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清秋,天高雲淡,寒風獵獵,好似蕩儘了世間一切嘈雜之物,整個長安城如同放置於空曠棋盤上的棋子,今時的長安雖不似前朝“ 玉輦縱橫過主第,金鞭絡繹向侯家 ”那般繁華,但是那殘破的城牆,宮殿倒是透出昔日的恢宏景象。
朱雀大街筆首而去,街坊的格局己被勾欄瓦肆打破,城市的佈局有些淩亂,卻透出濃濃的生活氣息。
與鱗次櫛比的房屋不同,一座宅第坐朝朱雀大街,門前兩座石獅子栩栩如生,形態威武,朱漆大門上鑲著密密麻麻的銅釘,大門之上,一塊匾額寫著“雲宅”兩個金漆大字。
幾個穿著玄素勁裝的漢子正站在門前,迎接客人,人群來來往往,絡繹不絕,一派節日氣象。
而今日不過是普通日子,隻是恰巧碰上雲宅主人,雲天南的六十大壽,眾多江湖中人仰他是武林名宿,紛紛前來道賀。
雲天南站在大廳前,笑臉相迎眾人,素聞雲宅主人練氣有道,雖是年至六十,看上去卻像西十餘歲的中年男子,看他目光銳利,太陽穴高聳,這形象倒是不負他“關中劍聖”的稱號。
“多謝諸位賞臉,光臨敝宅……”雲天南話還未講完,人群突然騷動起來,自行讓出了一條大道。
廳中眾人不禁雙眉緊皺,“誰人這般無禮!”
待看清走入宅中的十來人,突然又誠惶誠恐起來,深為自己方纔露出不滿的表情而後悔。
走入廳中的十來人皆是頭簪玉髻,揹負長劍,一身素白道袍,呈雁形陣,將眾人遠遠逼開。
為首一人,側目睥睨眾人幾眼,冷冷一笑,神態甚是倨傲。
雲天南臉色一變,隨即轉晴笑道,“各位上仙駕臨寒舍,敝宅蓬蓽生輝。
諸位上仙還請上坐。”
“雲天南你可莫要誤會了,我們來可不是給你祝壽,而是來給你送終的!”
為首的年輕道士冷冷說道。
此言一出,廳內一陣喧嘩,但卻無人敢破口大罵。
雲天南麵若寒霜,目露凶光,“天樞宗諸位上仙,此話怎講啊!”
“風如莫,你可認識!”
年輕道士盯著雲天南,質問道。
“風如莫!”
這個名字在人群中激起一片狂瀾,風如莫乃是崑崙大自在宮十大護法之一,聲名不弱於天樞宗的幾名長老。
“雲大俠怎會結交這等邪魔!”
“真是交友不慎啊!”
人群窸窸窣窣議論起來。
雲天南沉默不語,年輕道士繼續說道,“你不承認也冇什麼!
數日前醜時出入你家中的黑衣老者,我胡師弟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胡師弟,你說是不是!”
“正是!
行如鬼魅,身法詭異,與師尊所述的長生卷步法無異,幸虧我初入門幾月,隻讀心法,未得練氣,否則定被那妖人發現而喪命!”
一人喝道。
“雲天南,你可聽清楚了?!”
雲天南突然大笑道,“交友貴乎知心,怎會在乎你們所謂的正邪!
我與風老弟,喜好音律,以曲相識,他是我至交好友,也不是什麼需要藏著掖著的事!”
年輕道士冷笑道,“天樞,天璿,天權,天璣,西宗早有名言,勾結魔教,全家雞犬不留!
你可聽過!”
“嘿嘿,你可是要滅我滿門!”
雲天南突然暴喝一聲,一柄軟劍從袖中滑出,動如疾風,化作幾十個寒點,將為首的道士周身籠住。
那道士冷笑一聲,也不見怎麼動作,雲天南幾個趔趄,向後退去,噴出一口鮮血,那柄軟劍己被截做兩段,一段握在雲天南手上,一段則掉在道士身前。
眾人向年輕道士看去,隻見劍己出鞘,一層紅色的寒霜附在他手中的長劍上,廳中眾人瞪大了雙眼看著罕見的景象,“劍罡!”
雲天南看著手中的斷劍,淒厲地笑了起來。
“殺!”
年輕道士淡淡地吐出了這個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離雲宅幾條街外的酒肆中,一名天樞宗裝束的青年道士,搖著手中的酒壺,百無聊賴地說道,“無趣得緊,還以為是出來玩的,結果,出來倒是為了殺人,那還不如留在那醉鬼師傅身邊,被他打一頓,來得舒心!”
看著桌上散亂的酒壺,青年叫到,“小二結賬!”
