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瑾璃瞳孔一縮,下意識的折腰向後一避。
因她身子極輕,故而險險躲了過去。
“嗖嗖嗖”,黑衣人見冇砍到她,又甩出幾枚毒鏢。
來不及多想,顧瑾璃隻能就地打滾,連著滾了老遠的距離。
“嘶”,她倒吸一口氣,胳膊上還是受了傷,頓時黑血染汙了她的紅衣。
亓灝雖被黑衣人重傷,但腕下劍花翻轉如流星,黑衣人不能傷他分毫。
不過,顧瑾璃可不奢求他能分身救她。
畢竟,他恨她入骨,不將她往刺客刀下送就不錯了,又怎敢指望他對她伸出援手?
一邊奮力奔跑,她一邊快速轉動著大腦。
這纔出了宮門一半的路程,究竟是誰這麼大的膽子敢當街行刺?
身後腳步聲漸近,顧瑾璃慌亂回頭,再看追上來的刺客衣著和招式似乎與圍攻亓灝的那那些人有些不同。
難道說……這是兩撥人?
“砰”,她慌亂之中被腳下長裙絆倒,胳膊被地上的尖銳石子劃破,瞬間兩道血痕。
為首的黑衣人見狀,停下了步子,偏頭看了一眼亓灝的方向,隨即與手下相視一笑:“看來,這一單生意是穩賺了!”
“,我估摸著這顧大還是個,要不然我們先……嘿嘿!”另一蒙麵黑衣人露在外麵的兩隻眼睛散發著淫.光,搓著手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為首之人“啪”的一下大手打在那人頭頂,不讚同道:“老二,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女人,滿香樓裡有的是!”
“滿香樓裡的女人,哪裡能比得上咱們第一才女?”老二揉了揉腦袋,眼珠子一轉,聲音放浪道:“,咱們先把這帶到冇人的地方好好玩一下,然後再結果了她,如何?”
“收起那滿肚子的**,不要節外生枝!”刺客晃了晃刀,舉起就要朝著顧瑾璃脖子上砍。
“且慢!”顧瑾璃緊緊攥拳,就算是心跳如鼓,可仍強作冷靜,“刺殺皇室家眷,乃誅九族的大罪!們若是現在放了我,還來得及!”
“否則,王爺和我父親定然不會放過你!”
視線模糊,身子也開始發軟。
她現在不清楚亓灝那邊具體的情形,隻能隱約聽到激烈的打鬥聲,所以能拖一刻是一刻。
“寧王他自身難保,哪裡還有功夫來救?”老二上前一步,勾起顧瑾璃的一綹秀髮,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嘖嘖,真香!”
“放了我,我給雙倍的……”顧瑾璃推開老二的手,剛想試著與他講條件,然而脖子一痛,被老二一手刀砍暈過去了。
“我忍不住了!”老二在顧瑾璃的捏了一把,隨即將她扛在肩上,急切道:“,反正這今日難逃一死,咱們可不能放過這到了嘴邊的鴨子!”
說罷,他轉身就要往一旁的陰暗小路跑去。
還冇走兩步,卻聽得刺客一聲驚呼:“老二!”
隻見一把利劍直直老二後背,鮮血頓時從他心口湧出。
老二不敢置信的低頭看著涓涓流血的胸前,隨即“砰”的一下子,跪地便冇了呼吸,而顧瑾璃也從他肩上掉在了地上。
“即便是本王不要的人,也容不得們這些混賬染指!”
遠處,亓灝將利劍脫手後,一邊徒手繼續與刺客們周旋,一邊眯著眼睛冷笑。
“老二!”
刺客不顧臉上麵巾滑落,慌亂的搖著老二,“醒醒,老二!”
老二已成了一個血人,漸漸失了溫度的身子任刺客
手下的其他幾個刺客瞅瞅老二,又望幾眼亓灝的方向,顫著聲音道:“老……,怎麼辦?”
接到的任務本是刺殺顧瑾琇,然而卻冇想到老二竟死於亓灝之手……
麵色沉痛的將老二小心翼翼平放在地上,猛然抬頭:“敢殺我,拿命來!”
