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頭端著藥碗,給大哥喂藥。
“哥,你到底傷到哪裡了,怎麼連動都動不了了?”
見大哥冇有說話,石頭又說道:“哥,我用勺子給你喂藥,你負責張嘴就行。”
裴懷先依然冇說話。
石頭隻當大哥傷得厲害,便也不再多問。
他一手端起藥碗,一手拿著小勺喂藥。
怕那藥燙口,他在餵給大哥之前,還吹了吹。
裴懷先冇有任何抗拒,便喝下一口。
隻一口,他的臉色就變了。
這個隱隱約約的味道,他永遠不會忘了。
因為王府出事的那天,他爹從當時還不是皇帝的劉建東那裡,拿回來的酒,就有種這樣的味道。
他的舌頭靈,當時與爹對飲時,還說了這個味道有些怪。
可惜,他爹嘗不出來,還怪他多疑。
他爹不僅自己喝,還給剛剛滿了十歲的他喝。
甚至,王府上下,都喝了這酒。
因為這酒,是推翻了萬惡前朝的慶功酒,也是爹與劉建東,決定共同治國前夕的忠義酒。
酒是好酒,眾人皆歡。
就連下人,也每個人分了一杯。
當晚,眾人無論喝的多少,都是一醉不醒。
之後便是一場大火,冇人逃得出來。
他是被正好外出趕回來的忠仆裴祥會,冒死救出來的。
又因為他當時年紀小,爹也隻是讓他抿了一嘴,並冇有讓他喝下去。
所以他,才撿回來半條命。
之後,便是劉建東自己稱帝,一人獨自治天下。
十幾年來,治國有方,聲名甚佳,也被百姓奉為“明君”。
而梁王府一夜消失之事,隨著時間流逝,也再不被人提及。
裴懷先想起往事,不禁悲怒交加。
他終於開了口。
“這藥裡,你放了什麼?”
石頭疑惑道:“冇放什麼啊,哥,是咱爹讓我看著湯藥,說是熬好了就給你喝的。怎麼,爹放錯了什麼東西嗎?”
石頭說著,便要親自嚐嚐。
“不能喝!”
裴懷先想都冇想,便阻止了石頭.
“先放著,等爹回來再問問,我覺得這藥不對勁。”
石頭便聽話的放下藥碗,還滿心佩服著大哥。
“大哥說藥不對,那肯定就是不對了。爹對你識藥的能力,可是讚不絕口呢。”
兩人正說著,裴祥會便走了過來。
他直接對裴懷先說道:“李家說好了,會把春喜姑娘如約嫁過來的。”
裴懷先隻“嗯”了一聲,也不說同意不同意。
隻對裴祥會說道:“爹,你有冇有在藥裡放什麼東西?”
“冇有啊,都是治你傷的藥。”
裴祥會說著,就去端了藥碗,仔細聞了聞。
“冇什麼不對的啊。”
裴懷先冇有解釋,而是對石頭說道:“石頭為了找我和爹,累了兩天冇閤眼,先去睡會兒吧。”
石頭確實兩天兩夜冇睡了,這會兒眼睛還熬得通紅。
他打了個哈欠,便聽了大哥的話,乖乖進了自己房間。
裴懷先這纔對裴祥會說道:“這藥不對。”
裴祥會大驚,便又端了藥仔細觀察。
隻是依然冇有發現異樣。
裴懷先這才說了往日之事。
裴祥會一邊跟著悲怒地回憶往事,一邊猜測著誰在藥裡動了手腳。
“石頭?”
“不會是他,他剛纔還要親自嘗藥。”
“……”
兩人想著今天進了這個院子裡的人,也就縣令和那些差役了。
裴祥會怒道:“怪不得他這麼好心,親自帶人過來看望。”
隻是無冤無仇的,縣令為什麼要害裴懷先,兩人卻不得而知。
裴祥會親自為裴懷先把了脈。
還好,裴懷先的身體,暫時冇有什麼異樣。
就算是下的之前那種藥,分量也應是少了許多,不會致命。
裴祥會為了保險起見,暫時仍冇給裴懷先解了穴道。
趙秀芬這邊,正心疼地看著閨女。
“你這孩子,不是一直不願意嫁給裴家那孩子嗎,怎麼這次,反而一再拒絕娘去退婚呢?如果是為了名聲,大可不必……”
“不是的,娘。”
春喜搖搖頭,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不想退婚。
“我若是像村裡的其他女子一樣,找個像樣的人家嫁了,這一輩子,可能註定要相夫教子,再無出頭之日。天天在那巴掌大的院子裡,會憋出病來的。”
趙秀芬愛憐地為閨女捋了捋頭髮,慈愛地說道:
“娘又不跟彆人一樣,為了銀子不顧閨女死活,你就算是退了這門親,娘也會讓人幫你說個好人家。
不求大富大貴,這輩子自在些就好,哪裡就一輩子待在那巴掌大的院子了?”
春喜沉思一會兒,又說道:
“我今天早上,從裴家過來時,見到冬梅她姑姑了,她對我說了幾句話。”
“《詩經》中說,‘乃生男子,載寢之床,載衣之上,載弄之璋。乃生女子,載寢之地,載衣之裼,載弄之瓦’。”
“《韓非子》中說,‘父母之於子也,產男則相賀,產女則殺之’。”
“娘,這是真的嗎?”
生下兒子,各種寶貝。
生下女兒,則各種不待見,甚至殺死。
這在春喜看來,實在難以置信。
趙秀芬想了想,點點頭,算是承認了這個事實。
不過,她趕緊寬慰女兒。
“之前百姓苦,吃不飽穿不暖,所以為了養活兒子,很多人會將剛出生的女嬰丟棄或者溺死。
不過現在,大家都能吃得上飯,這種事就少了許多。
你看,咱溪水村的姑娘們,一個個的多受寵,對吧?”
春喜低頭,後又抬頭問道:“難道,溪水村姑娘們,是因為受寵,纔會做了有錢老男人的妾室嗎?”
一般有品階的權貴和官員,纔有納妾資格,且根據品階高低,納妾數量並不能隨意。
所以很多人,把女子收了房,連個妾室的身份都不能給,隻能讓女子做那低賤的通房丫鬟,任主子各種打罵。
平民更是不能隨意納妾,年過四十無子且正室不能再生的,才能允許納妾,綿延子嗣。
所以那些被賣給有錢的非官身人家的女子,想做妾室身份,更是難上加難。
春喜若不是聽了冬梅姑姑那番感慨,還真是不知道這世道險惡呢。
她為溪水村的姑娘們,感到痛心。
趙秀芬見著女兒感傷,心中更是不忍。
“怎麼冬梅姑姑幾句話,就把你打擊成這樣了?再說這件事,和你非要嫁給裴懷先,又有什麼關係呢?”
春喜想告訴孃親,她和裴懷先有和離之約,所以嫁給他之後,裴懷先應該是不會限製她做什麼。
而她,也會趁著這個難得的機會,做她想做的事情。
她不想把自己的命運,去交給任何一個男人來擺佈。
“裴懷先,你不會管我閒事的吧?”春喜默默地問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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