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傢夥是要把秦律帶到黃泉去啊!
“大秦有你這樣的吏員,朕心甚慰!”
這是一路來,秦始皇得到的最震撼的答案。
眼前這個普普通通的小吏,竟然想把秦律帶到黃泉去施行。
秦法當真有錯嗎?
在喜的心中,秦律這就是他的命。
“喜,你怎麼如此蒼老?”
秦始皇又問出了這句話。
喜神色有些黯然。
“臣心中有愧。
為子,父母於去年皆喪,不能侍奉左右,每每思及,心痛若死。
為吏,事務繁雜,不能處理妥當,愧對陛下,心中難安。”
秦始皇看著如此暮氣沉沉的喜,有些擔心,他還能活多久。
“可是郡中吏員不足?”
喜不敢撒謊,害怕這位能夠知曉人心的陛下怪罪。
“吏員一直不足,每逢征調,我等皆要身兼數職,每日勉強休息一二時辰。”
秦始皇想了想自己的工作強度,以及每日發出的政令。
各地的征調在這幾年愈發頻繁,對於底層的吏員是什麼情況,他從未去想,也從未瞭解過。
原來他們比朕辛苦多了。
秦始皇在房間中來回踱步,心中盤算著如何改變這種現狀。
唯一的法子,就是不要動。
可是若冇了戰爭,黔首如何獲得爵位。
到時勳貴坐大,便是另外一場諸國混戰。
“朕若改秦律,你認為當動何處?”
“陛下,萬萬不可有此念!秦律踐行多年,已深入人心!若是改動不當!大秦必定萬劫不複!”
秦始皇聽出了他話中的區彆。
“聽你的意思,若是改動得當,大秦或許有救?”
喜的喉嚨微動,“陛下此言,像是認為大秦將亡?”
秦始皇歎了口氣,微微點頭。
“六國未滅之時,秦法讓大秦子民如臂驅使,大秦士卒,奮不顧身。
可如今天下歸一,戰事漸息,再行秦律似已不合時宜。
朕今年東出遊曆,六國故地之民對秦律抗拒非常,推行艱難。
所以朕想問問,你作為最底層的吏員,在實行秦律之時,可認為有不妥之處。”
以往若有上官詢問這些,喜肯定不敢說實話。
但今日眼前之人是始皇帝!
還是個能知道人心中所思所想的始皇帝。
他不敢說謊。
“臣為吏多年,往常不覺秦律有缺。自從陛下一統六國之後,卻覺得秦律施行卻有阻礙。”
“阻礙在何處?”
喜咬了咬牙。
“阻礙在官吏本身。”
秦始皇眼中精光一閃而過。
心中想到了一種可能。
他未曾想過的可能。
隻有兩個字。
貪腐。
有貪腐就有會徇私。
有徇私,秦律的公平就成了空文,便會有更多人觸犯律法。
“流水不腐,戶樞不蠹。”
如今的大秦就像長河一般,從山穀走到了平原。
所有的流沙沉積下來,一天兩天並無太大影響。
但若堆積過多,河道便會淤塞。
若有一天洪水來臨,便是千裡潰堤的景象。
清淤固然可行,但難度很大。
唯一方法,增加水流速度,讓他們帶著泥沙,歸入大海。
“如何做?”
“節流。
讓江水從源頭減緩。
之後清淤。”
秦始皇點了點頭,算是個解決潰堤千裡的方案。
雖然是臨時的。
秦始皇想起了王守陽的幾個建議。
“取消連坐,減少肉刑,刑法以輕,給黔首們耕作休憩的時間。可行否?”
喜無話可說,隻是默默拜服在地,失聲而哭。
秦始皇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也知道自己不該問這句話。
喜隻是個小吏,他冇有資格,也承受不住說出答案後的後果。
秦律太細了,細緻到能夠指揮人一言一行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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