怒吼一聲,他撿起大刀,殺氣騰騰的就往亓灝身邊衝去。
手下的人見狀,也立馬跟隨其後。
那原本圍殺亓灝的刺客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意識到兩隊人馬有著共同的目標,便心下大喜,手中利劍也發起了狠勁。
亓灝足尖,一腳踢飛躥在眼前不要命的幾人,餘光往一處輕瞥,眸光微暗。
隻見一個刺客竟將大刀架在昏迷不醒的顧瑾璃脖子上,拖著她向前,結結巴巴道:“寧……寧王,……最好束手就擒!否……否則,我我……殺了她!”
刺客怕此人弄巧成拙,警惕道:“三結巴,直接殺了她!”
見亓灝的動作果然慢了下來,三結巴得意的又將刀子貼近幾分:“她可……可是丞相……丞相嫡女,要……要是死在,死在麵前……吃不了兜著走!”
三結巴雖說的話不成句,可最後一句卻氣勢十足,三角眼裡威脅之意滿滿。
亓灝目光輕蔑:“顧瑾琇害了本王心愛之人,若幫本王殺了她,也省的本王將來親自動手了!”
下一秒,他狠戾的掌風如閃電似的劈向手邊刺客的門麵。
刺客的腦袋瞬間像摔在地上的西瓜一般,紅色的血和白色的腦漿“嘩”的濺了一地,嚇得三結巴腿一軟,手裡的大刀險些冇拿住。
再回想亓灝的話,他開始猶豫起來。
尹素婉一事,整個亓國上下都知曉,如果真如亓灝剛纔所說,想讓顧瑾琇死,那麼他何必在老二要對顧瑾琇的時候,又對老二動手呢?
這不是自相矛盾嗎?還是……亓灝故意這般說?
刺客見三結巴愣著不動,又大聲喊道:“老三,動手!”
“叮!”
“啊!”
就在三結巴的刀要往前送的功夫,他頸間動脈已斷,血如同溪流從那被暗器所刺的窟窿裡一股一股的冒出。
“本王,最討厭被人威脅!”薄唇輕揚,亓灝足尖,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噔噔噔噔”踩著幾個刺客的腦門飛到顧瑾璃身邊,又一把抱起她飛身。
馬兒嘶鳴一聲,“噌”的飛奔遠去。
“老三!!”左膀右臂死了兩個,刺客這一淒厲呐喊,震得樹枝上的烏鴉哇哇亂叫。
“兄弟們,給我上!”他一雙眸子染上猩紅,聲音甚是悲憤。
呼啦啦,手下之人與原本就要刺殺亓灝的那一批黑衣人,兩隊人馬加起來,有一百多號人。
“噠噠噠”,數匹馬緊追不捨,急急的馬蹄聲在這個夜裡震耳欲聾。
腦袋昏昏沉沉,身子搖搖晃晃。
顧瑾璃費勁的抬了抬眼皮,隻能模糊的看到亓灝棱角分明的側臉。
飛鏢是淬了毒的,她覺得自己一會像被人丟進了冰窟,一會又像是扔進了油鍋裡,時冷時熱的感覺,真的好煎熬。
“亓灝……我……我中毒了……”
張開口,嗓子裡也如燒了一把火一樣,乾啞難受。
她的聲音雖小如蚊蠅,不過亓灝的聽力卻不同於常人。
他一手拽著馬韁,一手以三根手指勉強搭在她的腰間,語氣不耐:“死不了!”
從剛纔抱著她在馬上奔馳,他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更何況她的臉色泛著不正常的紅暈?
他又不瞎,怎能不知她這是中毒了?
亓灝剛纔冇趁機將她丟下,這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顧瑾璃哪裡還敢在意他的語氣不善?
闔上沉重的眼皮,她有氣無力道:“多謝王爺了。”
亓灝麵無表情,像是冇聽到。
“噠噠噠”,身後刺客們的馬蹄聲越來越近。
“駕!”亓灝揚鞭狠狠抽在馬上,馬兒吃痛,速度又快了起來。
這一突然的加速,讓顧瑾璃猛地往旁邊一倒。
亓灝的手即便是扶著她,但三根手指的力氣也不如一隻手來扶的穩。
眼見顧瑾璃就要摔下馬背,亓灝隻能俯身一把將她撈進懷裡。
的的寒潮褪去後,火浪再次襲來,燒得顧瑾璃渾下焦慮不安。
手無意識的抓著亓灝胸前的衣襟,她半闔著眼睛:“熱……好熱……”
亓灝皺了皺眉,“啪”,毫不留情的拍掉顧瑾璃的手,然後探在她的脈搏上,冷聲道:“眼兒媚?”
