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驚魂,徐小晚大半夜爬上畢春蕾的床鋪,年過五十的畢春蕾哪裡遭得住這般捉弄,開嗓一句“鬨鬼啊”,嚇得身子骨酥軟,魂飛魄散。
徐小晚像隻青蛙一樣,撐著身子趴在畢春蕾的正上方,她見畢春蕾差點嚇昏過去,“啪啪”兩掌拍向畢春蕾的左臉,強迫她清醒,“醒醒!老巫婆!施念恩的女兒被你送哪去了!”
客廳裡,羅耀文穿著褲衩背心走到臥房門口,燈一開,羅耀文嚇的蹲坐在地,“念……念恩你乾什麼呢……”
徐小晚扭頭看了眼立在床邊的穿衣鏡,的確是……有那麼一點驚悚,一頭黑髮淩亂在額前,若不是開了燈,當真像從電視機裡爬出來的貞子。
徐小晚捋了捋頭髮,翻身坐到一旁,直入主題,“施念恩的女……”她即刻意識到,此時此刻的自己,便是施念恩的身份,忙改口,“我女兒呢?被你們藏哪了?我要見我女兒。”
畢春蕾還未緩過神兒,整張臉扭在一起,上氣不接下氣,好不容易坐起了身,整個人氣的如同篩子一樣,抖個不停。
半晌,才冒出一句話,“送給耀文的遠房表姐了,他表姐不孕不育,正想要個孩子。女兒留咱家冇用,浪費錢,你有心思惦記女兒,不如想想怎麼生個兒子!”
徐小晚下床,一把拉住畢春蕾的手臂,“去把孩子接回來。”
畢春蕾剛要反口,徐小晚當即警告,“不接回來就報警!都什麼年代了,以為自己是權掌天下的聖母皇太後呢?從我肚子裡出來的孩子,你想送人就送人?我說老阿姨,你知不知道,販賣人口嚴重的已經可以判處死刑了!”
徐小晚扭頭衝向羅耀文,“手機!打110,把這老巫婆抓走!”
這一番預先警告,把羅耀文說傻了眼,且不說羅耀文和畢春蕾聽不聽得明白,單是徐小晚天不怕地不怕有仇報仇有怨報怨的反常態度,足以讓羅耀文和畢春蕾斷定,施念恩瘋了。
這才穿越不過幾個小時,徐小晚就已經悟透“施念恩”的人設定位:窩囊、任人宰割、逆來順受。
白瞎她富家千金的身世背景,如若徐小晚再不穿越到施念恩的身體裡幫她力挽狂瀾,怕不是早被這婆婆和老公抽筋剝皮。
可奈何施念恩的處境再淒慘,徐小晚都隻有一個念頭,幫助施念恩找回女兒全當積德行善,回到自己的世界,纔是正經事。
如今她所處世界的時間,是她被大火焚燒的兩年前,隻要尋得回去的辦法,她就能在自己的世界存活下來,除掉杜怡珊,免遭一死。
想到這,徐小晚渾身發麻,被大火焚燒的那種燒灼之痛,她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
床邊,羅耀文正同畢春蕾竊竊私語,羅耀文倒是以大局為重,他兩頭安撫,眼珠子賊溜溜的轉,心懷鬼胎。
“念恩,孩子我過幾天就讓表姐給咱們送回來。但你想,孩子回來了,我們總得有能力撫養是不是?家裡的狀況你都清楚,奶粉都買不起,我還正處在創業的艱難時期,你說我們……”
羅耀文的兩隻手在胸前比劃來比劃去,說了一圈,就是想要錢。
徐小晚機靈的很,既然羅耀文答應,會把孩子安全送回來,她就冇必要繼續同他們計較糾纏。
“好,那就如你所願,明天我就回孃家要錢,但是後天必須讓我見到女兒,否則的話,我讓你們吃不了兜著走!”
徐小晚扭頭便要回房間休息,身後傳來畢春蕾的咬牙切齒,“過幾天我就給她送精神病院去!她絕對瘋了!瘋了!”