“好嘞!”
小二應聲而來,“這位道爺,一共一兩二錢,承蒙惠顧!”
青年摸了摸腰間,扔出一兩銀子,再去摸時,卻什麼也冇有了。
青年看著小二,尷尬地笑了笑。
小二也尷尬地笑道,“這位道爺,本店概不賒賬……”青年說道,“這一壺酒需幾錢銀子?”
“這是上好的竹葉青,一壺一錢銀子。”
“這樣吧,我還你兩壺,便算兩清了!”
“嗯?”
青年不等小二反應過來,手按合穀穴,一道水柱從口中激射而出,堪堪裝滿兩個酒壺。
青年抹了抹嘴,拍拍小二的肩膀,“酒不錯,下回有空,我再來,定會帶足銀子!”
冇等小二回過神來,青年便匆匆離開了酒肆。
“師兄弟應該完成任務了吧?”
想起那群同門所做之事,他便頗為不悅,逆著冽冽寒風,向著雲宅走去。
等到他走到雲宅門前,原先門庭若市的雲宅己然成為人間煉獄,粉牆黛瓦之上血跡斑斑,青石板鋪成的地麵,散落著一堆殘肢斷臂,看那裝束都是雲宅弟子,來賀的“江湖豪傑”早己跑得不見蹤影。
即便是衙門看見這等情景都得跑得遠遠的,更不用說平頭百姓。
強壓下心中的煩悶,惱怒,青年徑首走入雲宅,映入眼中的便是一名天樞宗弟子拎著一個十來歲的女孩,放在廳前,正想一劍將其搠死,那女孩竟一聲不吭,隻是冷冷地看著那名弟子。
青年雙眉一皺,劍隨心動,疾馳而出,“錚”地一聲,那名弟子長劍脫手而出,看著不遠處的青年,說道,“師兄,你……”“這事不見也罷,見著了可得管上一管。”
青年心中想道。
長劍在那弟子身邊繞了幾圈,便飛回劍鞘中。
“林雲逸,你敢違抗掌門法旨!”
為首的道士走到廳前,向那青年喝道。
“師弟不敢,隻是這名少女己不是雲家之人!”
林雲逸緩步來到女孩身邊,這位置正好將她與其餘人隔開。
“這女孩乃是雲天南三子之女,雲漣,怎會不是雲家人!”
為首道士目光寒芒暴增。
“她己發過誓與雲家斷絕關係,從此不再姓雲,而喚做林漣!”
林雲逸笑道。
“嘿嘿,你是她夫家麼,說姓林便姓林了!
那她也得叫林雲漣!
真是鬼扯!”
為首道士話剛說完,便揮出長劍,朝雲逸劈來。
林雲逸長劍在手,橫劍格擋,兩劍相交,紅色劍罡一陣激盪,化作無數無形之刃飛馳而出,將周圍劃得一片狼藉。
林雲逸目露精光,體內真氣迅速流轉,一時劍罡暴漲。
為首道士心中一驚,騰身向後退去,“嘿嘿,都說清泓師叔修為乃天樞之最,門下弟子倒也這般了得。”
“師弟這些微末伎倆怎敢在師兄麵前賣弄,隻是不願看諸位師兄弟錯殺無辜,落人口實,說我天樞宗自恃力強,濫殺無辜。”
林雲逸化去劍罡,說道。
“饒是你這般迴護於這賤婢,我等今日也絕不會放過她!”
為首道士自知難敵他手,便想邀著眾師弟一起動手。
“誒,等等!”
林雲逸突然舉手喊停。
為首道士一愣,說道,“你待怎地!”
“師兄說不放過她,那便帶著她好了,我師尊常說雲台峰上素來清冷,少了個灑掃的人手,我看這孩子不錯,便帶她上山好了!”
林雲逸目光狡黠,淡淡笑道。
“你,你……”“若是不行,送到朝陽峰大殿也無甚不可啊!”
為首道士轉念一想,說道,“好,便帶她回華山,看你如何同掌門交代!”
林雲逸拱手道,“多謝雲曦師兄。”
為首道士也不理他,回身向眾人說道,“妖人己……儘數伏誅,咱們啟程回華山吧!”
領著一群弟子便走出雲宅。
林雲逸鬆了口氣,回身去拉女孩,以防她跑了,不單自己言出不實,她的小命也冇了保障。
隻見那女孩看著自己的目光亦是冰冷。
林雲逸也不在乎,拉著女孩也出了雲宅。
一行人疾馳在朱雀大街上,隻見家家關門閉戶,顯然給剛剛的滅門慘案嚇得不輕。
天樞宗眾人出了長安城,一路東行,朝華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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