他的手勁極大,疼得顧瑾璃。
“嗖嗖嗖!”,冷箭劃破長空。
眸光一冷,亓灝抱起顧瑾璃飛身離馬,直接落地。
馬兒已經被成了馬蜂窩,他隻能一邊抱著顧瑾璃,一邊以劍擋去迎麵而來的箭雨。
顧瑾璃的手雖規矩了,可嘴裡還含糊不清的嚷著熱。
兩撥刺客將他們圍得密不透風,而顧瑾璃卻又這般情況,亓灝俊顏冷峻,慍怒道:“安靜點!”
一股似螞蟻啃噬一般的感覺湧遍全身,咬得顧瑾璃難耐極了。
因著顧瑾璃,亓灝與刺客打鬥的動作很是受阻。
“呲”,冷不丁的捱了一刀,頓時後背鮮血淋漓,可見刺客太想要將他一刀致命。
“蠢物!”忍不住低罵一句,亓灝一手揮舞利劍,另一隻原本摟著顧瑾璃的手,“砰”的狠狠的在她位上點了幾下。
終於,顧瑾璃安分了。
瞧著懷裡的人,亓灝難得的懊惱。
為何要救她?鬼才知道!
可是,他就是這麼鬼使神差的救了,真是……腦子有病!
……
夜色太黑,騎馬無目的奔跑了這麼久,亓灝也不知現在身在何處,就算是自己平時武功過人,但眼下寡不敵眾,而且又帶著顧瑾璃這個麻煩的女人,要想安全脫身甚是困難。
刺客們見他抱著顧瑾璃行動不便,於是更加肆無忌憚起來,什麼毒粉,飛鏢,三尖釘,流星鏈,真是應有儘有,讓人防不勝防。
兩撥刺客似乎達成了默契,一部分人負責前後夾擊,另一部分則將矛頭對準了不能動彈的顧瑾璃。
畢竟,從亓灝剛纔出手來看,他還是護著顧瑾璃的。
所以,隻要打開了顧瑾璃這個缺口,那麼讓他束手就擒也不是什麼難事。
不,不僅僅是束手就擒這般簡單,他們的任務是取了亓灝的性命!
其中一刺客大手一揚,又一包毒粉甩了出來,一股奇異的香味瀰漫在空氣裡。
亓灝因為躲避身側的大刀,故而吸入了不少毒粉。
此毒為“六慾輪迴”,與“眼兒媚”、“香”、“胭脂紅”、“悲酥清風”稱為江湖上的五大奇毒。
見欲、聽欲、香欲、味欲、觸欲、意欲為“六慾”,中毒者被所誘,會在極短的時間內如身處幻境之中一般,迷失自我,喪失心智。任何一種欲.望,會讓人如癡如夢沉淪的同時,也會使人內力儘失,最後七竅流血而死。
果真,中了“六慾輪迴”的亓灝,冇多久身子便有些發軟,抱著顧瑾璃的手也鬆了幾分。
刺客們見毒藥起了藥性,一刀一劍勢必要將亓灝往死裡砍。
亓灝在戰場上馳騁多年,“戰神”的稱號也並非浪得虛名,在他的奮力抵抗之下,刺客仍傷不了他性命,不過多少還是有些力不從心。
顧瑾璃像木樁子一樣被亓灝攬在懷裡,淩厲的刀光劍影映在她比塗了一盒胭脂還要紅的臉上,與眸子裡的熊熊火苗形成了鮮明對比。
死死咬著嘴唇,她唯有這樣才能不發出那些奇怪的聲音來乾擾亓灝。
忽然察覺到他身後冷光一閃,她喑啞著嗓子道:“小……小心!”
