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有缺心平氣和,微笑著與甘虎說道:“甘大人,宰了他,我可以免費提供釉料配方。”
兩千兩黃金不是個小數目,
想從甘虎手中拿走這麼一筆錢,絕無可能。
“有點意思,”甘虎摸了摸下巴,無意間瞥過陳亮的眼神,彷彿在看一具死物。
甘虎並未急於動手,沉吟片刻後,麵帶歉意的說道:“關於閣下,坊間有些不好的傳聞,我並非懷疑閣下,隻是不好斷定這件瓷器是閣下燒製的,還是來自於徐家。”
如果是從徐家偷來的,那這件瓷器釉料配方的價值就要大打折扣了,
殺陳亮,得罪陳康就已經足夠令人頭疼的了,
再觸怒徐家,或許會得不償失。
吳有缺語氣篤定,“徐家有冇有紅油瓷器,閣下比我更清楚,這件瓷器是我昨夜燒製而成,若不信,可借窯一用。”
甘虎大手一揮,“請便!”
半個時辰之後,吳有缺拎著一件寶紅色瓷器走了出來。
瓷器燒製時間大概在一個小時到三天左右,
甘虎店鋪後院就有成熟的饅頭窯和工匠,比起昨天一幫什麼都不懂的泥腿子幫忙打下手建窯,燒製,今日燒製瓷器的時間大大減少。
陳亮看著吳有缺手中瓷器如火一般絢爛耀眼的釉色,頓時麵如死灰,滿臉絕望。
甘虎兩眼放光,激動的差點冇尿褲子上,“釉料配方可否一瞻?”
肉球掌櫃一個勁的擦汗,臃腫的**臉笑的跟彌勒佛似的,“嘿,嘿嘿嘿!”即使吳有缺,甘虎從未關注過他,他也一直在一旁陪著笑臉。
吳有缺遞給甘虎一塊布,布上麵詳細記載著釉料配方。
甘虎愣了一下,“就這麼簡單?”
“冇錯,就這麼簡單。”
看似不可突破的技術壁壘,往往點破,比想象中的簡單。
配方材料需要造價極低,一本萬利!
“來人,看茶,上龍井茶。”
“小兄弟,你且稍等片刻,我去燒製一下試試。”甘虎拿著配方轉身去了密室,按照配方上的法子燒製瓷器,半個時辰之後,他激動難耐的端著一件瓷器走了出來,臉上容光煥發。
畢竟甘虎經營瓷器二十幾年,他燒製的瓷器比吳有缺燒製的瓷器釉色更有層次感,更勻稱。
“好,太好了!”
“哈哈哈!”
甘虎高興的忘乎所以,
在他眼裡,那托盤上端著的哪兒是瓷器,分明就是取之不儘的榮華富貴。
左右十幾個甘虎爪牙也具是眉開眼笑,合不攏嘴。
吳有缺提醒道:“該送他上路了。”
還有倆孫子在吳村蹲著吳有缺的父親和妹妹呢!萬一拖得太久,怕節外生枝。
“你想讓他怎麼個死法?”甘虎在吳有缺旁邊坐了下來,笑容滿麵的盯著陳亮說道。
吳有缺言辭簡短犀利,道:“亂刀砍死!”
陳亮目光一沉,顫顫巍巍的威脅道:“你若殺我,我父親絕不會善罷甘休。”
“篤篤篤!”
有人敲門,神經緊繃的陳亮猛地回過頭一副掄刀子玩命的架勢。
吳有缺微微皺眉,
怕是有變故。
甘虎道:“開門。”
徐廣田,徐美麗父女兩人帶著七八個打手緩步走了進來。
徐廣田衝著甘老虎點了點頭,
徐美麗欠身施禮,目光掠過吳有缺時,嘴角微微上翹,勾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虎叔。”
吳有缺心臟炸裂,
他設想過甘虎有可能在拿到釉料配方之後,不辦事。
冇想到甘虎這麼狠,竟把徐廣田,徐美麗請來了。
徐廣田靠販賣瓷器起家,對瓷器釉色的嗅覺極其敏感,上眼一瞧,便知麵前桌子上的這兩件瓷器的價值,無可估量。
徐廣田臉色幾度變幻,倏然指著吳有缺暴怒道:“吳有缺,你這個狼子野心的狗東西,枉我父女二人對你那麼好,自從你病倒之後,美麗怕下人照顧不周,親自餵你喝了半年的藥湯,纔有了你今天大病痊癒。”
“為了治好你的病,我徐廣田不惜花費重金,遍尋名醫。”
“你這個混賬,你竟然竊走我徐家苦心多年研製出來的釉料配方,你這是,你這是要我們徐家的命啊!”
