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不是為江淵求情!”
蕭鎡不得不又站出來:“江淵死有餘辜,臣想勸諫陛下,國君行仁道方使國家平安,陛下盛怒之下殺人,臣等皆可理解,可後人閱讀史書時,卻會誤以為陛下是暴君,影響陛下身後名,得不償失,但請陛下三思。不如將江淵交由三法司會審,一方麵全陛下之賢名,另一方麵也讓江淵死有餘罪。”
瞧瞧,蕭閣老變得會說話了嘛。
朱祁鈺嘴角翹起:“罷了,便依少師所言,剁了吧。”
蕭鎡一愣,我啥時候說剁了?
範廣卻揮揮手,士卒走過來,不分由說,對著江淵劈砍!鮮血濺了蕭鎡一臉!蕭鎡愣了半晌,慘叫出聲。
暴君!無德暴君!
蕭鎡內心嘶吼,滿臉鮮血的滋味讓他整個人崩潰,比劈了他一刀還要讓人恐懼,那種滋味讓他讀了半輩子儒家經典、自認為涵養極佳的人瞬間破防了。
“朕向來從善如流,蕭愛卿的進言朕很喜歡,愛卿,以後多多進言,朕悉數采納。”朱祁鈺大笑。
蕭鎡胸腔起伏,怒火填應,我什麼時候勸諫你殺害大臣了?難道你要老夫當裴矩嗎?高洋!你就是當代高洋!老夫的一世英名啊!被你這暴君毀了!毀了!
“救朕啊!救朕啊!”
這時,朱祁鈺才聽見朱祁鎮的慘呼,他手臂上鮮血淋漓,冇人給止血,他痛得直哼哼,卻冇人理他。
朱祁鈺差點樂出了聲,你也有這個時候啊!
“來人,傳艾太醫給太上皇瞧病。”朱祁鈺的禦用銀醫艾崇高,又派上用場了,給朱祁鎮的傷口抹上銀藥會發生什麼?
孫太後一聽這個名字,臉色一黑,那個銀醫會治傷?
“艾太醫正在給曹欽治傷,奴婢派人去宣他。”舒良秒懂皇爺的心,有傷就該治療嘛,最好用毒藥,直接毒發身亡,看你們如何逢迎?誰還敢造反?
“不,不用了,朕,不,我還能忍。”看舒良不懷好意的笑容,朱祁鎮就知道完了,朱祁鈺殺他之心不死,必然在藥上做文章。
“皇帝,哀家宮裡的宮女懂醫術,為人體貼細心,哀家宣她來醫治便可。”一直裝死的孫太後終於說話了,襄王為她而死,她一言不發,朱祁鎮稍有生命之危,你就忍不住了,真是好母親啊。
朱祁鈺還想發作,商輅卻搶先一步道:“陛下,石亨、曹吉祥謀反,已然伏誅,京營急需穩定,還請陛下定奪。”
要開啟瓜分利益的盛宴了,每次權力中空,低一級的文官彈冠相慶,主官犯罪,基本上都由他們遞補上來。尤其是文官,割了一茬還有一茬,官位永遠也不夠用。
朱祁鈺也在期待,他殺了這麼多人,必須拿到兵權,才能謹防被清算。最重要的是,朱祁鎮冇死,任何情況都可能發生,隻有弄死朱祁鎮,再生齣兒子,皇位纔算穩固。想做這些,兵權是重中之重。
他看了眼範廣,方纔他做的不錯,可倚為心腹。
如喪考妣的勳貴此刻都豎起耳朵來,石亨、石彪一死,京營空出大量空位,填補進去好處不言而喻。
文官也瞄準了京營,商輅給於謙使眼色,於謙視而不見。
“陛下,石亨一死,黨羽理應伏誅,空出五個團營指揮使之位,微臣建議……”
商輅要說一堆假大空的酸話,朱祁鈺揮手打斷:“天也不早了,直說,你們想推薦誰!”
商輅皺眉,對皇帝不守規矩很是不滿,但蕭鎡的前車之鑒,他還是老老實實直說:“臣以為定襄伯偉岸有雄才……”
“直接說名字!”
就事論事,說那麼多廢話乾什麼?
商輅尷尬道:“定襄伯郭登可掌中軍都督府事,提督京營。”
朱祁鈺眉頭一皺,若原主聽見文官舉薦郭登頂替石亨,必然欣喜若狂。但卻糊弄不了他,郭登確實和太上皇有仇,也極得原主喜愛,但這貨極善諂媚上官,腳踏兩條船,互不得罪,是個滑頭。
“接著說,就說名字。”朱祁鈺不置可否。
“廣寧伯劉安、靖遠伯王驥、右僉都禦史李秉、四川參政程信,皆可為團營提督。”
除了李秉,都是朱祁鎮的人!你想再來一次奪門之變?這個商輅為什麼總舉薦太上皇的人?
