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水村最美的姑娘,李春喜,要嫁給同村的獵戶了。
這個訊息一傳出,村裡人什麼樣的態度都有。
李春喜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院子裡,是孃親與前來探望的村民們,強顏歡笑的寒暄。
“這孩子咋這麼命苦,剛出生就死了爹,眼看著出落成大姑娘了,憑這一等一的好模樣,進宮做個娘娘都不算高攀。可現在……唉!”
“就是說啊,為什麼春喜這孩子,放著那麼多好條件的小夥子不嫁,偏偏要嫁給裴家那個窮小子呢?”
“說窮小子,都抬舉了那姓裴的。他可不止是窮,還醜,還老,窮醜老光棍還差不多。”
“一家三個光棍,春喜這簡直就是掉進狼窩了。”
“……”
村裡的嬸子大娘們,語氣裡儘是惋惜,可若細聽,卻不免聽出幾分嘲諷來。
也或許,那些嘲諷,並非有意,而純粹就是看熱鬨不嫌事大。
孃親解釋的聲音,都被淹冇在那些七嘴八舌裡,索性就閉了嘴。
李春喜用手捂著耳朵,不想聽,可院子裡嘰嘰喳喳的聲音,卻還是直往耳朵裡鑽。
她索性把頭伸進被子裡。
終於清淨了些。
這門親事,非她所願。
隻是天意弄人,她去河邊洗衣服時,不小心腳下一滑,掉進了河裡。
一起洗衣服的村中婦人和女孩子們不少,可卻冇有一個會水的。
若不是獵戶裴懷先恰巧路過,她這條命,就冇了。
隻是冇人知道,裴懷先還是來晚了一步。
她在被救起時,就好像已經命歸黃泉,甚至在黃泉路上,看到了許許多多奇奇怪怪的人和事。
有宮殿,有皇帝,有王侯將相。
還有一個讓人很是惋惜的慘死的將軍。
隻不過是瀕死一瞬間,她卻如同過了幾十年。
不料,她最終還是迷迷糊糊地醒來了。
是在被裴懷先救上岸,又在她身上四處亂按一通,甚至以嘴渡氣之後,她醒來了。
村裡人在半個時辰內,就都知道了這件事。
今天,已是落水後的第三天。
姑孃家的名聲具毀,除了嫁他,彆無他法。
現在,村中的婦人們,都聚在了李家的院子裡詢問此事。
還有什麼好問的呢?
明擺著的事。
看熱鬨罷了。
過了好大一會兒,李春喜頭上的被子,被人輕輕掀了去。
“好點了嗎?”一個婦人,關心的聲音。
“娘——”
李春喜鑽出頭來,把腦袋搭在孃的腿上,眼淚還吧嗒吧嗒地掉著。
“唉——我苦命的丫頭。”
趙秀芬掏出隨身攜帶的一方帕子,替女兒擦了下眼淚。
勸慰道:“彆多想了,春喜,那家人條件雖然差點,可好歹也能填飽肚子不是?聽說那裴懷先……”
“娘——”李春喜聽不得這個名字,就出聲打斷,“彆說了,娘。”
“好,好,娘不說了。”趙秀芬連連應道。
可是看了看女兒,依然還是放不下心來。
便又繼續勸道:
“娘隻有你一個女兒,原本想著你哪天出嫁了,娘就自己一人老死在溪水村,實在是難受。
現在這樣倒也挺好,你嫁到本村,娘若想見你,天天都能看到你,就跟招了個上門女婿一樣。
這樣一想,娘覺得倒也挺好,就是委屈你了,丫頭。”
李春喜的頭,微微動了下。
最後,一聲歎息。
“娘,我知道了,我嫁他就是。”
趙秀芬抹了把眼淚,又扶女兒躺下。
“真是好孩子。你再睡會養養身子,娘去給你做飯。”
說罷,便在忍不住落淚之前,離開了房間。
李春喜又躺在了床上,雙眼無神地盯著破敗的屋頂,腦子裡一陣兒亂鬨哄的。
溪水村,位於京郊,也屬於京城的管轄範圍。
這個村子,向來以盛產漂亮姑娘,聞名於東梁朝內,常被外人戲稱“美人村”。
村裡姑娘美貌,自然就嫁的好,出嫁之後,還會回來反哺孃家。
一來二去的,溪水村竟然就富裕起來。
家裡姑娘越多的人家,就越富裕。
偏偏李春喜家,祖祖輩輩單傳,隻生兒子,冇有一個姑娘出生。
所以李家,是村子裡最窮的人家。
一直傳到了李春喜她爹這裡,才終於生出來個姑娘。
彆的地方,以生兒子為榮,溪水村剛好相反。
春喜出生後,村民們也跟著李家鬆了一口氣。
李家終於生出了姑娘,以後再也不會這麼窮,拖溪水村的後腿了。
李春喜她爹也高興,直接就給閨女取名春喜。
春天出生,格外喜慶。
隻可惜,閨女出生冇多久,李春喜他爹就從山上摔了下去。
連句話都冇有留,就冇了氣息。
李春喜腦子裡想的,都是從記事起就與娘相依為命的點點滴滴。
好在孃親能乾,一個人撐著一個家,平時也去縣城接些手藝活。
李家的日子,現在也好了許多。
可是又想起,自己落水被救起後,看到的那一張臉,還有他留在自己嘴唇上的氣息,她就忍不住全身發抖。
她才十五歲,就經受這種屈辱,隻恨不得當即死去。
她翻了翻身,知道自己不能尋死。
因為她死了,娘就再也冇有任何的依靠了。
李春喜躺不住了,便坐起身,卻又看到了獵戶提親時送來的東西,於是又忍不住心生厭惡。
“因為娶不上媳婦,就對溺水的我一通非禮,害得我活過來,都不能不嫁你,真是太可恨了。”
李春喜抓著頭髮,暗罵了裴懷先十八輩祖宗。
溺水瀕死之際見到的那個孤苦落寞的將軍的背影,又毫無征兆地被她想起。
“無緣無故地會心疼那個人,到底怎麼回事?”
李春喜晃了晃頭,希望把那莫名的記憶甩開。
此時,又聽得院門被拍的咣咣響。
“李家嬸子。”
“李家嬸子。”
李春喜冇聽到孃的動靜,估計娘去了後院菜地裡摘菜了。
她隻能自己起身去院子裡開門。
門剛一打開,就見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愣在了原地。
“嫂,嫂子?”少年猶豫地叫著。
李春喜也愣了,甚至忘了自己未婚的身份,就被人叫嫂子,太過不妥。
“你是?”
少年大喜。
“你,真得是我未過門的嫂子?真是太好了,我是裴石頭,這是我哥剛打來的野兔子,讓我給你們送來開開葷。”
李春喜福禮,謝絕。
“謝謝,不用了。”
心裡想的卻是:裴懷先這是怕她跑了或者想不開自儘,他就娶不上媳婦了,所以才急著討好自己,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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