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停在一片老舊房區前,塵土飛揚。
羅耀文坐在副駕駛,同司機討價還價抹著零頭。
後車座上,一身蠻力的畢春蕾拖著徐小晚病蔫的身體往下扯,“趕緊下車!彆給我裝柔弱,回家和你算賬!”
徐小晚一肚子的不服氣,奈何這施念恩的身子骨剛生完孩子,渾身虛軟的如同一塊濕抹布,她心有餘而力不足,滿腦子都是過肩摔的畫麵,卻對一臉凶相的畢春蕾無可奈何。
“行了行了彆拽了!疼死了!我自己能走!”
徐小晚罵罵咧咧的開了口,心裡唸叨著,既來之則安之,既然老天不讓我亡,那我便要研究明白眼下的一切。這施念恩到底是何方人物,而我自己,又為何穿越到了施念恩的身體之中,施念恩的靈魂,又飄去了何處。
謎團重重,徐小晚眼下隻有一個念頭,吃口飽飯,她太餓了!
羅耀文揣著錢夾下了車,一臉哈巴狗模樣湊到徐小晚身邊,攙扶她的手臂,“老婆,你前天答應我的那件事,和你爸說了冇?他老人家到底……”
羅耀文的話被徐小晚聽成了耳旁風,她站定在原地,目睹眼前熟悉卻又陌生的場景。
生鏽的鐵皮大門,熱鬨的小區院落,六層高的老舊樓房,穿著背心的白髮老人蹲坐在門口扇著蒲扇。眼下的天入了黃昏,冷風陣陣,似是有一場雷雨蓄勢待發。
她的腦子閃過自己死前的畫麵,拆遷的老樓房,被糞水淹過的地下負一層。
“啊……疼……”徐小晚忽然抱頭蜷縮,腦海裡的畫麵撕裂消逝,剛剛還記憶猶新的過往,瞬間被快速擦除。
她即刻雙膝跪地,在佈滿沙石的斑駁地麵,用手指劃出了“地下室”三個字。
她怕自己僅存的記憶莫名消失,努力回想自己父母的名字,嘴裡胡亂唸叨,“我的父親叫秦……秦……,我的母親叫徐……他們的名字是什麼,我怎麼會忘記他們的名字?他們的名字到底是什麼!是杜怡珊殺了我,對,她叫杜怡珊,可是我的父母是誰,他們的名字是什麼!”
徐小晚發瘋一樣,在黃沙石地麵上,畫著零碎字眼。她抓著自己的額頭,反覆捶打,可腦海裡有關自己身世的事蹟,瞬間消失,怎麼都捕捉不到。
她的雙手被石子割出了血,地上的那些字,留下了她僅存的記憶片段。
“地下室?秦?徐?杜……杜怡珊?這都是什麼?念恩,你到底怎麼了?”
羅耀文愁緒不解的念出地上的幾個字,畢春蕾那雙40碼的大腳,赫然出現在徐小晚麵前。
畢春蕾上手扯住徐小晚的右耳,“你在這發什麼瘋呢!彆給我丟人現眼!回家!”
徐小晚癱軟的身軀,被畢春蕾強行拉拽而起,她被迫進了小區大門,熟悉的路線,熟悉的樓棟,她可以確定,這棟樓的地下一層,便是她焚燒而死的拆遷樓。
隻是,她被囚禁之時,這棟樓已經荒蕪了兩年整。
倏然,徐小晚一把抓握羅耀文的手臂,氣喘籲籲,滿頭虛汗,“今年是哪一年?”
羅耀文一頭霧水,“2018年啊……念恩你到底怎麼了?你是不是得了產後抑鬱症?”
“2018年……2018年……”徐小晚蒼白一笑,她不僅魂穿,還穿越到了兩年以前。
她是從2020年穿越而來,若是照此說法,她完全可以阻止兩年後的囚禁和大火,拯救自己的性命,保住被大火焚燒的身軀。
隻是……她無法回憶起有關家人的資訊,那些記憶,像是被人刻意抹除那般,怎麼都記不起來。
她甚至,忘記了父母的容貌,忘記了杜怡珊的容貌,隻記得自己被杜怡珊陷害,在這棟樓的地下室被大火焚燒。
身後,畢春蕾一腳踹在徐小晚的後腰上,“少給我裝傻!趕緊走!”
小區院落裡的老人、孩子像是看熱鬨一樣,在旁側指指點點,他們早都習慣畢春蕾對待兒媳施念恩的態度。在他們眼裡,施念恩如同羅家的一條狗。
進了單元門,徐小晚刻意瞥了一眼地下室的入口,鐵門緊鎖,裡麵應是某戶人家的雜物間。
羅耀文攙扶她上了樓,一進屋,徐小晚便被安置進了臥房。
兩居室的小家,八十平米左右,徐小晚坐在床邊,對著屋內一番巡視,還冇巡到什麼重要線索,畢春蕾便抱著一兜子臟衣物進了屋,硬生生砸到了徐小晚的頭上。
“給我洗乾淨!冇用的東西!”
徐小晚從腿上捏起一條散著腥臭的女士內褲,噁心的要命,“這是拉褲子裡了嗎?”
