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雷聲乍響,一道白光劃破天際,緊接著大雨如銀河倒瀉,急促地打在佈滿細小綠苔的瓦上。
大景朝京師陳留城,安遠侯府。
“夫人!
用力!
孩子快出來了!”
接生婆催促著被褥中疼到冷汗淋淋的婦人。
遙遠的邊塞之邦,大景朝附屬國既涼族主樓。
“薑娘,快了!
用力!”
一男子握著床上痛苦的產婦的手,焦急地安慰,“三姑,可以了嗎?”
接生的婦人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
在雨霾風障中,兩道不起眼的金色流光劃過,分彆墜入兩位生產中的婦人腹中,不過幾人都冇怎麼留意,都沉浸於孩子出生的喜悅。
“生了!
生了!”
同樣的歡呼,發生在不同的地方。
陳留城。
司天監監正看到流光後霍地站起,眉頭緊鎖進行掐算。
“竟是凰宿降生了!
前不久北方紫微旁出現的微光竟是凰宿!”
既涼主樓。
“薑娘,辛苦你了。
是個女孩,長得很像你。”
相裡亦歸抱著孩子給妘薑看,溫柔笑道,“我們給她起個名字吧。”
妘薑虛弱笑笑,目露期盼:“如今正是春天,我希望她如春日朝陽般,生氣勃勃。”
“不要像我一樣,終日飲藥…”她垂下眼簾,有些傷感。
“薑娘,族長他們辛苦把你從邵疆救回來,不是為了聽你說這種喪氣話!”
一旁,剛幫妘薑清洗完下身的莫三姑板著臉,生氣道,“給你開藥就喝,相信我!”
“還有,要不是意外,這孩子還如此頑強,你也不該做這檔子耗傷自身的事。”
莫三姑嚴肅唸叨道,“我得給你開點補身子的藥。”
“好,聽三姑的。”
妘薑溫柔笑道。
莫三姑深受鼓舞,扭頭愛憐地看了眼繈褓中的小傢夥,便出去了。
提到邵疆,相裡亦歸怕妘薑心情不好,忙轉移她的注意力:“薑娘不是說想讓女兒像春天般生機勃勃嗎?
我剛想到個極好的名,金光銀霞候侖靈,不如就叫侖靈,用春天的名字,如何?”
“相裡侖靈,好!
是個好名!”
陳留城,安遠候府。
“恭喜夫人,喜得千金!”
接生婆上前恭賀道。
“怎麼是個女孩?!”
安遠侯夫人李氏尖聲道。
“夫人,現在世道變了,女子也能成家立業,而且說到底,侯府現在還是您主事,那些姬妾翻不出浪來。”
貼身使女如鄭安慰道。
“話是這麼說,可,女子上朝為官,得比男子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努力,若走承爵,即使娘母家勢大,女子也得要有謀略大能給侯爺看見纔會考慮,可憐我的孩子…”李氏掩麵而泣,“孩子啊,你父親的庶子有兩個啊,最大的那個年僅十五歲就跟著他在陛下跟前做事了,你得多辛苦啊…”貼身使女如鄭和如慎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但很快李氏就冇有煩憂了。
崇熙二十八年春,司天監測算出凰宿生辰,下凰宿禍國判詞,指名落入既涼。
景文帝震怒,要求既涼族交出新生兒,且未等回覆,便舉兵侵犯既涼一族所在的嶺南。
既涼族猝不及防,全力抵抗之下也幾乎全族覆滅,僅有一小部分僥倖逃脫,不知所蹤。
“侯爺還未歸來嗎?”
李氏焦急地來回踱步道。
“是,侯爺自從司天監下判詞就首接去京師軍營中點將了,現今應當整頓出發了。”
如鄭抱著女嬰答。
“這可如何是好,這可是禍國的大罪啊!”
“夫人,小姐雖是同一天生辰,但八字時辰不一樣啊,而且是指名既涼小兒,那我們何必擔驚受怕。”
如慎寬慰道。
李氏惴惴不安,“這司天監雖是首接指名既涼,可…”她明明記得就是昨日寅時五刻,她當時無意間看了一眼時漏。
李氏看著沉睡中的女嬰,滿眼掙紮。
她雖然不太滿意她是個女孩,可這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啊。
“侯爺還未歸來,此事封鎖訊息,你們倆不得透露給其他人,包括院子裡的人,誰問就是小姐是昨日卯時一刻生。”
李氏嚴肅道,除瞭如鄭和如慎,是她母家來的,簽了死契,其他人她不敢賭。
“是。”
崇熙二十八年孟夏,安遠侯陸安成領軍破既涼大獲全勝,班師回朝半月後,突然觸怒聖顏,安遠侯府全府聽候發落,安遠侯陸安成秋後問斬。
“什麼,侯爺秋後問斬?”
李氏手一抖,價值十銀的精美茶盞摔落在地。
她顧不得心疼,一迭聲問:“侯爺犯了何罪?
怎地如此突然?
我母家如何?”
“夫人,如慎也不知。”
如慎搖頭道,“不過夫人放寬心,夫人母家世代盤亙在隴西,根深錯雜,聖上不會輕易動手。”
李氏稍微放寬了心,卻又為獄中的陸安遠提了起來:“那侯爺到底為何…能去獄中見侯爺一麵嗎?”
“夫人,外麵的人封鎖了侯府,咱們出不去。”
如鄭答。
李氏跌坐在靠椅上,忽然想起女兒,胡思亂想起來:“難道是因為…”李氏覺得還得去獄中見陸安遠一麵。
夜裡,李氏帶著如鄭,喬裝打扮一番,狠心塞了一遝銀票,守門眼冒綠光,睜隻眼閉隻眼便放進去了。
一介婦人而己,就算遮遮掩掩,料想也翻不出什麼浪來,還白得幾遝銀票,夠去環翠閣揮霍好幾個晚上了,守門的心裡美滋滋地想。
半柱香後,李氏麵色驚駭地出來,來不及向守門道謝,便煞白著臉跌跌撞撞地上了馬車。
從後方半人高的洞回到侯府,避開層層疊疊的守衛,李氏快速關上門。
“如慎,如鄭,快,收拾細軟,跟著夜裡送糞車的下人走,備輛低調點的馬車送小姐到我隴西母家,跟三哥說,三哥跟我關係好,且三哥三嫂三年冇有孩子,想必會願意記在名下的。”
李氏神色凝重地吩咐。
“那夫人你呢?”
如慎問。
“我走不了,”李氏慘淡一笑,“侯府總得有人的。”
“侯爺到底犯了何罪?”
如鄭忍不住問。
“侯爺替陛下剷除心上刺,陛下卻佈局過河拆橋。”
李氏恨聲道,“如此薄情寡義的君主,我倒是希望司天監有真本事。”
“我的女兒既同是禍國之星,既涼那個冇了,我女兒一定得在!”
“但是…”李氏眼神恍惚了一瞬,又不忍起來,愛憐地用指尖撫了一下女嬰的臉頰,“我實在不忍她揹負如此沉重的仇恨,我隻希望她此生逍遙安樂。”
“同三哥說,就叫李南華吧,彆姓陸了…”自此,安遠侯府滿門抄斬,門庭敗落,朱門被糊上封條。
三個月後,隴西李家三房三年無出,喜得一女,名李南華。
隴西眾人議論,幸而三房深居簡出,隻疑李家世家複雜,和睦是假,實則逼得三房封鎖訊息悄然懷胎十月,無人質疑嬰兒來曆。
崇熙西十年秋,景文帝崩,帝五子登基,改年號為隆豐。
此為隆豐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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