,炊煙按著曆書的傳統與紅喜的晨光一起勾勒出林際炊煙一抹青。
家宴中祖父是要拿出窖藏許久的老酒,以祭這年年歲歲有餘的太平日子之多不易!
大人們的方桌上是講究內斂和規矩的,我是喜歡這小孩子的一桌,冇有酒也冇有頭頭是道,卻是最純真的一桌。
坨子肉那年的桌上一魁碗是滿臉油光,青筍在山溪的流澗裡也纔剛剛清嫩,肥鍋肉炒青筍配上甜飲也是一般的醉醉。
午上三竿,大人們紅暈著臉還在一如既往地侃大山。
各家的孩子的宴席才悄悄在竹林莎莎的風聲中在牛棚旁的稻草堆開始,各家孩子從家中帶來了不一樣的驚喜,我們學著大人們的模樣在屬於我們的稻草堆裡開始正兒八經的歡聲笑語!
說說笑笑,天色漸起了陰濃,風中的雨也來了時候,藏於稻草堆裡的我們和好奇的牛兒開起了玩笑,一瓶白酒下肚的水牛我知道暈暈醉醉的了幾日,還好雨水嘩啦啦的也配合著不急不躁的下了有些日子,不然我們的屁股可就要“筍子炒肉”了!
時間去的慢卻走的快,恍惚人世,那年的雨水還是如今日一般那樣。
再回首,人不是,山己變,夢裡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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