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豐三年季春。
“哎哎哎,聽說了嗎,六月下旬聖上而立生辰宴,那可是聖上登基後頭一個生辰宴,幾乎所有大官們都來賀了!
其中不得不提到這個江州刺史了。
越州刺史不是準備卸任去當晉州刺史嗎?
江州刺史有意越州,這江州刺史啊,真是個妙人,為討聖上青眼,苦思冥想數日,不知是誰出了個主意,江州刺史就帶著傳聞中的潯陽六豔就來賀歲了,據說還搗鼓了個鼓上舞!”
陳留城最出名的酒肆,會仙樓大堂內,一男子正唾沫橫飛地談論著,說話間笑得前仰後合。
“那潯陽第一豔碧薇娘子也要來?
哎喲,生辰宴上不得有眼福嘍!
可惜我官職太小,隻能坐在外門席位,但能得以一見碧薇娘子,無憾了~”桌上另一人接茬,一臉憧憬。
“潯陽六豔?
那是何人?”
左方隔壁桌傳來疑問,看著是個規規矩矩的書生。
“兄台你這就有所不知了,”最初挑起話題的人接話道,“江州多美人,也多繡樓,這潯陽六豔,便是江州最出名的兩大繡樓——燕雅樓和雲良樓的花魁和清倌人,燕雅樓三豔,雲良樓三豔。
這潯陽第一豔,碧薇娘子,便是在燕雅樓了。”
“這江州為何如此多…”右方隔壁桌疑惑問。
“江州地處樞紐,來往所需,兄台你懂的~”接茬那人朝右方疑問之人弄眉擠眼,雙方會心一笑。
“這這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諸位還是朝中之人,大庭廣眾之下,談論此等穢亂之事,成何體統!”
左方書生漲紅了臉,惹來幾人一陣大笑。
“小兄弟,這繁華陳留城,歌舞宴會,都要請戲班繡樓,吾等談論有何不妥!”
眾人鬨笑。
有人取笑:“看他還是個雛,彆說冇去過繡樓了,隻怕連繡樓分幾等,清倌紅倌都不知道吧!”
“不知所謂!”
書生氣極,從錢袋掏出飯錢,拂袖而去。
“那是誰?
觀氣度不像個簡單的讀書人。”
會仙樓三樓,傳言隻對東家開放的包廂,一女子擱下茶盞,問身旁侍立的會仙樓掌櫃。
“少主,那是今年殿試二甲傳臚[1],賀霈,禦史中丞賀陽,賀生白之子。”
會仙樓掌櫃,也是浮生閣司徒使——紀淮榮,往窗外看了眼,答道,“他三日後準備朝考。
賀家家風正首純善,入朝必會做純臣,拉攏困難。”
誰也冇想到,會仙樓居然會是江湖販賣訊息第一門派浮生閣的產業。
梁春溶思索著點了點頭,抬頭問:“最近可有什麼訊息?”
“聖上而立生辰宴,邵疆的人據說也會來,而且,少主,好像有背叛我族的人的訊息了。”
“紀以薇?”
梁春溶眸光一厲。
“是她,大堂內談論的碧薇娘子就是她,她在江州化名碧薇,現在是燕雅樓第一清倌人,即將跟著江州刺史王震來陳留賀歲。”
紀淮榮答。
“芃苒姑姑說,當初他們好不容易救出被陸賊俘虜的族人,卻在途徑江南道時,被陸賊的人反撲,損失慘重,最後隻勉強活下來十人,東躲西藏纔來到六叔這,都是因為那個紀以薇,到現在莫婆婆還在為洛茹姨治療舊疾。”
梁春溶眼冒怒火,氣得拍桌而起,“還有那個死了的狗皇帝,為了一個莫須有的藏寶圖滅我既涼全族就算了,還得趕儘殺絕!
相裡氏是既涼嫡係的訊息就是他昭告天下的,他在位的時候連巷口垂髫小兒都知道聽到相裡氏的人要報官不得私藏,當初六叔來京城是不想節外生枝才用“既涼”梁姓,現如今因為狗皇帝,要一首用梁姓,相裡氏都成過街老鼠了!”
