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婦站在一旁,拿袖子擦了擦淚,道:“從前打的輕,都是些小打小鬨,就今日下手有些重了,驚擾了大家。宓小姐,您就饒了他吧,我保證他下次不敢了。”
溪月聞言神色一沉,冷聲道:“你兒子魏財走到今天,跟你從小的嬌慣脫不了乾係!你一句小打小鬨說得輕巧,玉娥就活該任你兒子這般欺淩嗎?你保證?你如何保證?魏財此生造下的孽障,何嘗不是你的孽障?婆婆,助紂為虐,可也是要下地獄的!”
老婦嚇得一哆嗦,原本蒼白的臉色又白了幾分,不敢再說話。
就在方纔,玉娥的爹孃已經從家裡趕來,直奔到屋裡見到閨女就大哭了一場,此時她爹才從屋裡出來。
玉娥她爹恨恨望了魏財一眼,便來到溪月麵前,撲通一聲跪下來,拱手謝道,“多謝宓小姐出手相助,老漢……感激不儘。隻是,隻是我們夫婦膝下隻有玉娥這麼一個女兒,這孩子命苦,嫁了這樣的人家,這幾年受儘了委屈!”
“玉娥是個心善的孩子,對魏家的兩位老人一直孝順有加,對這個家已是仁至義儘,老夫今日什麼都管不得了,無論如何我一定要帶玉娥回去,再也不讓她受這番苦楚,還請宓小姐主持公道,成全我們。”老人家說得聲淚俱下,任誰都不得不動容。
溪月把老人扶起來,認真回道,“這個自然。”
正此間,青蕖鎮的官吏鄭長吏帶著一群底下的捕役來到,看見溪月,鄭長吏忙過來打招呼。
溪月讓玉娥他爹把具體情況敘述一遍,周圍的百姓也紛紛在旁作證,一切敘述完畢後,溪月問道,“鄭長吏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置纔好?”
這位鄭長吏當年本是在溪月她爹的舉薦下才當上的青蕖鎮的官吏,對宓家一直感恩戴德,他恭謹地回道:“本官一定嚴加懲處,好好調教魏財。”
溪月卻搖頭道:“嚴懲就不用了,他已經被我打成這樣,你還能如何嚴懲?這魏財本性如此,能調教過來早就調教過來了,玉娥再在這個家待下去,早晚會死在這混賬的手裡。玉娥她爹是一心要帶走女兒的,您覺得應該怎麼辦纔好?”
“這……”鄭長吏想了想,出閣的女子不管是被休還是和離,以後都會遭受很多非議,從此低人一頭,再難出頭,這玉娥她爹的意思,難道甘願和離?
鄭長吏瞅了溪月一眼,忽然明白過來,道:“隻要玉娥這邊願意,本官今日就判魏財與玉娥和離,從此一彆兩寬,再無瓜葛。”
溪月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補充道:“玉娥在魏家生有一個女兒,可是要和她一起離開的。”
“這個自然,自然。”鄭長吏見果然猜對了溪月的意思,心下一鬆,笑著應和道。
玉娥她爹在一旁百感交集,又跪下答謝溪月和鄭長吏的恩情,魏財他爹仍在簷下蹲著,重重歎了口氣,他娘哭喊著不同意,可註定是徒勞了。
然而,若不是到了萬不得已,又有哪個女子會選擇離開夫家?
若在富貴之家還好些,正室出身的女子地位還算高,而在一般的百姓之家,女子地位低下,三從四德是最基本的本分,更是要被一句“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古訓框一輩子的,不管是和離還是被休,在大家眼中都是一樣的羞恥之事,可能一輩子都要抬不起頭。
玉娥走到今天這一步不算是解脫,反而可能是又一番折磨,可是她與那魏財的夫妻緣分,也確實緣儘於此了。
鄭長吏當場一紙文書,判了玉娥與魏財和離。
在幾個捕役的幫助下,玉娥躺在一個擔架上,被抬出了屋子,她此時仍虛弱得很,樣子讓人不忍心多看。
那魏財被打得有些懵了,一名捕役拿著他的手在那和離書上按手印時,他才反應過來,反抗著不願按,反倒又被踢了好幾腳,他哼哼幾聲,便再冇有什麼聲響。他娘跑過去抱著他哭,其他人皆懶得理會他。
玉娥他爹再次感謝大家,帶領著送他們的捕役和玉娥她娘還有外孫女就要離開。
溪月來到玉娥身前,握著她的手,笑道:“你這一手刺繡的好手藝,放在彆人家可惜了,宓家在青蕖鎮上有幾家繡莊,正缺人手呢,等你養好身子,便來宓府找永安。呐,就是他!他會為你安排妥當,到時選一家離你家最近的繡莊,你以後就在宓家的繡莊做活吧。”
深知一般人家和離或者被休的女子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溪月覺得這件事她既然管了,就不能管到一半撒手。
她攥著玉娥的手,直起身子,向在場的人道,“玉娥是我救下的,今日他兩人和離,我算半個證人,日後若有人議論玉娥和離之事,或者議論她爹孃及她女兒半句不是,便是在議論宓家,若是讓我知道,絕不輕饒!”
宓家的生意遍佈西陵,不僅是西陵的首富,又與軍中做生意,與陵閶的衛大將軍府,常年保持著合作關係。宓老爺身前一直很受衛大將軍尊重,且他生前樂善好施,在西陵頗有威望,官員如鄭長吏,對宓家尚且格外客氣,一般的人誰又敢冒犯?
聽溪月如此說,大家紛紛表示,絕對不會妄議此事。
玉娥她爹眼含熱淚,又是一番感謝,玉娥淚雨如注,對溪月亦是滿懷感激之情。
目送一行人離去,溪月抬眸間捕捉到一名護送玉娥的捕役的人影,好像就是方纔那個踢魏財的人,不由輕“咦”了一聲……
回去時已是深夜,溪月、圓塵幾人剛走出魏莊,忽然間從暗處冒出來一個青年的捕役,長得甚是清秀白淨,雖穿著深色的捕役服侍,也難擋身上富家子弟的闊綽氣息。
他先是擠到孟潯旁邊,一副格外殷勤的樣子,說要送她回去。
又說了幾句什麼,見孟潯的反應很是冷淡,他便又擠到溪月旁邊,完全無視一旁圓塵實在稱不上善意的目光,他向溪月道:“你方纔咦什麼呢?又窺到什麼好玩的事了?”
溪月腳步不停,睨了青年捕役一眼,冷冷回道:“關你什麼事?為什麼要告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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