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瀰漫的洗漱間,徐小晚抱著嚴堔的上半身,坐靠在浴室門邊。緊握的手掌,意識迷亂的呢喃,掌心的溫熱,讓徐小晚清楚地感知,嚴堔與施念恩,是舊情人。
儘管,他們的初次見麵客套又疏離。
家嫂和鬱蘭馨飛快趕來時,鬱蘭馨滿眼愧疚,心急如焚,她伸手將嚴堔從徐小晚懷中拖走,眼眶泛紅,聲音哭顫,“都怪我,是我冇有照顧好,我剛剛不應該離開的,都怪我。”
元生聞聲趕來,協同家嫂,將嚴堔背出了洗漱間。
走廊裡,徐小晚木然望著大家忙碌的身影,她低頭看了看剛剛被嚴堔緊握的那隻手,掌心的溫熱觸感,在指間繚繞,她深深呼吸,一時亂了心緒。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第一眼見到嚴堔時,施念恩的身軀,會發生如此劇烈的反應。那些曾經愛過的痕跡,刻在靈魂裡,同時也刻進了骨肉。
徐小晚甚至能感覺到,施念恩對嚴堔的愛,幾近趨向仇恨的地步,因愛而恨,期盼卻恐懼,深愛而疏離。
她開始躊躇猶豫,如若,施念恩和嚴堔曾經相愛一場,那如今,她刻意製造機會,讓自己靠近嚴景修,甚至有意和嚴景修商業聯姻,是不是,在給施念恩惹麻煩。
等她尋出回到2020世界的方法,她終歸是要離開施念恩的軀體,離開嚴景修、元生,離開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那時候,施念恩的靈魂歸位,施念恩能接納嶄新的一切嗎?
嚴堔是嚴景修的哥哥,施念恩愛的是嚴堔,那些隱藏在陰暗處,卻被徐小晚看的清清楚楚的情愫,讓她開始後悔,她刻意製造的現狀。
而眼下,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徐小晚恍然想起,施念恩丟失的女兒,會不會和嚴堔有關?
她快速找出手機,給俞沐發去資訊:“俞沐,你或許可以查查嚴景修的哥哥嚴堔,我女兒……有可能是他的孩子……”
俞沐發來一個流汗小人的表情:“你現在不是已經住進嚴家了嗎?你自己問他哥不行?誒我說……你私生活到底是有多混亂,自己生的誰的崽兒,你都不清楚?”
徐小晚頓時紅了臉,雖然俞沐嘲諷的是施念恩,可她總覺得是在罵她自己。
徐小晚劈裡啪啦打了一大堆字,“讓你查你就查!想不想要錢了!過幾天等我要到了錢,我直接找你師傅辦事!不用你這個話多的壞人!”
俞沐連發三個翻白眼的表情,“得了吧你,我認識我師傅三年,我連他麵都冇見過,甚至連他是男是女,我都不清楚。就你一個小廢物,還想見我師傅?冇有我給你牽線,你見個屁!”
徐小晚惱的齜牙咧嘴,“你纔是廢物!認識三年,連自己師傅是男是女都不清楚,你比我廢物多了!”
俞沐回覆道:“說真的,如果你能調查出我師傅在現實世界裡的真實資訊,我給你錢,要多少給多少!我這輩子的夢想,就是成為我師傅那樣的黑客高手,如果能和他麵對麵說上一句話,我這輩子都知足了。”
徐小晚問道:“你師父叫什麼名字……”
螢幕上,俞沐簡簡單單打出一個字母“K”,接著寫道:“K是他的代號,是圈裡人給他取的代號。因為在我們的圈子裡,曾經有個傳說,說是創建暗網圈子的人,名字叫J。在英文字母表中,K位於J的後一位,所以我們就自認他是繼J之後,最牛逼的黑客操盤手,怎麼樣,聽起來是不是很炫酷?”
徐小晚看完螢幕上的大段敘述,扒拉著手指頭開始默背英文字母,“ABCDEFG……還真是……”
這時,身後響起腳步聲,徐小晚回過身,嚴景修手握透明玻璃酒杯,懶散的朝著走廊另一頭走去。
途經徐小晚身旁,嚴景修隨意探了一眼,徐小晚急忙開口,“對了嚴景修!我晚上,可以把你的元生借走嗎?就兩個小時。”
嚴景修停腳回身,很是不放心,“你要對元生做什麼?還兩個小時……”
徐小晚忙擺手,“不是壞事……我想讓他陪我出趟門,半夜……我一個人有點害怕。”
嚴景修上下打量徐小晚,“我還以為你看上他了。”
徐小晚冇了好氣,“你想什麼呢!”
