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這段日子的相處,陳臾總是會在不經意間提到關於他的過去,她會問他一些細節,試圖瞭解更多關於他的背景和經曆。
最開始以為她隻是想提高成績,所以接近他,後來她過度的示好又讓他誤會她對自己有好感……可那天他發現,不是。
他不禁思考,她為何如此執著於接近一無所有的自己?是出於欣賞和喜歡,還是隱藏著其他動機?
江述聲的內心複雜。
他渴望找到答案,卻又害怕那個答案會讓他和她徹底回到從前陌路的樣子。
他的眼神實在太過銳利。
陳臾錯愕地怔住。
一直以來的彆有用心驟然被看穿,她那瞬間手腳冰冷,腦海中一片混沌。
不,不能讓他知道都是利用!
如果被江述聲知道了,等以後他回到京城,能不能幫助她都說不準,說不定以後還會報複她欺騙了他。
陳臾微微屏息,很快鎮定下來。
心中百轉千回,然而現實隻過了四五秒,她就有了答案。
陳臾抬眸對上他的眼。
“我隻是想幫你,江述聲。”
被他這樣蓄意猜測,少女眼泛淚光,她咬了咬嘴唇,嘴角似乎是藏不住的委屈。
空氣沉默了許久。
“是麼?”
江述聲的瞳孔黑沉,望著她那清亮的雙眼,倒也冇拆穿。
“當然是真的。”
寒風吹亂了她耳邊的碎髮,頓時迷了眼角,她纔剛抬起手,江述聲已經替她整理好了。
少年湊近了她一步,俊朗的臉龐在光影裡晦暗不明,白皙修長的指尖仍然停留在她的眼角,他歎息一聲。
“陳臾,你對我的身世過於關注了。”
因為我無權無勢,隻有依仗你之後的身份,纔能有機會接近曾經欺辱過我的那群二世祖們。
可……歸根結底,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是在利用他。
陳臾彆過頭,不再說話了。
江述聲已經知道答案了。
他的內心被一股巨大的失落侵蝕。原來那段時間她的示好與接近,真的是彆有用心啊。
他突然後悔和她說了這麼尖銳的話題。
空氣安靜了須臾。
一旁的居民樓裡傳來一陣吵鬨聲,夫妻的對罵嘶吼,伴隨著碗碟的打砸脆響,還有小孩子一聲接一聲的哭喊。
陳臾將視線挪回來,抬眼望向眼前的少年。
“江述聲,人往高處走。如果你真是出生於權貴,難道你真的甘心做被人踐踏的雲泥,當這個支離破碎的家庭裡的唯一支柱?如果有人偷了你身份去享福,反手卻將你按在泥潭裡掙紮,難道你也真的能夠甘心?”
微弱的燈光下,江述聲的臉掩藏在黑色的夜幕裡,看不太真切。
他原本冇什麼不甘心。
可他又想起那天盧曉菲的那番話,他一個一無所有的窮光蛋,怎麼敢肖想陳臾?他是成績不錯長得還行,可現在的社會那麼現實,她從身邊隨便挑一個富二代出來都能比他好。
她的野心,他根本支撐不起。
江述聲屏息,內心像是被一場激烈的風暴席捲,佈滿青筋的手掌驟然握緊。
“我不甘心。”
陳臾笑了,像一個誘導彆人走上歧路的惡魔。
她直直地看向他眼底,聲音清脆悅耳,似是循循善誘:“所以啊江述聲,讓我幫你,我們一起查清真相不好嗎?”
江述聲看了她許久。
“好。”
聽到他的回答,陳臾彎起嘴角。
*
陳臾決定先從那個教授入手。
“你說把你錯認了,要帶你去認親的那個女教授叫什麼名字?”
江述聲回想了一下,“江晚玲。”
“你知道她的具體資訊嗎?”
江述聲搖頭,“瞭解不深,隻知道她是京大教授。”
隻是被陌生人抓去放了一次血而已,親也冇認上,他對江晚玲當然不可能有多深刻的認知。
“那你對她的第一印象怎麼樣?”
“她身上的氣質很文雅,但是思想貌似有些偏執……整場考試,她一直在教室外麵盯著我的臉看。我纔剛出考場,她就非要拉著我去認親。”
陳臾點頭。
大家族養出來的大小姐,又是京大的教授,文雅是正常的。
突然看到一個酷似自己哥哥的小孩,年齡又相仿,很大可能是他們想念多年的侄子……激動一點也冇什麼不對。
畢竟前世據說他就是因為外貌太相似,直接被拉去做親子鑒定的。
江家是大家族,內部勢力盤根錯節,關係繁雜,她前世也聽說過很多江家秘聞……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可能。
陳臾想,或許是有親人不想讓江述聲回去?
她首先排除了江晚玲。
這位女教授應該是真心想要替哥嫂認親的,否則不會看到江述聲的第一眼,就帶他這麼一個陌生人回去……
畢竟希望如此渺茫。
“你去做鑒定的時候,江家來了多少人?有冇有什麼可疑的人出現?”
江述聲抿唇,“冇有見到其他人。江教授隻帶了兩個人過去,一個是她實驗室的助手,另一個是她的司機。”
看樣子,江晚玲應該是怕最後結果不是的話,希望落空叔嫂會更傷心,所以冇有通知江家的人。
“你還有江教授的聯絡方式嗎?”
“冇有。”
不過也沒關係,陳臾已經大概瞭解了情況,江教授既然是京大的,那在網上也很容易找到相關資料。
臨彆前,陳臾再次提醒他,“你也可以從你父母那邊找一下突破口,看他們跟京市的江家會不會有什麼聯絡。”
他當然知道。畢竟是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肯定是父母最清楚。
江述聲頷首。
兩人分彆之後,陳臾已經轉身走入電梯,電梯門幾乎緩緩合上,卻又突然伸進來了一隻手掌。
是江述聲的,差點被電梯門夾住。
陳臾被他這番動作嚇得一驚。
電梯門受到感應,緩緩打開。
陳臾後怕地抓住他那隻寬厚的手掌,音調不自覺的抬高,幾乎是責罵:“你乾什麼啊?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
江述聲的眼眸晦暗不明,眼裡似乎閃爍著一絲瘋狂。
他緊緊地盯著陳臾的眼睛,眼神銳利至極,似乎不想看出一絲隱瞞的痕跡。
江述聲語調清晰地質詢:“陳臾,如果最後仍然不是,你會怎麼對我?”
會後悔這段時間接近我嗎?
會突然開始遠離我?
如果最後不是,你是不是要拋棄我。
他的眼神實在太過銳利,陳臾的心頓時慌亂了一瞬,下意識彆過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電梯間的門已經自動合上。
陳臾伸手,替他按下了開門鍵。
同時抬起眼眸,輕輕握了一下他寬厚粗糲的手掌,認真地告訴他:“江述聲,不管是與不是,我們永遠都是朋友。”
她的眼神清澈依舊。
心口鈍痛蔓延,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容。江述聲的背脊微彎,喉結上下輕滾著,像是在努力剋製著情緒。
“是麼。”
原來隻是朋友。
永遠都隻是朋友麼。
從小到大,一向平靜地接受著所有不堪命運的他,似乎在這一刻,終於有了無儘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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