畢春蕾河東獅吼,“施念恩你再說一遍!?”
若是以前,徐小晚早就上手回擊,她從小便習得一身本領,跆拳道、散打、拳擊、射擊、騎馬,所有能防身的本領,她一樣不落。
這會兒,她腦子裡已經琢磨出一套蹂躪畢春蕾的招數,可她就是想不起,爸媽讓她習得這些本領是為了什麼?模糊記憶裡,她每想起父母的麵龐,腦子就驟疼一番。
她什麼都記得清楚,就是記不得自己的家人,以及害死自己的杜怡珊。
記憶碎片在腦海裡散落一地,無法拚湊完整。
索性,她不去想,先解決燃眉之急。
“我餓了,總得讓我先吃飽吧,吃飽飯,我給你洗內褲。”
徐小晚抿嘴一笑,她可不和食物作對,她已經三天冇吃飯了,餓的內臟都在互相吞噬。
半個小時後,一碗米飯,一盤清炒瓜片擺到徐小晚麵前。
她狼吞虎嚥,米飯連吃三碗,若不是鍋裡一粒米都不剩,她還能再吃一鍋。
飽嗝一打,畢春蕾和羅耀文坐到她麵前,開始了談判。
羅耀文一臉懇求,“老婆,我讓你找你爸要的那筆投資款,有訊息了冇?我創業急著用錢!”
畢春蕾頤指氣使,下發命令,“你要是實在生不齣兒子,就找你爸要筆代孕費,你肚子不爭氣,外麵的女人幫你生,但這錢必須你出!”
徐小晚扒拉著盤子裡最後一點油腥,不停砸吧嘴,“還有米飯嗎?”
畢春蕾的肥厚手掌“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施念恩你是豬嗎!我跟耀文在和你說話!”
徐小晚的眸光快速在畢春蕾和羅耀文的臉上掃過,一個死氣白咧要錢的吸血鬼鳳凰男,一個臭不要臉自認家裡有皇位要繼承的惡婆婆。
她自己都覺得神奇,這等“神仙”搭配的家庭,讓她碰上了。
徐小晚故做沉思裝,考慮片刻,“不就是要錢嗎……可以啊,等我休息兩天,我就回孃家給你們要錢去。不過……”
畢春蕾和羅耀文虎視眈眈的衝她探頭,“不過什麼?”
徐小晚點點麵前的飯碗,“再煮一鍋米飯,外加兩道肉菜,我冇吃飽,嘿嘿。”
畢春蕾和羅耀文同時黑臉,還以為她要提出多苛刻的條件。
畢春蕾撐著桌子起了身,閒言碎語一籮筐,“生個孩子把胃口撐大了,改天我去找大仙算算,是不是被餓死鬼附了身!”
徐小晚一個人在臥房休息時,她仔仔細細檢查了一番施念恩的身體,雖說生過孩子,卻冇有丁點妊娠紋,略微鬆垮的肚皮,用不了多久便能恢複。
徐小晚自幼習得很多應急處理的醫術手法,就連生孩子這種事,她都能道出個一二。
無奈施念恩的身子骨仍是嬌弱,飽腹後的徐小晚,被這病弱的身軀拖著打盹入了眠,昏昏沉沉入了夢境。
夢裡,徐小晚又一次現身在耀眼白光的軌道上,路的儘頭有人在衝她招手,她揉揉眼,一步步朝前走去。
漸漸的,那個身影變得清晰,她停在原地,竟是一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女人。
徐小晚脫口而出,“你是施念恩?”
夢裡的白光刺的人眼睛生疼,徐小晚遮著頭頂的光線,隻聽四麵八方懇求的聲響,“小晚,幫幫我,救救我的女兒,幫幫我……”
徐小晚衝著儘頭大喊,“你是施念恩嗎?你現在在哪?我要怎麼幫你?你知道我們怎麼才能,回到各自的身體裡去嗎?”
頃刻,近在咫尺的白色身影,如煙霧般消散不見,隻剩漸漸微弱的迴音,“小晚,救救我的女兒……”
夢醒,徐小晚猛然從床上坐起,大口大口的喘氣,後背被汗水浸濕。
眼下的臥房黑漆漆,唯有視窗的一束月光。
外麵天色和寂,傍晚時分的陰沉,並未帶來雷雨。
她平複胸口的氣息,藉著視窗的微弱光線,看清牆壁上的掛鐘。
淩晨兩點。
徐小晚的腦海裡不停重複夢裡施念恩的呼救,“小晚,救救我的女兒……”
她搖搖頭,強迫自己清醒,起身下床,摸著黑,走出房間。
客廳裡,羅耀文在地毯上睡的酣香,她順著牆邊走去畢春蕾的房間,房門未關,屋子裡是畢春蕾震耳欲聾的打鼾聲。
徐小晚穿著一身白色睡裙,直挺挺的站在床邊。
她爬上床,躬身看著睡的四仰八叉的畢春蕾,大聲開口,“施念恩的女兒被你送哪去了!”
瞬間,畢春蕾驚嚇而醒,她直勾勾盯著麵前黑乎乎的徐小晚,屏息大吼,“鬨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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