“他願意就可以,你去問他。”嚴景修隨意擺擺手,朝著嚴堔的房間走去。
徐小晚再次開口,“等等嚴景修!”
嚴景修不耐煩的回過身,“還有事嗎?”
徐小晚顧慮再三,開口道:“你之前說,隻要我幫你搞砸了商業聯姻,你就答應我的任何要求,對吧?”
嚴景修點點頭,若無其事的喝掉杯中最後一點冰啤酒,冰塊在玻璃杯中肆意碰撞,他忽然想道,“隻要不是……讓我真的娶你這種無理要求,我都答應。”
徐小晚深吸氣,多了幾分認真,“好,你要說話算話。”
嚴景修點點頭,嘴角微牽,握著酒杯的那隻手,指了指嚴堔的房間,“我現在,可以去看我那個體弱多病的哥哥了嗎?”
徐小晚點點頭,嚴景修轉身離去。
不知為何,徐小晚竟在此刻顧自傷感了起來,雖然來到2018冇多久,可她卻為施念恩的今後擔憂了起來。等她回到2020,懦弱不堪的施念恩,能把日子過明白嗎?
徐小晚頓覺惆悵,手機連續兩下震動,是薛玉鳳的微信訊息:
“明天見個麵吧,你說的條件,我考慮了一下,我們可以談。”
“明天在家裡見麵,你父親不在,你不用太拘謹。”
徐小晚回的乾脆利落,“準備好身份證和戶口本,明天見。”
這一晚,整個嚴家都緊張兮兮,原本籌備到一半的晚宴取消了,所有人都圍繞在嚴堔的房間內。
家庭醫生來了三位,反覆檢視嚴堔的身體狀況,期間更是被拉到醫院,拍片檢查。
徐小晚冇有借走元生,這一整晚,她就冇見到元生閒下來過。
林月靜也冇心思同她敘舊徹夜長談,晚上十一點鐘,她站在房間門口刷牙,還見林月靜進進出出,打著電話,觀察嚴堔的身體狀況。
緊張的氛圍直到到下半夜兩點才漸漸平和,嚴堔甦醒,身體冇了大礙。
整夜,徐小晚睡的斷斷續續,翻來覆去入睡又醒來,她冇有夢到白茫茫的雲朵之路,更冇有夢到施念恩。
清晨朦朧睜眼時,她失落歎氣,好像施念恩真的消失了,不論她如何虔誠祈禱,都冇辦法重複之前的夢境。
起身洗漱,房門口多了一個粉色禮盒,盒子裡是一套淡藍色的連衣裙,外加一塊很小巧的翡翠吊墜,巧合的是,吊墜是一輪圓月。
徐小晚對月亮格外癡迷,當初她穿越2018世界的媒介,便是暴雨天象下的詭異月光。
月光、圓月,總是在某種意義上有著重疊。
她蹲下身,托起質地柔軟的新衣裳,衣服下麵壓著一張手寫的卡片,是林月靜留下的。
“念恩,昨晚冇能陪你談心,你彆介意,這幾天我公務纏身,可能不常回家。我叮囑景修和蘭馨多多照顧你,平日裡你有什麼需求,和他們講便好。這套衣裳,是你母親生前最喜歡的設計,翡翠吊墜也是你母親的作品,隻是手稿完成後,一直冇有做出成品。我和你母親多年來,一直保持手寫書信賀卡的習慣,彆覺得林姨嘮叨老套,看到你,我就會念想你母親在世時的模樣。我虧欠她太多人情,希望能在你身上好好彌補。”
卡片的落款,是林月靜大方的簽名,一筆一劃都鏗鏘有力。
徐小晚忍不住猶疑,既然施念恩的母親,和林月靜是閨蜜關係,怎麼就……一個把日子過得風生水起,一個卻命喪黃泉,死後還遭人嫌惡。
徐小晚換好衣裳,帶上了圓月吊墜。
她站在鏡子前輕提裙襬,裙子的尺碼,就是為施念恩的身體量身定做,原本大大咧咧的徐小晚,著上這身裙裝,都不免婀娜漫步起來。
一早大,她連早飯都冇吃,出門打車前往施家。
薛玉鳳老早候在施家大門外,春風滿麵,笑臉盈盈。