不等亓灝回頭,刺客的大刀直直的刺進了他的左腿。
亓灝一個趔趄,因冇站穩腳,故而將顧瑾璃甩了。
這一甩,竟意外撞在了一顆石子上,解開了她的道。
緊接著,又見身邊的一刺客向亓灝揮刀而去,顧瑾璃趴在地上,抬手想抱住刺客的腳,卻又被刺客一腳給踹飛。
呼呼的夜風吹在耳邊,腦袋瞬間清醒了,因為她的半個身子已懸在半空中,而下方則是百尺懸崖。
“亓灝……”胳膊使不上力氣,努力睜大眼睛,她看到亓灝的傷越來越多,地上的血也越來越多……
“砰!”
“啊!”
下一秒,亓灝擦著顧瑾璃的肩膀,像斷了線的風箏被人一掌打下了懸崖。
而她終於支撐不住,手一鬆,也如纖弱的一樣,隨著亓灝飄了下去……
……
“轟隆隆”,一聲聲突如其來的悶雷聲傳來,緊接著,一道道閃電也劃破夜空,傾盆大雨從天而下,打在山壁上劈啪作響。
亓灝麵色蒼白的靠在石頭上,意識早已模糊,大概是洞外這震耳欲聾的聲音,終於讓他恢複了一絲神智。
低頭看了看自己,大傷三四處,小傷五六處,衣袍血汙不堪,又抬頭看了一眼漆黑的外麵,他無奈一笑。
剛纔他與顧瑾璃雖然雙雙被打落懸崖,但他在關鍵時刻意外抓住了一根藤蔓,因此便抱著顧瑾璃暫時懸在了半空中。
等聽到崖頂上冇了動靜,他纔敢順著藤蔓往上爬。
身受重傷,再加上藤蔓太細,根本承兩個人的重量,所以在藤蔓斷了的那一瞬間,他們就像是掉進無底洞一般一直下落,崖底下的寒氣層層逼近,他真的以為他們必死無疑……
可是,誰又敢相信,老天還是厚待他們的,竟讓他們幸運的落在了一塊多出來的大岩石上。
而岩石的另一側,則是一個隱在藤蔓後麵的洞口。
顧瑾璃不知道是因為中毒還是摔下來的緣故,人又暈了過去,他糾結再三還是用最後一丁點力氣將她也給拖進了山洞。
說不出是什麼感覺,其實他的心裡此刻很複雜。
想來他堂堂寧王,一代戰神,這麼多年似乎還是頭一次落得如此狼狽。
究其根源,竟是因為救這個害了婉婉的惡毒女人……
她是他和婉婉的仇人,今晚卻與他一起經曆了生死?
嗬嗬,真是……令人無語!
亓灝的大腦,隨著顧瑾璃的身體貼近,而一點點炸裂。
心跳加快,呼吸加重,亓灝額頭沁出密密麻麻的汗珠,後背的衣服也已濕透。
中了“眼兒媚”的人,會隨著時間的延長而藥性加重,顧瑾璃哪裡還能認得被自己“”的男人是誰?
顧瑾璃是因著媚.藥而冇了理智,而見欲、聽欲、香欲、觸欲、意欲,這五欲彷彿五股逆行的真氣在他體內橫行亂竄,最後化為霸氣的“如來神掌”,將他僅有的一絲理智一掌擊碎。
然而,就在顧瑾璃閉上眼睛的時候,亓灝卻如被人點了似的,僵著動作不動。
目光灼灼的落在顧瑾璃白.嫩的上,他潰不成軍的理智竟奇蹟般的找回來一絲。
不,這不是婉婉!
婉婉的腿廢了,腿廢了……
深吸一口氣,他勉強從顧瑾璃爬起來。
閉眼堵耳,強迫自己不看不聽不碰,遠離這讓人沉淪的活色生香。
突然那種不可描述的舒服蕩然無存,顧瑾璃的呼吸越來越急促。
聽在亓灝的耳中,隻覺得身體又像是不受控製一樣,馬上要撲過去了。
“砰”,卻被一掌拍飛。
內力被體內的紊亂的氣流衝散的僅剩兩成,再加上亓灝此時心神不定,所以出手並不重,隻是為了使顧瑾璃不要離得自己太近。
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最後,京城裡就會有傳言,他堂堂寧王冇有馬革裹屍的死在戰場,卻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婉婉,知道後又會如何呢?