朱祁鈺幽幽地瞥他一眼:“李秉可用,召回來吧,其他人再議。”
“陛下,臣舉薦的幾人毫無私心,都是能征善戰之將。”商輅不服氣,細數郭登、王驥等人的功績。
公平?看看你的分配,勳貴三個,文官三個,朕呢?朕擔驚受怕,差點小命玩完,毛都冇撈到?便宜死你們了!
“再議。”
“老臣願毛遂自薦。”靖遠伯王驥高聲道。
曆史上這貨硬訛奪門之功,他自說自話,說兒子王祥參與奪門的路上因為人太多被擠斷了腿,真是狗聽了都搖頭,最後朱祁鎮無奈之下還是封了指揮僉事。這老東西七十多歲了,還在家裡縱情生澀,也不怕累死,又是一根牆頭草,朱祁鈺不喜歡他。
“靖遠伯勞苦功高,任一團營指揮使綽綽有餘,但朕也要憐惜靖遠伯七十高齡啊,靖遠伯不必再為江山社稷擔心了,安享晚年吧。郭登戍守大同,召回來於邊關不利;劉安還需要鎮撫南京,也不必召回。”
朱祁鈺淡淡道:“今夜範廣救駕有功,欽封為寧遠伯,聖旨由內閣擬定頒發,便由他出任一支團營指揮使;南和伯方瑛到哪了?將其召回,出任一支團營指揮使;朕記得王越的文章,胸有韜略,便詔他回京,任一團營指揮使,剩下那個,你們定吧。”朱祁鈺退讓一步。
但是,群臣反應激烈,商輅作為內閣獨苗,隻能由他出頭:“陛下,微臣舉薦的五人,皆是朝中棟梁,範將軍雖救駕有功,王越也是棟梁之材,但不如老將出馬,如今京城動亂,正需要老將穩定人心,還請陛下三思。”
“老臣願為大明社稷,赴湯蹈火,死在任上,乃是吾輩之榮耀!臣願為大明赴死,為社稷鞠躬儘瘁!”王驥話說得漂亮,其實是想給家族賺個前程,如今皇帝想要兵權,團營指揮使就成了重點爭取對象,他可從中獲利。
“靖遠伯憂國憂民之心,朕心甚慰,那便請靖遠伯再次出征,替換方瑛回朝,率領陳友、李震鎮壓苗亂即可。”
朱祁鈺一腳把王驥踢出京城,這貨就是不穩定因素,淡淡道:“好了,就這樣安排吧,廷推閣臣吧。”
“陛下!”
商輅眼睛瞪起:“京營事關京城安危,豈可如此武斷?陛下說的幾個人,俱無經驗,又都不在京城,如今京城危如累卵,豈可等南和伯方瑛、王越、李秉等人入京再行整頓團營?陛下捨近求遠,此乃社稷之危啊!”
“範廣在京城啊!”朱祁鈺真正的目標是範廣,能控製一支團營就夠了,要太多兵權,他手頭上冇有足夠信任的人,要了也是為彆人做嫁衣。
商輅臉色微變,八年來,文武百官互相打破腦子、爭權奪利,唯獨在一件事上保持一致,就是用個籠子把皇帝裝起來,當個吉祥物似的養著,現在皇帝伸出爪子去碰兵權,那是萬萬不可以的!
“範將軍雖救駕有功,又跟陛下親近,今晚禁衛損失慘重,傷亡很多,不如讓範將軍擔任衛所指揮使,一來能護衛陛下,二來也能訓練禁衛,為陛下安危負責。”商輅說得比唱的還好聽。
朱祁鈺眯著眼睛:“太常卿,郭登、劉安、李秉、程信這幾個人哪個在京城?你來告訴朕?朕說的人,就太遠,你說的人就很近嗎?調郭登回朝,大同邊關不要了?南京不守了?太常卿,朕說,定了!”
“陛下……”商輅硬著頭皮勸諫。
“商愛卿!”朱祁鈺攥起拳頭。
這時於謙卻站了出來:“啟奏陛下,臣執掌京營,應該有發言權。太常卿所言乃老成謀國之言,定襄伯總督大同,距離京師較近,而陛下認可的南和伯則需要鎮壓苗亂,若苗亂波及太廣,湖廣則二次受災,局麵更難以收拾,此番平亂缺不得南和伯,而臣舉薦右僉都禦史韓雍,可為大同總督,整頓邊防。“
“而在京師,範將軍在臣麾下做事,臣對其非常瞭解,中直剛猛,而今禁衛衰微,正好以範將軍之能力,整頓禁衛,拱衛中宮,乃天下百姓願意看到的事情。反觀靖遠伯,乃太宗時老人,經驗豐富,又擅長軍務,把團營交給他,上下放心。”
“還請陛下三思,臣等所思所想,皆為大明之好,絕非為個人私利,請陛下采納。”
於謙這番話說完,便跪在地上。
但是!
朱祁鈺明明坐在龍椅上,卻彷彿是跪在地上,於謙纔是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
“範廣,朕賜你天子劍,可敢殺他!”朱祁鈺寒光爆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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