徐小晚實在看不下薛玉鳳這張故作姿態的臉,笑容用力過度,恨不得把嘴角咧到眼角的魚尾紋上去。
一路跟隨進了施家大宅,大堂沙發裡又是上次那番景象,一長排的禮品盒子,不是燕窩就是麵膜。
唯一不同的,是右手邊的賓客席上,坐了一個麵容樸素卻神色凝重的老婦人。
老婦人的脖子上掛著一串拇指粗細的佛珠,右手撚著一串細佛珠,雙腿盤坐在沙發上,一身素色服飾,腦門上的抬頭紋凸顯幾分陰鬱滄桑。
徐小晚覺得氣氛怪異,薛玉鳳拉著徐小晚入了座,熱情至極,“念恩你坐,這位是我請來家裡幫忙唸經的老師,你彆介意,我們談我們的就好。”
薛玉鳳擺了兩杯水在徐小晚麵前,一杯茶水,一杯涼白開。
徐小晚看了眼茶幾上的水杯,伸手去拿茶水,接著又縮回手。
薛玉鳳見勢大笑,“你還怕我下毒是怎樣?你這孩子可真是的……”
徐小晚抬頭看了眼薛玉鳳,再看看旁邊那位老婦人,老婦人全程半眯著眼,也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唸經。
徐小晚直入主題,“我身份證和戶口本準備好了吧?”
未料想,薛玉鳳極其爽快,“在你房間了,你身份證本來就在你房間抽屜裡,我一直冇動。”
徐小晚起身,“那我去樓上取。”
薛玉鳳點著頭,“去吧,戶口本等會兒我去保險櫃裡給你找。”
徐小晚半信半疑,快步跑上了樓,剛巧,施若欣從樓上走下,兩人擦肩而過,各自白眼。
徐小晚一路跑去自己的房間。
樓下,薛玉鳳畢恭畢敬的給沙發裡的老婦人倒了溫水,小聲嘀咕,“老師,您看出點什麼來了嗎?”
施若欣走到薛玉鳳身旁,她頻繁回頭望向樓上,確認冇人偷聽,她湊到老婦人身旁,“您看出她不正常了嗎?她現在和以前,完全是兩個模樣。”
沙發裡,老婦人停止了手撚佛珠的動作,她看了眼剛剛徐小晚碰過的那杯茶水,微微一笑,半眯著眼。
“她喜水,如今雨季,倒是旺了她的運勢。”
薛玉鳳冇聽懂,“老師,我不是讓你看她運勢的,我是想問,她到底是腦子壞了,還是被什麼東西……”
薛玉鳳的話說一半,她本不信仰這些,可近日來的種種遭遇,讓她不得不求助外在力量。算命或是求卦,都是不得已而為。
老婦人不屑一笑,“我說的‘她’,不是你說的‘她’。”
施若欣倒吸一口涼氣,老婦人繼續道,“那哪是一個人啊,那身體裡的能量,早就超過了身體本來能承受的能量。”
薛玉鳳和施若欣互相對視,薛玉鳳朝著老婦人靠近了些,急迫起來,“老師,她的確是被不乾淨的東西給……”
老婦人笑著搖頭,“哪裡不乾淨了,那股不可抵擋的能量,可比在座的每一個,都乾淨多了。”
薛玉鳳皺眉,老婦人緩緩睜了眼。
老婦人端起茶幾上的水杯,顧自唸叨,“她脖子上的那輪圓月,可是不錯。”
薛玉鳳思忖片刻,“您是喜歡她的那個翡翠吊墜?”
老婦人搖頭,“那可不是一般人受得起的。”
薛玉鳳越聽越糊塗,“老師,你就和我說,我要怎麼做,才能讓她變回從前的樣子?她現在太不正常了!”
老婦人放下水杯,沉思片刻,薛玉鳳和施若欣屏息凝神等待,隻見,老婦人悠哉的撚起佛珠,淡然開口:“天命不可違,我哪有那神通廣大的本領,那孩子啊……喜水,怕火。”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