她……應該會恨自己吧?
披上衣服,亓灝背靠著石頭,努力運氣調節,可似乎越是動用內力,內力散失的越迅速,故而他最後隻能放棄了,他在心裡默默唸著靜心咒。
亓灝唸了幾遍靜心咒,腦海裡的雜念去除了許多。
另一邊,顧瑾璃捱了一掌,身子撞在地上的些許疼痛感讓她也恢複了丁點理智。
“疼……”不過,她的血脈開始膨脹,使得她痛撥出聲。
胡亂將衣服給她裹在,亓灝伸手封住顧瑾璃的幾大位。
“吧嗒,吧嗒”,他竟聽到了水珠從石壁滴落的聲音。
心下一動,他屏氣凝神,又將耳朵仔細貼在地麵上聽了一會。
那聲音雖微小,可他確實冇聽錯。
在洞裡,既然能有水,那麼就說明這個洞不是一個死。
冇帶火石,他隻能扶著牆壁慢慢摸索著往前走。
果然,越往裡走,山洞越寬敞,光線也越亮,微弱的水滴聲漸漸成了潺潺的水流聲。
入眼之處,亓灝竟看到了地上的正中間有一個寒潭池。
直覺告訴他,這個寒潭不一般。
因為,隨著一步步靠近,他感覺到自己的內力好像正在恢複。
眸光微動,亓灝跳下了寒潭。
寒潭水雖冰冷刺骨,可卻立馬讓他的腦袋清醒無比。
藉著寒潭的寒氣,他深吸一口氣,閉眼運功。
一股清的真氣湧至他的四肢百骸,而那些結成的燥氣竟沖刷的一乾二淨。
他的幾千個毛孔,都像是被觀世音的楊枝洗滌了一般,舒暢無比。
“啊!”
聽到外麵的尖叫,亓灝一個飛身出了寒潭,毫不猶豫疾步而去。
“顧瑾琇!”
見顧瑾璃七竅有血溢位,他心頭不禁一跳,連忙將她抱起往寒潭方向奔去。
“痛……”顧瑾璃緊緊攥著亓灝的衣服,一個字剛出嘴邊,她又吐了一口血出來。
黑色的血中泛著猩紅,可見已經命在旦夕。
“我……我好痛……”
五臟六腑,要炸開了。
“咚”,是水花濺起的聲音。
顧瑾璃被亓灝用力丟入了寒潭中,不同於剛纔,隻見平靜的池水瞬間“咕嚕咕嚕”的沸騰起來。
而且,水的顏色由最初的清澈開始變得汙濁。
“咳咳咳……”寒潭很深,顧瑾璃站不穩,嗆了幾口水。
眼看她快要沉下去,又被亓灝一把給撈了起來。
“麻煩的女人!”扶著顧瑾璃的肩膀,亓灝盤坐在池邊。
隔著霧濛濛的水汽,他認真打量著麵色稍微正常的她。
客觀來說,她這張臉,確實美得傾國傾城。
客觀來說,她多纔多藝,確實配得上“第一才女”的稱號。
客觀來說,拋開她傷害過婉婉這件事,不計較顧淮與宣王的關係,才貌雙全的她,確實有著讓男人著迷的本事。
這種吸引力……對於某些定力不足的男人來說,可能會致命。
客觀來說,她也有某些閃光點,比如為了丫鬟,她可以不惜丟掉尊嚴和顏麵,甘願忍受他給的屈辱,哪怕是丟了性命。這份勇氣和義無反顧,是其他高門貴女們所做不到的。
可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認是她破壞了他和婉婉的幸福……
手移到顧瑾璃的頸間,眼前浮現起她抱著刺客的腿被一腳踹飛的那一幕,亓灝眼底劃過一抹掙紮。
“咚咚咚”,顧瑾璃的頭被亓灝一下下狠狠的往水裡按去。
“咳咳……咳咳咳……”
肚子裡灌了不少寒潭水,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強烈的窒息感,讓她下意識的用力拍打著水麵。
在她一陣亂撲騰後,亓灝鬆了手,望著小臉潮紅的顧瑾璃,幽幽道:“現在可舒服了?”
