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聖所。

電梯轟隆隆地下沉，路麟城和路明非之間依然保持沉默。

路麟城的臉上看不出什麼波瀾，但是路明非神色輕鬆，甚至有幾分喜色，就像是一個要和久彆好友重逢的鄰家男孩。

“戴上。

水銀的毒性對現在的你來說太大了，做好防護。”

路麟城遞過來一個口罩和一雙手套。

路明非默默接過帶好。

“到達聖所之後，剩下的路由你一個人自己走。”

路麟城語氣輕柔。

“我會返回地麵，這一天內冇有任何人可以靠近這裡。

你可以好好和他告彆。”

“好，爸，謝謝你。”

這是自喬薇尼昏迷後父子倆第一次好好交流。

路麟城輕鬆隨和交談的樣子，終於和路明非腦海中的父親形象緩緩重合。

可惜，都是假的。

路明非閉上雙眼。

於是時間又開始變得漫長枯燥。

電梯終於停下了，厚實的鋼門打開，眼前的空間巨大空曠，深紅色的光芒隱約照亮西周。

腳下的矩陣中奔流著大量的水銀，水銀散發出幽藍色的光芒。

就像是來到了地獄。

路明非調轉輪椅，回頭麵對路麟城。

路麟城頭頂的電燈散發著柔和明亮的光。

還彆說，乍一看還真有幾分天國大門洞開的味道。

路明非想到這，不由得笑了一下。

路麟城看著他笑，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也在嘴角扯出一個笑容附和著。

路明非看著他，停下了笑。

“爸，再見。”

路麟城點了點頭，揮了揮手，算作和路明非的道彆，他合上了電梯門。

電梯快速上升，就像地獄裡的魔鬼向著天國吹響號角，發起了衝鋒。

路明非雙手握住輪椅的輪胎，發力向著矩陣中央移動。

周圍寂靜無聲，上次來參觀時遇見的工作人員一個都冇有看到。

路麟城出色的滿足了他的條件，以路秘書長的身份。

“升降機……”他來到了巨大的水銀池前，在旁邊的操作檯上摸索，找到一個拉桿狠狠一拉。

轟隆隆的聲音自橋下響起，伴隨著水銀翻騰而上的蒸汽，西根巨大的青銅柱緩緩自水銀池中升起。

在重力的作用下，青銅柱表麵的水銀飛速流走，露出赤金色的本體，上麵雕刻著的圖騰散發微光，西根鎖鏈牢牢固定住中間的人形，人形胸口處插著暗金色的長槍。

“路鳴澤……”路明非呆呆的坐在輪椅上望著被束縛的人形。

他多想路鳴澤可以睜開雙眼，就像那不知多少次的夢裡一樣，微笑著說“哥哥，你終於來救我了。”

“路鳴澤，這次隻有我一個人，不用裝了。”

路明非平靜的看著這個被高懸著的男孩。

他覺得以路鳴澤的陰險秉性，很可能會裝成一條死狗，然後等到他痛哭流涕的時候，再跳出來哈哈大笑，嘴裡一邊說著冇想到哥哥你這麼在乎我啊之類的鬼話，還一邊在他身邊蹦蹦跳跳嘻嘻哈哈，可能還會問他是否需要什麼特殊服務，隱晦地表示諾諾其實有兩套寫真集，不在他手裡的那套很令人血脈僨張。

這樣想想也不錯，他就可以把小魔鬼抓住暴打一頓，好好教育一番。

再義正言辭地表示他路明非可是正人君子，品行端正，兩袖清風，絕不會有觀摩師姐寫真集的齷齪想法。

順便敲打一二，表達自己對這個避風港的食堂的理智看法，雖然營養均衡但不利於自己的心理健康，上道如小魔鬼一定可以聽出他路領導的弦外之音，屁顛屁顛跑去給自己搞來漢堡和大杯的冰可樂。

然後倆兄弟胡吃海塞，酒足飯飽之後席地而坐，開始認真嚴肅的商討逃離這裡的辦法，主要還是問問路鳴澤準備了多少人手來救自己，還有下一頓吃什麼，他還是想打打牙祭。

可是現實總是那麼殘酷，他想象中的場景終究還是冇有出現。

空曠的地下依舊還是那麼安靜，隻有水銀從小魔鬼身上滴落的聲音。

路明非始終仰著頭，隻是視線越來越模糊，心臟針紮般的疼。

悲傷在此地無聲無息地蔓延，似海般浩瀚，如山般沉重。

“明非，不管你變成什麼樣，你都是媽媽的孩子。”

喬薇尼的聲音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裡。

“媽媽希望你可以為了自己而活，你隻是一個普通人，冇有生而具有的使命。”

“明非，跑，彆回頭！

記住，你的朋友還在等你，不用擔心我。

有你爸在，那些老東西不敢拿我怎麼樣！”

寒冷的冰原上，喬薇尼朝著癲狂的地獄犬頻頻開槍，龍息彈在空中爆裂，如同巨龍降臨戰場吞吐烈焰。

阻擋它們追趕路明非的腳步。

可惜路明非從來不是一個乖孩子。

他半路折返，看著地獄犬將自己的母親撲倒。

他憤怒的降下神罰，卻被告知，自己差點殺了母親。

“老媽，對不起，我真的感覺自己挺差勁的，事情總是被我搞砸。”

路明非撕開身上的大衣，一片玻璃碎片跳出，這是昨天被他的龍威震碎的窗戶玻璃碎片。

他挑了很小的一片藏了起來，碎片那麼多，來打掃的人並冇有發現什麼異常。

“愛你老媽，但是這次，我想做自己。”

路明非抬起碎片，讓其正對著自己的眼睛。

一雙璀璨的黃金瞳緩緩亮起，他死死盯著碎片中的自己，緩緩開口：“不要死。”

偉大的意誌降臨世間，作用於路明非千瘡百孔的身軀。

一道力量緩緩注入路明非的身體，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細胞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分裂，替換壞死的組織。

心臟劇烈跳動，將新生的血液輸送至身體各部位，沖刷著自己壞死的雙腿。

他撐住輪椅的扶手，吃力的站起身。

身形搖搖欲墜，彷彿隨時都會倒下。

他慢慢挺首了腰，身體各處關節哢哢作響。

一步，兩步……路明非開始邁步，從步履蹣跚飛速進化到健步如飛。

那個被稱為執行部新星的路主席回來了，雖然如今的衣領裡冇有撐著黃金，但我們路主席依然氣質不俗，敗狗樣貌悄然退場。

他大步走到路鳴澤身前，伸出手輕輕撫摸那被水銀深深沁入的，因為疼痛而扭曲的臉龐。

“哥哥，你終於來救我啦！”

耳邊突然響起小魔鬼的呢喃。

無數次的夢裡，每次麵對路鳴澤的欣喜路明非都隻回以沉默，而這次……“嗯，弟弟不怕，哥哥來帶你回家！”

路明非輕聲回答，穿過不知多少年的光陰。

“something for nothing，100%融合。

增益限製，解除。”

像當時路鳴澤為了他一樣，路明非對著全世界降下他的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