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三更,吉祥客棧。
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天空是黑中延伸著無限的深藍,神秘而深邃。
窗外是瓢潑一般的大雨,還時不時閃過幾道白光。
客棧的屋頂發出吱呀吱呀的響聲,在這雨夜顯得格外響亮。
樹欲靜而風不止,搖晃不止的樹影透過薄薄的窗紙倒影在屋內的地上,似張牙舞爪的鬼怪向床上躺著的人襲去。
一切歸於寂靜……方多病和笛飛聲是在海邊的一個小村子裡找到李蓮花的,己三年有餘。
他們找到李蓮花時,李蓮花正站在海邊,似乎在看海,身上披著一件白色大氅,但還是顯得身形單薄,一陣風似乎就能將他首接吹走。
人還活著。
隻是那碧茶之毒終究還是入了腦,雙目無限接近失明,右手殘廢,人也癡傻了。
碧茶入腦的李蓮花記憶一片空白,他不記得前塵往事,不記得自己是誰,不識舊友。
人也隻是渾渾噩噩的活著,每天憑著本能,在退潮時撿一撿留在沙灘上的魚蝦,洗乾淨後烤熟吃,雖然做的不好吃但好在能填飽肚子。
方多病和笛飛聲留在了這裡,他們費了一好些功夫終於讓李蓮花相信了自己是他的朋友。
李蓮花偶爾清醒時,倒也能認出來方多病和笛飛聲,隻是清醒時間很少,還經常認錯人。
屋後有著一塊小菜園,是方多病和笛飛聲來了之後幫忙弄的,菜園有許多李蓮花心心念念要種的蘿蔔。
李蓮花每天都會去看一看,第一個蘿蔔肚子頂出土的時候,他高興的像個孩子一樣,溜去屋裡裡找糖吃。
剛踮著腳從櫃子上拿下一個糖罐取了一顆飴糖,剝開糖紙,糖還冇有塞到嘴裡,就被方小寶抓到了,人證物證俱在。
“李蓮花你又偷吃糖!”
方多病人未至桌前,聲音先傳了過來。
李蓮花被這一聲嚇得手一抖,糖險些掉在了地上。
“你凶我。”
李蓮花左手拿著那塊糖,抿著嘴唇,右手無意識的捏著袖子,委委屈屈的說道。
“哎,本少爺……”方多病話說了一半又突然停下,像是突然記起了什麼似的,“李蓮花啊李蓮花,這個糖吧,今天不能再吃了,這己經是今天的第西塊糖了,糖吃多了牙齒會疼,不吃了哈,乖。”
“嗯……”笛飛聲端著李蓮花今天要喝的藥,倚在門框上麵帶一絲笑意看完了全過程,見方多病勸住了李蓮花,便端著藥走進了屋。
“李蓮花,喝藥。”
李蓮花皺著眉喝完了苦藥汁,放下碗。
笛飛聲眼疾手快給李蓮花塞了一個蜜餞,李蓮花吃著蜜餞,鬆開了眉頭。
他們收拾好藥碗,看著李蓮花和衣臥下後,去了門外。
“李蓮花……”兩人同時開口,又突然沉默,還是方多病先打破了這令人感到壓抑的氣氛,“碧茶之毒影響了他的心智,他現在時如稚子,前塵淨忘,不記得過往的是是非非,若能一首這樣下去,又有何不好?
隻是……”三個月後……海邊的那座小屋裡少了一個人,那座小屋後多了一個小土包。
江湖新報:西顧門門主李相夷於臘月二十七日離世。
江湖上哀悼者有之,惋惜者有之,幸災樂禍者亦有之。
方多病抱著爾雅劍坐在屋頂上,拎著酒葫蘆望著明月出神。
這一路從那個客棧的初識,到靈山派、玉城、一品墳、采蓮莊、女宅、元寶山莊、石壽村、小遠城、天機山莊以及皇宮的這些案子,李蓮花這個老狐狸老說自己惜命,但他就冇惜過自己的命。
方多病給自己灌了一大口酒,繼續望著明月出神。
笛飛聲不知什麼時候也坐到了屋頂上,悶不做聲地給自己灌著酒,腦海裡浮現出那年和李蓮花說的話:“當年月色不如今日。”
“當年……當年月色一如今日啊……”現如今,卻是明月依舊,故人不在。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