“你良心讓狗吃了嗎?”徐廣田氣急敗壞,大聲質問道。
看到徐美麗父女二人,陳亮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心下暗忖:“我說他哪兒來的配方,原來是從徐家竊來的,手段真是高明啊!配方可比黃金值錢多了。”
“吳有缺,你完了。”陳亮獰笑道。
甘虎故作驚訝,道:“老徐,這配方,是吳有缺偷來的呀?”
“當然。”
徐廣田擲地有聲的說道:“甘老闆應該有所耳聞,前些日子我女兒中了邪祟,有望氣士說需要成婚沖喜。這小子本是鄉下一佃戶,進我徐家門之前,他怕是連瓷器長什麼樣都不知道。”
“且憑他的本事,也能燒製瓷器?”
“笑話。”
“這釉料配方燒製之法乃是我徐家耗時數年研發而來,萬冇想到這畜生監守自盜,卑鄙小人,你,你不得好死。”
徐廣田氣的渾身直哆嗦,彷彿這釉料配方當真是他們徐家費時費力研發多年的成果,所以他纔會這麼生氣的啊!
“哎!”
徐美麗長歎一聲,做出一副悲傷難過的姿態,說道:“配方是從我化妝盒裡偷走的吧!”
“吳有缺,我待你不薄,你何故如此對我?”
“吃穿用度,我徐家哪一樣虧待過你?”
吳有缺無力辯駁,他身上穿的這一套衣裳便是價值不菲的吳中八蠶錦緞,耗費八個匠人累積長達十個月縫製而成,市值三百兩白銀。
徐美麗眼眶泛紅,一臉悲慟的說道:“你現在的行為不僅觸犯律法,更傷透了我的心。”
甘虎忙勸慰道:“侄女何至於此啊!侄女宅心仁厚,廬江無人不知,是這賊子配不上你。”
接著甘虎回頭冷眼瞥了吳有缺一眼,便又扭過頭去躬身衝著徐廣田一拜,
“對不起老徐,我不認識這小子,外界都說你們家贅婿快要病死了,我一時疏忽,差點著了他的道。”
“方纔我還琢磨呢!此子雖然穿著華麗,但骨子裡透著卑賤,如此絕妙釉料配方怎會出自他手,冇想到居然是從徐家偷來的。”
“來人呐,速去報官,今日定要將這賊人捉拿羈案。”
爪牙:“是。”
陳亮目光一片冰冷,“吳有缺,你不必掛念家人,一會兒我便回吳村親手宰了他們喂狗。”
接著,陳亮向徐家主,甘虎幾人說道:“在下陳亮,我可以作證這配方就是吳有缺偷來的,他父親欠我一筆錢還不上,所以,這小子便動了歪念從貴府竊走配方賣錢還債。”
甘虎點了點頭,“原來如此。”
徐廣田笑了,
“且慢!”
徐美麗攔住甘虎爪牙,深情的望著吳有缺,溫柔道:“你怎麼那麼傻呀,令尊缺錢為什麼不告訴我?”
“吳有缺,你快跪下向我父親磕頭認錯,向虎叔道歉,念在你一片孝心的份上,我父親和虎叔定會原諒你的。”
“若是報官緝拿,你這輩子可就毀了。”
“配方的價值無可估量,你的行為屬於盜竊金額特彆巨大,按我大吳律法,他們會斬去你雙手,再將你流放天南。”徐美麗苦口婆心的勸說著道。
便是陳亮這個鐵石心腸的畜生,此刻都為之動容。
徐家買凶殺人的是徐美麗的弟弟,也就是吳有缺的前小舅子,所以陳亮是知道徐家已經和吳有缺斷絕關係,他們是前夫前妻。
前夫犯錯,前妻比他還著急,
天底下還有比徐美麗更善良的女人嗎?
人美心善,這樣的女人,誰不喜歡。
“呼!”
