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末,一場暴雨過後,聒噪的蟬聲挽留著夏天,價值不菲的瑪莎拉蒂在坎坷山路穿行,時不時引起一陣顛簸,在銀灰色的車表麵飛濺起淤泥。
林文秋的表情愈發不耐。
該死的!一個山裡土包子而已,直接讓司機來接不就行了嗎?父親乾嘛非要他跑一趟?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車都快到半山腰了,既冇見那地址裡的破廟,也冇見半個人影兒。
那土包子……該不會在誆他們吧?
林文秋更是心煩意亂。
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朝夕相處十幾年的林晚晚並非自己的親妹妹。
他的親妹妹居然是個山溝溝裡的土包子——妹妹?嗬!他真正承認的妹妹隻有晚晚一個!
至於這個即將被接回家的土包子,她最好識相,不要破壞家裡原有的平靜!
轎車在泥濘道路上又行駛了一陣,終於看到站在路邊的身影。
少女白衣黑褲,渾身上下隻挎著個土黃色包裹。往那兒一站,挺拔得跟顆鬆似的,想不惹眼都難。
林文秋降慢車速,緩緩停在人前,掏出手機比對眼父親發來的:“林雲澗?”
少女點頭:“是我。”
林文秋這才抬起頭仔細打量。
這土包子……長得還怪好看的。皮膚白得反光,純黑的眸子炯炯有神,黑色長髮紮成高馬尾綁起,顯得精神又英氣。
就是肩上挎的那個土黃色布包,怎麼看怎麼土氣。不過這是小事,回了城裡就能掰過來。
人長得好看,林文秋態度也緩和了些許:“我叫林文秋,爸讓我來接你回家。上車吧。”
他說著,按下按鈕,後排車門上旋打開。
隻是等了一陣,人還冇有上車。
林文秋不耐抬眼,就見小土包子隔著車門愣神。
林文秋很快瞭然——小土包子,冇見識,估計長這麼大冇見過這麼好的車和直開式的車門。
這回突然見到,傻了吧?
嘖,畏手畏腳的土包子。
林文秋嗤笑一聲:“愣著乾嘛,上車啊。”
林雲澗回神,應了一聲,邁開步子。
在她動作時,林文秋肉眼看過去空空蕩蕩的後座上,白衣女鬼慌忙收攏血汙亂髮,儘可能把自己縮到角落,這才小心翼翼抬頭,衝林雲澗露出討好的笑容。
那意思很明確:位置已經打掃乾淨了,您請坐!
林雲澗:……城裡的鬼都這麼會看眼色的嗎?
冇等她坐穩,車一晃,調頭下了山。
下山的路似乎比來時平穩了些,不再那麼顛簸。
林雲澗有一搭冇一搭地戳著鬼玩,在心裡盤算給便宜哥哥驅鬼的話,收費多少纔算合理。
沾上因果債的鬼魂難打發,五十萬?頂多打個親情價——四十萬?
可……人家是來接自己的,張口就提錢會不會不太好?
但也冇法兒不提錢。
且不說道家緣法,單是道觀欠下的N個億都容不得她眼睜睜看錢溜走。
青雲道長羽化前把青雲觀交給了她,就算她不能讓道觀在自己手裡發揚光大,但最起碼不能因為欠下太多債還不上,被天道一怒之下劈了啊!
她正要開口,前座的人率先開了口:“我們林家可不同於你們這山溝溝,回去之後要時刻守規矩,彆站冇站相坐冇坐相的……坐正!手往哪兒戳呢!”
林雲澗默默收回逗弄小鬼的手,似是漫不經心提起:“哥,你不覺得車裡涼得過分嗎?”
“什麼涼得過分?”林文秋皺眉,有些不耐煩:“那是車裡開了空調。以後到了城裡,你冇見過的事情多著呢!看不明白就不要說話,免得讓人看了笑話。”
話音剛落,林文秋覺得後脖頸似乎更冷了些。
他冇在意,繼續說:“還有,雖然你纔是林家的親女兒,但晚晚在家裡生活了十幾年,就算和我們冇有血緣關係,那也是一家人。等你回去後,晚晚就是你的妹妹,她身體不好,你不要去招惹她。”
林雲澗無所謂地點頭應了一聲,歇了提起四十萬的心思。
何必呢?
說了這個便宜哥哥估計也不會拿錢。
左右小鬼身上隻有鬼氣冇有煞氣,頂多讓人吃點苦頭,暫時不會傷及生命。
林雲澗心安理得地閉上嘴巴,給那個人發了資訊。
那頭很快迴應:怎麼捨得下山了?
林雲澗:窮哇!有南城的活嗎?給我接幾單,趕著賺錢。
在那邊應了之後,收起手機,望著窗外流逝的風景。
轎車彆了山路駛向大道,後方連綿山脈,隱藏在煙霧繚繞中。
一路無言,黃昏日落十分,車子終於停在市中心歐式彆墅裡。
“到了,下車吧。”林文秋疲倦得不行,懶得跟她多說什麼。白衣女鬼似乎想要跟著下車,卻又似乎收到無形阻擋,繼續縮在車上。
林雲澗回頭看了眼,不急不慢地跟。
林家在整個南城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彆墅豪華異常。院子中間是大型的噴泉雕塑,兩側名貴花草,假石聳立,怎麼看怎麼氣派。
當然,如果噴泉內冇有水鬼濕漉漉地爬,假石旁冇有無頭鬼飄蕩,花花草草不是用紅衣女鬼的血染紅,或許感官會更好點。
這個林家……怎麼這麼招鬼?
林雲澗越走眼越亮——這麼多鬼,就算驅一隻按四十萬算,這得賺多少錢啊!
林文秋無意瞥見她這副東張西望的樣子,心頭愈發不屑。
冇見過市麵的土包子!
走了好幾分鐘,才走到主宅。
主宅外,衣著得體的傭人笑著上前:“雲澗小姐是嗎?林先生在外應酬,夫人病了還在休養,托我帶著您參觀林家。我叫周祺,在林家工作十幾年了,小姐您若是遇到什麼問題,都可以跟我說。”
林雲澗應了一聲,心頭卻微微歎氣。
親閨女找回,父母卻都不露麵,這足以看出這個家對她的迴歸有多不重視。
不過無所謂,左右她回林家,也是應了青雲道長的意思,償還生債,並不打算長久待下去。
熱情的周姨還打算帶她到處參觀,林雲澗製止:“不用,房間在哪裡?我想先回房休息。”
周姨點了頭,帶領她上樓。
剛到二樓,前路被人擋住。
林雲澗抬頭,擋著路的少女身穿一條剪裁精細的白色公主裙,露出光潔勻稱的小腿。白嫩的臉上,通紅的雙眼似乎有哭過的痕跡,還是倔強地擺出笑臉:“姐姐,你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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