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愣了下。
錦衣衛辦事，還從未有人敢如此打擾過！
這是哪個不怕死的來搗亂？！
而且這聲音怎麼還有點耳熟呢……
就在孫承思索著自己何處聽過這聲音時，朱標搖著扇子，大搖大擺地跨入了縣衙大門。
孫承是朱元璋舊部，自然認得朱標。
他見太子竟忽然現身，下意識的就要行禮。
朱標卻是略有審議的看了他一眼。
孫承當下便會意，這是太子想要隱藏身份。
但是眼下該怎麼辦呢？
皇上要自己來徹查這周成安漏稅一事，太子卻出來攪場。
尤其是這位太子，孫承是瞭解的，向來以寬厚仁愛聞名，也是個明事理之人，並且深得聖上寵愛。
可為何向來如此懂事的太子殿下，要站出來為個貪腐的縣官說話？
孫承隱隱之中覺得，此事或許真的另有隱情也說不定。
於是他略微沉吟了下，臉上表情微微緩和，看向了朱標。
“這位……貴人既然說是有證據，那便將證據拿出來吧，在下定然會酌情處理的！”
孫承這態度的轉變將周成安嚇了一跳。
真是冇想到，自己這位大哥居然能讓錦衣衛的指揮使態度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剛剛這位孫大人可還一副鐵麵無私，分分鐘都要將自己斬立決的樣子。
現在卻又變得可以酌情處理了。
看來這次是抱到真大腿了呀！
但朱標這邊可就有些苦惱了。
證據？他哪來的什麼證據？
說實在的，今日之所以站出來替周成安說話，完全是因為他相信周成安的人品。
不過常言道，知人知麵不知心，若周成安真的偷稅漏稅了，自己可就算是丟了大人了。
朱標微微歎了口氣，看了眼周成安。
“周大人既說他有賬本在，我想不妨咱們先看看。”
太子都這樣說了，孫承自然同意。
於是周成安立刻拿出賬本，交到了孫承麵前。
孫承坐回了椅子上，細細的翻閱起了賬本，這一看，卻是越看越心驚。
一來是驚訝於江寧縣的富庶。
若這賬本上的記載都是真的，那麼江寧縣可謂是全大明上繳稅款最多的縣城。
二來……
但朝廷千真萬確冇有收到這麼多銀子！
或者說，江寧縣繳的這許多銀子，是的確冇有進國庫的。
那麼銀子去了哪裡呢？
孫承放下賬本，看了眼周成安，見他也是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
“周大人，賬本我看完了。無論是從紙張還是筆墨上看，的確冇有問題。”
“可問題是，朝廷確實冇有收到這麼多的銀子。”
周成安深吸了口氣，定了定心神，開口道。
“孫大人，在下所交稅款卻是如賬本所記，或者說……我江寧府繳給南直隸的稅款，的確如賬本所記。”
周成安這話的意思很明白了。
老子這錢又不是直接塞到皇上兜裡的，而是先交給了南直隸。
至於為什麼皇上冇收到這筆錢嘛……
或許去問問南直隸？
朱標眉頭一皺，開口道。
“成安的意思是，南直隸有人從中作梗，截留你所繳的稅款？”
周成安看向了朱標，微微一歎。
“標哥，你我二人雖相識不久，但也稱得上是交心之友。你應當清楚我，我這人雖愛財，卻不惜財。”
“我江寧縣富庶如斯，周某何必為了幾萬兩銀子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是否是南直隸有人截留，我也不敢說，不過我的的確確在稅款之事上冇有動過歪腦筋。”
周成安這番話，言辭不可謂不真切。
朱標聞言更是點了點頭。
這位周縣令的雖說做事帶著些精明，可也稱得上是個造福一方的好官。
起碼朱標自己親眼所見的，整個江寧縣百姓生活富庶無比。
若周成安真是個在稅款上都要動歪腦筋的貪官，那麼江寧縣百姓肯定不會如此幸福。
畢竟壓榨百姓得來的錢，肯定要比那幾萬兩稅款多得多。
於是朱標便扭頭看向了孫承。
“這位大人，周縣令此人我是知道的，端不是那般見小利而忘生死之人，況且此中牽扯頗多，還是得從長計較。”
孫承先是嗯了一聲，接著臉上露出了為難之色。
“可在下也是奉了上頭的命令……”
錦衣衛的上頭，自然就是皇帝了。
朱標歎了口氣。
“唉，在下今日也打算回京，等到在下回京，自會說明整件事情。”
朱標冇說向誰說明，但孫承已然明瞭。
既然太子都說這話了，他還有什麼可堅持的？
於是孫承便拱手向朱標說道。
“既如此，在下便暫且先回京覆命了……”
孫承倒也是個痛快人，留下這句話後，他便匆匆離開了。
但孫承安畢竟也是老江湖了，終究還是留了個心眼，並未將所有錦衣衛全部帶走，而是自己獨自一人回京。
至於其他錦衣衛全留在了江寧，盯著周成安，以防他偷偷逃走。
朱標自然也不能多呆了。
臨走時，朱標坐在馬車裡，看著前來相送的周成安，開口道。
“仕途之路，如履薄冰，稍微不慎便會萬劫不複。還望賢弟珍重！”
周成安看著自己這位好大哥，微微一笑。
“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在下所作所為，隻為心安。當今皇上聖名，雖有奸佞，但我想皇上也絕不會聽之任之。”
朱標聞言，盯著周成安，不由猜測，莫非這小子認出了我的身份？
不過看樣子也不像啊。
其實周成安哪裡敢猜這個跟自己喝酒笑鬨的人是當今太子。
可三言兩語就能勸退錦衣衛指揮使的人，絕對不是什麼普通人。
因此那番話多少有些拍馬屁的意味。
人嘛，有時候就要說些好聽話，更何況人家不僅幫自己掙了一大筆錢，剛剛還救了自己一條性命。
朱標不再多說什麼，隻是又拱了拱手，便離開了。
看著他遠去的馬車，周成安這才感到一絲後怕。
明朝錦衣衛的凶名他是知道的，今日真是幸好有自己的貴人大哥在，不然可就真的麻煩了。
今日之事同樣也在周成安心裡敲響了警鐘。
自己那如山大王一般美妙無憂的日子，怕是就此要終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