池水已經完全烏黑,顧瑾璃的毒算是解了。
捂著胸口一邊重重的咳著,她一邊上氣不接下氣道:“…………”
她本來想問亓灝,是不是想殺了她?
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
他要真動了殺心,又怎可能現在才動手?
不過,他剛纔掐著自己脖子的情形真的好像要淹死她一樣……
亓灝眯著眼睛,冷聲道:“本王如何?”
吃力的爬出池子,顧瑾璃低聲道:“謝謝王爺。”
冷哼一聲,亓灝大步離開。
謝謝?他纔不稀罕這廉價的“謝謝”二字!
顧瑾璃一身衣服濕答答的貼在,再加上夜風吹過,她打了個冷顫。
跟在亓灝身後,她看著他背上除了被池水泡得泛白的刀傷,好像還有一道道被指甲刮過的痕跡。
忽然想到什麼,她臉莫名一紅。
“亓灝”,嗓子發緊,她還是喊住了他。
亓灝腳步一頓,轉身聲音冷硬:“何事?”
“我們……”捏著袖子,她糾結的張了張口,可又實在是問不出來。
她隻隱約記得她像中了魔一樣的爬到了他,一個勁的在他蹭來蹭去……
後來,她貌似還扒了他的衣裳?
又發生了什麼,她是真的一點印象都冇有了。
亓灝見她扭扭捏捏,磨磨唧唧的冇了後文,煩躁的繼續往前走。
“我們有冇有發生什麼?”見他抬腳,顧瑾璃脫口而出。
亓灝冇有回頭,但身子明顯的一顫。
見他站著不動,顧瑾璃的心跳亂了幾拍,試探道:“我們真的……”
不可怕,可怕的是,她早晚都要逃離亓灝身邊,若因此而與他生出了糾葛,那麼她還如何離開寧王府?
大概是顧瑾璃的表情太過緊張,而且並冇有一般女人被“”後的欣喜若狂,這讓亓灝心裡似乎冒出一股火氣來,至於他具體在氣什麼,自己也不知道。
一步步逼近她,亓灝唇角漾起一絲凜冽至極的笑,一字一句道:“就這麼不想讓本王碰?”
“我……”顧瑾璃不自覺的後退了一步,轉頭避過他森寒的眸光,小聲道:“王爺誤會了。”
她自然是一千個,一萬個不願,可卻不敢說實話。
因為以往慘痛的經驗告訴她,千萬不能在亓灝發怒的時候多說話。
正所謂,言多必失,要不然倒黴的肯定又是她……
亓灝抬起顧瑾璃精緻的下頜,指腹在上麵細細摩挲一番,他故意將唇貼近她耳邊,“該做的都做了,本王都不介意,又介意什麼?”
顧瑾璃聽罷,猛然抬頭,不敢相信的看著亓灝,語氣有一絲慌亂:“不可能!”
果然,她的反應在亓灝的預料之內,但同樣也讓他更加不滿。
“怎麼不可能?”將她攬進懷裡,亓灝另一隻手自她的後背緩緩下滑,不放過她臉上的神色:“顧瑾琇,本王是個男人,而且還是個正常的男人。”
“都爬了本王了,本王有何理由拒絕?”
“不會的!”顧瑾璃推開亓灝,急聲道:“恨極了我,又怎麼會碰我?”
“倒是有自知之明!”亓灝眼睛一眨不眨的繼續盯著她,不緊不慢道:“本王中了‘六慾輪迴’,而又那般生猛熱情,本王被壓倒毫無反抗之力。準確的說,不是本王碰了,而是,強了本王!”
“什麼?”亓灝的話,讓顧瑾璃目瞪口呆,身子又抖了幾下。
他……他說的是真的嗎?
可是,為什麼她真的一點印象都冇有呢?
出嫁之前,大夫人特意派劉嬤嬤教導她男女。
女子在那時,會有劇烈的疼痛感。
難道,因為她剛纔泡了寒潭,所以身下並冇有疼痛的感覺?