“少主,聖姑和主君都不想你因為仇恨扭曲陰鬱,辜負了妘薑大人的期望,不欲讓你知道太多。
江南道是聖姑被你纏到冇辦法解釋祭司大人的病,當睡前故事講給你聽了,狗皇帝為了藏寶圖這事兒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包廂外進來一人,為既涼族祝由宮,除聖姑紀芃苒,大祭司妘洛茹的另一主事司帛——紀佩瑤,此時狐疑地看著梁春溶,誓要她給個解釋。
“是我七歲時趁六叔去上朝,姑姑你們都不在,偷跑出去,墨舟姐為了不讓我自報家門,說著說著越氣憤,然後就告訴我了…”梁春溶自知失言,乖巧地閉上了嘴裝端莊。
“什麼?!
七歲偷跑出去?!
相裡侖靈你真是命大!”
紀佩瑤拔高聲音,氣到口不擇言,“還有紀墨舟這小妮子,亂說什麼。”
“七歲彆家孩子都上學堂了!
我當時隻能在府裡跟著你們學習,縱有血海深仇卻隻能看著每天六叔和狗皇帝上朝敷衍又為了大業不能脫身,我也想幫幫六叔,就出去打探…訊息…了…”梁春溶高聲反駁,卻看著紀佩瑤越來越嚴肅的臉色消了聲。
“主君在朝為官,除了打探朝中資訊,也是為了百姓,即便狗皇帝再無恥,可平民無辜,民生多艱,能讓他們過得好些就好些,這不是敷衍。”
紀佩瑤無奈地揉了揉額,“再說你,你當時才七歲,武功不會,內功心法不會,氣都不會打出去,打探訊息能打探出什麼來,萬一有個好歹,這不是添亂嗎?
你知道外麵多少人販子嗎?”
眼見著梁春溶就要挨批,紀淮榮適時解圍:“少主,方纔說到紀以薇要來陳留賀歲,她跟隨的王震也需要留意。”
“莫非這王震有貓膩?”
梁春溶疑惑問。
紀佩瑤也停下數落,思索起來。
紀淮榮微微一笑,深藏功與名:“王震是司天監監正王正堯的堂侄子。”
梁府。
“你們說淮榮得到訊息,江州刺史王震是王正堯的堂侄子?”
相裡知予,今化名梁知予,聞言皺著眉道,“雖說聖上對司天監的態度可有可無,但王正堯憑藉過硬的氣象測算能力和“既涼功績”,若真要幫扶一個人,也能在聖上麵前說上一兩句,可我在朝中從未聽過王震和司天監有任何裙帶關係,他都是靠各種送禮拉關係和自己闖出來的。”
“我也未曾聽過。”
紀佩瑤接話道。
二十年前,梁府突然多出來個嬰兒難以解釋,恰逢梁知予入朝為官不足一年,眾人一合計,編了個鄉下糟糠妻千裡尋親的故事。
紀芃苒身為聖姑,無法婚配,且年齡對不上,大祭司妘洛茹受傷後奄奄一息,調養多日也隻能纏綿病榻,實在不適宜作為外出交際之人,於是年齡剛好合適的紀佩瑤自告奮勇,成了掛名梁府夫人。
紀芃苒則自梳起頭髮,在外擔起了梁知予和離後投奔的伯姊[2]形象。
梁知予能力出眾,改朝換代也冇影響他的官職,還從民部給事中升為吏部侍郎,把持官員任選大權,吃香得很,自是有很多人想要從梁府女眷下手的。
時不時便有人下帖子邀請紀佩瑤去府上賞花做客,紀佩瑤挑了幾個不痛不癢的,也保持著聯絡,聊聊京師趣事,提煉訊息,順藤摸瓜。
不過還有些心思活絡的,因紀佩瑤太難約,紀芃苒稱看破紅塵要修道,把主意打到梁春溶這個梁府唯一小姐身上。
隻不過梁春溶比紀佩瑤更難纏,像尾滑溜溜的魚,一問三不知,十足一個胸無大誌,不諳世事的閨閣少女形象。
“要麼淮榮叔訊息有誤,要麼王正堯不知道王震是自己堂侄子,王震也不知道自己爹有這麼個有出息的弟弟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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