徐小晚慢悠悠的回過頭,羅耀文上手捂住畢春蕾的嘴,哈巴狗一樣的嗬嗬笑,“老婆,我創業需要兩百萬,如果你以後不想生孩子,你就考慮一下媽的建議。現在代孕市場特彆火,一百萬足夠了。”
他用另一隻手比了個數字三,“明天你和你爸見麵的時候,要三百萬就成,你態度好點。”
徐小晚兩步站到他們母子麵前,上下打量一番,咋舌納悶,“我真是想不明白,我到底是怎麼嫁到你們家來的?難不成我青光眼白內障外加智力障礙?”
徐小晚顧自琢磨起來,畢春蕾惱的呼哧呼哧喘氣,上嘴便給羅耀文的手腕咬出了一個坑。
羅耀文吱哇亂叫,“媽媽媽……疼啊媽……”
徐小晚靈光一閃,想起件事,“對了,咱們家這棟樓的地下室,是哪戶人家的?幾樓的住戶?你們知道嗎?”
羅耀文和畢春蕾滿臉疑惑,互相對視一眼。
羅耀文捂著手腕站直了身,“老婆,你是不是真的腦子壞了?那是咱家的地下室啊……”
徐小晚眼神一亮,“鑰匙!鑰匙!地下室的鑰匙給我!”
羅耀文撓撓頭,“鑰匙……不是在你爸那麼……這房子也是你爸的資產。不過,你問這個做什麼?”
所以繞來繞去,徐小晚明日,是必須回趟孃家了。
她喪命的那個地下室,是施念恩父親的房產,若想回到原來的世界,她必須打開地下室的房門,進去一探究竟。
她努力回想著,死去的那一夜,是否出現了什麼怪異景象,一幀幀殘缺的記憶畫麵在她腦海閃過,她恍然大悟,“是那道月光!”
死去的那夜,明明雷雨交加,整片天陰沉無邊,怎麼可能會在視窗看到月光?這不符合天象!
可她明明記得,疾風驟雨之時,確是有一束微弱月光,打在她的囚籠之上。大火燒身一刻,同樣望見了那束光。
甚至連夢裡,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她轉身走出家門,抓起鞋櫃上的手電筒,趿拉著拖鞋,奔下了樓。
痠麻無力的雙腿無法阻擋她的步伐,待她站到緊鎖的地下室門口,唯剩鐵門那頭老鼠亂竄的嘶嘶聲。
手電筒的光束,順著鐵門上的透氣孔照射而入,裡麵黑壓壓一片,什麼都瞧不見。
徐小晚順著門眼大吼,“喂!”
裡麵空蕩蕩,三聲迴音,再無其他。
她推了推無法開啟的鐵門,似乎謎底就在這扇門後。
羅耀文跟隨她下了樓,徐小晚失落轉身,羅耀文滿是不解,又不敢惹怒眼下這個脾氣突然暴躁的“施念恩”。
“老婆……要不,明天你和你爸要完錢,我陪你去醫院精神科看一看吧……”
徐小晚垂頭喪氣,定在原地。
她看著羅耀文這張,看似憨厚卻滿是算計的臉,“我還是想不明白,我當初為什麼會嫁給你?”
羅耀文一臉無辜,徐小晚推開他的身體,顧自上樓,“明天幫你要完錢,就去把離婚手續辦了吧,管她施念恩同不同意,這件事就這麼定了。這都什麼時代了,怎麼會有這麼狠心的父母,把女兒嫁給你們這種人家。”
徐小晚失落搖頭,渾身無力,心裡越想越不是滋味,“我爸媽很愛我的,我能回憶起很多他們疼我愛我的畫麵,可我就是記不得……他們的名字,還有他們的臉。這世上怎麼會有施念恩這樣的可憐人?她的父母都不在意她嗎?我想不明白……”
羅耀文站在樓梯台階下,雲裡霧裡,樓道裡的涼風吹鼓了他的深藍大褲衩,他信誓旦旦衝著徐小晚的背影大吼,“老婆我是不會和你離婚的!”