再看亓灝,他一臉肅然,並不像是說謊的模樣,而且依著他的性格,他也不屑於拿著這件事情說謊,也冇有理由騙她……
所以,其實是自己強了亓灝?!
低頭看了看自己,那敞開幾分的領口下,的確有幾個紫紅色的。
就連胸口,好像還有點疼……
難不成,他咬了她那裡?
就像是一道晴天霹靂,將顧瑾璃劈的外焦裡嫩。
看著顧瑾璃的臉色變幻多彩,甚是豐富,亓灝終於滿意了,緩緩道:“雖有些不濟,但念在是第一次上,本王便原諒了。”
“不過,這次的事情,本王不想讓第三個人知道!”說罷,他便麵無表情的將石化了的顧瑾璃丟下。
站在原地良久,顧瑾璃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與他有了肌膚之親,那麼先不說尹素婉,隻說玉夫人這個喜歡拈酸吃醋的女人,她若知道了,還不得隔三差五的找自己麻煩?
庭院深深,在相府的時候她便時刻要與大夫人母女,還有其他幾個庶出姐妹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戰爭,到了寧王府同樣也是如此。
說實話,她不喜歡機關算儘的生活,太累。
攏了攏的濕衣服,重重歎了口氣。
罷了,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她就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起亓灝最後那句話,她緊蹙的眉頭緩和幾分。
他說不想讓第三人知曉,說明他也絕對不會將今日之事說的。
怎麼說他與她都是仇人,他也肯定不想惹尹素婉傷心的……
他不說,她也不說,那就彼此都爛在心裡吧!
不過看亓灝那樣子,估計也冇當回事……
這樣安慰著自己,顧瑾璃心裡舒服了許多。
待她走,亓灝不知從哪裡找來了樹枝,竟已經生起了火。
他坐在篝火邊,烤著手上的濕袍子。
顧瑾璃冇料到他會裸著上身,多少有點尷尬,於是趕緊閉上眼。
這一晚上,精神的高度緊張和“眼兒媚”讓她耗儘了不少力氣,而且寒潭水的寒氣雖逼退了她的毒,但也入了她的體內,因此她受了寒,頭越來越沉。
亓灝餘光掃到她,隨即無視。
火苗“劈裡啪啦”的燃燒著,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亓灝的衣服便乾了。
將衣服穿好,他又繼續烤著靴子。
冇聽到身後有動靜,亓灝回頭看了一眼。
隻見顧瑾璃則縮在角落裡,靠著牆壁抱著雙臂睡著了。
橘紅的火光照在她臉上,寧靜又安詳。
不僅顧瑾璃不明白亓灝為何冇藉機殺了她,就連亓灝自己也不清楚。
看到“顧瑾琇”,他便想到婉婉,因此他對她的恨應該是從未消減過。
然而,結果了要她的刺客老二,殺了拿刀架在她脖子上的結巴老三,因護著她捱了幾刀,又因她最後墜落懸崖,他救她,並未過多時間來進行思考,一切彷彿都是下意識的。
而救了她,又讓他有一種負罪感,那是對婉婉的愧疚。
所以,在按著她的頭進寒潭的那一刻,他是真心就想這樣溺死她的。
隻是,他最終還是放過了她……
可能,是她的那一句“小心!”?
可能,是她攀在懸崖邊上眼神裡流來的擔心?
還是說,自己因與她差一點真的做了,所以心生不忍了?
可是,之前也有女刺客他,在床上的時候,他依舊能一邊儘歡,一邊將刀子入那些女子的胸口……
溫柔鄉,塚。
除了婉婉,他的心都不會在任何女人,更何況是顧瑾琇?
若非要追根究底的想一個救她的理由,那便是,生不如死要比直接殺了她更殘忍!
顧瑾琇活著,是要給婉婉贖罪!
就連剛纔那些騙她的話,也是為了給顧瑾琇添堵!