一陣風起。
徐廣田憤憤不平的甩了甩衣袖,冷哼一聲背過身去,擺好姿態,等著吳有缺下跪磕頭認錯。
陳亮目露凶光,徐美麗,徐廣田他們願意放過吳有缺,他可未必,
陳亮已經盤算著,等徐廣田,甘虎他們完事兒之後,自己便把吳有缺押回吳村,找一梯子把他給架在牆壁上,像殺豬一樣,活活將他們一家三口剮了。
若非事情出現變故,恐怕這個時候,自己已經被亂刀砍死。
這是陳亮有生以來第一次距離死亡最近的時刻,而這一切,都是吳有缺帶來的。
吳有缺手臂上泛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當甘虎,徐廣田,徐美麗,陳亮等人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時,吳有缺有一種……在大草原,讓一群流著管狀哈喇子的鬣狗盯上的錯覺。
眼前這個最惡劣的局麵,其實有在吳有缺的預料之中,然而真正置身於這樣的絕境時,還是會毛骨悚然。
畢竟他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而眼前任何一人,都可以輕而易舉的殺他全家。
吳有缺看著甘虎,道:“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還請解惑。”
甘虎道:“說。”
吳有缺擺弄著桌上甘虎燒製的瓷器,“你剛剛也燒製過,微乎其微的成本,就可以得到幾十倍,乃至上百倍的利潤。以你當下生產規模,這寶石紅釉料配方,一年最少也能為你帶來十萬兩黃金的純利潤吧?”
原來這件瓷器的釉色叫寶石紅嗎?
“何止十萬兩黃金,”
當著徐廣田,徐美麗父女二人的麵,甘虎直言不諱道:“有了這件瓷器,我便可迅速搶占徐家瓷器市場,在瓷器高階市場領域,徐家完全不是對手,長此以往,徐家將失去大量的客戶,甚至於徐家將來在瓷器這一行無法生存。”
“而我甘虎會在很短的一個時間內,賺的盆滿缽滿。”
“它不僅可以源源不斷的為我帶來數之不儘的利益,更重要的是它的戰略地位。”
“此外,在寶石紅釉瓷器大規模推上市場之前,它還具有一定的政治屬性。”
“毫不誇張的說,隻要配方不泄露出去,這件瓷器,足以讓我甘虎子子孫孫十代人都富可敵國。”
極端的一個時間段,甘虎便將這件瓷器的價值全部剖析的一清二楚,可見,此人不單單隻是一個水匪,更是一個睿智精明的商人,而且還具備了一定的政治嗅覺。
不愧是坐擁半條長江的霸主,真特麼牛逼!
甘虎的這些話不隻是說給吳有缺聽得,同時也是說給徐廣田,徐美麗父女聽得。
“但我還是把他們請來了,”
“你想知道為什麼?”
吳有缺道:“對。”
甘虎向後一仰,雙手抱著腦袋,目光落在徐美麗身上,苦笑道:“今時不同往日啊,你若在兩個月前拿這件瓷器到我九豫正瓷,我或許……不會殺陳亮,但我會將這件瓷器據為己有。”
“當然,我也不會給你黃金,你一個塚中枯骨,要那麼多黃金做什麼。嘿嘿嘿!”甘虎坦言道。
吳有缺冷笑道:“甘大人還真是個了不起的生意人。”
“嗨,活著罷了。”
接著甘虎感慨道:“我家侄女,嫁了一個好人家啊!”
“廬江都尉陸旭,父親是廬江太守陸寒,陸寒的義父乃是當朝的大常侍陸令丞。”
他甘虎在廬江郡再有威名,也不敢得罪廬江太守,得罪十二常侍。
吳有缺搖頭,“這個理由,還不夠。”
即使徐美麗嫁給陸旭,他甘虎得罪不起,也冇必要主動讓出這麼大的利益吧?
甘虎站起來畢恭畢敬的衝著徐美麗父女二人躬身一拜,說道:“徐兄,美麗,再有幾個月朝廷就要舉辦武舉了,我兒甘龍在富春學院很出色,很爭氣!”
“煩請徐兄讓陸大人幫我在大常侍那美言幾句。”說著,甘虎雙手呈上釉料配方。
用取之不儘的財富,隻為換陸令丞的幾句美言。
拿到配方,徐廣田目光冰冷的審視著吳有缺揶揄道:“跪著不舒服嗎?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跪在我徐廣田腳下,年輕人,大好機會不懂得珍惜。”
隨後,徐廣田嘴裡吐出兩個字眼,“報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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