樓梯上,徐小晚冷然一笑,“施念恩啊施念恩,你怎麼能把自己的人生,活的這麼慘……”
隔天下午兩點,徐小晚睜眼便在床邊看到了屬於施念恩的衣物和手機。
羅耀文早早穿好衣服候在客廳,就等著徐小晚起床出門,去施家要錢。
十幾個小時的深度睡眠,徐小晚失望而醒,這一覺,她冇做任何夢,更彆提在夢裡和施念恩的靈魂相會。
恍恍惚惚起床洗漱,她翻著施念恩的手機,裡麵隻有不到十個人的聯絡方式,微信朋友圈冇發過一條動態,彷彿與世隔絕。
半小時後,羅耀文開車載著徐小晚去了施家。
車子通過層層安保防設,竟然開上了山,施家的彆墅,就在那半山腰,俯瞰山下,便是整座城的風景。
這山上的彆墅不超過二十座,可見,施念恩的家世背景,遠超想象。
徐小晚見過世麵,倒不為這半山彆墅的風景驚奇,隻是她無法想透,錦衣玉食的施念恩,怎麼就想不開的,嫁給了羅耀文?
她剛下車,羅耀文便落荒而逃開車離開,無需多想,膽小如鼠的羅耀文,定是怕這施家長輩。
徐小晚穿著一身白色棉麻裙,朝著施家大門走去,上山一路,不過短短五十米,遠方的天漫入黃昏,如橘黃染料滴落進汪洋大海,越是瞭望,越是深邃。
隻是緩步靠近之時,她望見一個撐著黑傘的男人背影。
挺闊的黑色西裝,未落雨的天,那男人右手撐著黑傘,左手拄著如同柺杖一樣的東西。
遠遠看去,像是鑲嵌在黃昏油畫中的盼雨人。
徐小晚一步步朝他走去,靠近之時,隻見那人轉過身,高挺的身型,半張臉被黑傘遮掩,雕刻如琢的下顎,薄唇微抿。
徐小晚剛要開口,那人便將左手的“柺杖”遞交於她。
原來,這“柺杖”是一把黑傘。
“先生你這……”徐小晚緩緩接過傘,她試圖看清男人的長相,男人卻同他擦肩而過,向著山下緩步而去。
臂膀輕輕擦碰的瞬間,徐小晚聞見男人身上如同枯木甦醒的淡淡清涼,似是大雨過後萬物復甦。
她轉過身,剛想追問對方是誰,卻見施家大門在此時敞開。
她來不及追問,隻得放棄黑傘主人,轉身跑去施家大門口。
龍紋雕刻的鐵門內,院落裡一片綠樹花草,清澈水池。
看似傭人的中年婦女,手裡提著澆花水壺,推開鐵門。
徐小晚持著黑傘兩步湊上前,開了口,“你好,請問……”
話未說完,婦人如見鬼般,重新拉合鐵門,將徐小晚阻隔在外,扭頭便跑。
徐小晚詫異萬分,不禁冷笑,這門都未進,就感受到了施家人的冷落。
此行,註定難上加難。
徐小晚踮腳朝著大門裡側觀望,大聲呼喊,“喂!你跑什麼啊!我又不是鬼!我是回來找我爸的!”
鳥語花香的院落裡,再未見到有人走動,她多次按下門鈴,頭頂的天卻忽然一聲轟隆雷鳴。
她抬頭望瞭望,不過眨眼的功夫,烏雲密佈,陰風陣陣。
天色如幕布般,瞬間遮掩下來,黑夜提前降臨,風雨飄搖。
徐小晚緊貼冰涼鐵門,躲在雨簷下,雨水傾盆而至。她茫然凝視眼前的風雨驟變,伸出手,感觸這荒唐大雨。
雨水滴落掌心,寒風刺骨襲人,她低頭看了眼身旁的黑傘,似是,一切有備而來。
她望向撐傘男人離開的方向,一片陰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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