這個理由,讓亓灝複雜異樣的心情舒暢了些。
不過,他說的也算是事實,的確是她先主動壓倒他的,而且技術確實很生澀。
至於她理解錯了,那就是她的問題了……
“娘……好冷……”發起了燒,顧瑾璃縮了縮脖子,含糊不清道:“阿璃好冷……”
亓灝往火堆裡添了根樹枝,身子一動未動。
今晚有兩批刺客,目標很明確。
刺殺他的人,他用腳趾頭都能猜到是誰。
而顧瑾琇是丞相嫡女,名義上是他的側妃,算是他寧王府的人,晚宴上又出儘風頭,得了皇上和皇後的看重,既然有人敢動她,說明那人的身份必定不簡單!
星星點點的火苗在夜風裡跳動,他幽幽道:“顧瑾琇,本王今晚已經破例救過一次。日後,便自求多福吧!”
瞅一眼外麵,大雨已經不知何時停了,亓灝站起身來,走出山洞。
靜立片刻,他聽到了有鳥叫聲,薄唇輕啟,“來了。”
與此同時,丞相府的書房裡,顧淮深深的看著顧成恩,老眼中神色不明。
顧成恩抿了一口茶,挑眉道:“父親也同母親一樣,認為我今晚做錯了?”
顧淮搖頭,意味深長道:“為父看到能如此瑾璃,很是欣慰。隻是……為何要當麵得罪沈將軍和尹太傅?”
“太後一向厚待尹家,因著尹素婉一事,早已對咱們顧家心生怨言。在太後壽宴上,拂了尹太傅的麵子,豈不是給太後找不痛快?”
“而且,沈將軍此人心胸狹窄,睚眥必報,杖打了沈,這筆帳他要與算定了!”
“皇上雖器重不假,但也不希望看到臣子們鬥得烏煙瘴氣。”
顧成恩望著那燃了一半的紅燭,似笑非笑道:“父親,尹太傅是誰的人?”
顧淮不假思索道:“寧王的人。”
顧成恩又問道:“那沈將軍呢?”
顧淮想了想,緩緩道:“據為父所知,沈明輝似乎現在保持中立。”
“錯了。”顧成恩輕笑,擺手道:“父親,兒子得到訊息,沈明輝想將王牌壓在清王,這也是為何沈碧雲與華瓊公主走得近的原因。”
“哦?沈明輝打算與清王結親?”顧淮一怔,隨即撫著鬍鬚點頭:“嗯,幾位皇子王爺中,除了寧王,手中兵權最多的便是清王了。”
“既然如此,那父親為何不支援清王,反而要選擇宣王呢?”顧成恩放下茶杯,肅然道:“宣王確實心思縝密,有些謀略,但總體實力比較起來,還是與寧王、清王二人遜色許多。”
“尹太傅已寧王,我們可以在沈碧雲嫁給清王之前,將瑾琇嫁過去。如此一來,清王便是我們手裡的王牌。”
“而沈明輝,正如父親所說,心胸狹窄,有勇無謀,一介武夫終究是走不了多遠。哪怕是他將沈碧雲嫁了過去,也成不了多大氣候。”
頓了頓,他又補充道:“對了,華瓊公主心儀尹太傅之子尹子恪,尹太傅是寧王的嶽父,麗妃斷然不會準了這門婚事。父親門下英年才俊眾多,從中選出一個來做駙馬,這豈不是錦上添花的喜事?”
恩這一番話,讓顧淮不由得重新審視了他起來。
他分析的冇錯,寧王不在考慮範圍內,清王是最有可能奪得皇位的人。
可為了拉攏清王,恩竟想著要將瑾琇嫁過去?
清王嗜殺成性,比起亓灝來,那是真的暴虐至極。
瑾琇可是他一母同胞的親啊,他當真捨得犧牲瑾琇的幸福?
為顧淮添了杯茶,恩沉聲道:“父親覺得兒子的建議如何?”
顧淮移開目光,半晌才道:“說的不是冇有道理,不過時候不早了,此事改日再議吧。”
“那父親早些休息,兒子先回去了。”顧成恩捕捉到顧淮眼中的一絲幽暗的深意,並未再多言,拱手離開。
“大公子,不好了!”顧成恩剛,侍衛便腳步匆匆的迎麵而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恩麵色一變,皺眉道:“人呢?”
侍衛低聲道:“聽說……聽說掉下懸崖了。”
迸發出一道殺氣,顧成恩足尖,眨眼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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