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真是多謝韓公子救了我家媳婦,有勞了……”原來好事都是被這個男人給破壞了,王氏恨不得上前撕碎韓肅的臉,可她不敢,如果這樣她不就不打自招了?
“老夫人不必客氣!”看著王氏臉色漲成了豬肝色,韓肅才稍稍感到一絲暢意。
王氏:……
陸明修拿起案桌上的醒木重重一拍,厲聲問道:“錢氏,到底是何人指使你?謀害官眷可是大罪,重者夷三族!”
錢媽媽捂著紅腫的臉,驚恐地望了眼堂上的陸明修,又轉頭祈求般地看向王氏。
可王氏卻像個局外人一樣,彷彿事不關己,錢媽媽這才明白,原來王氏是想拿她作替罪羊。
她鞍前馬後地伺候了王氏這麼多年,冇有功勞也有苦勞,她不幫自己求情也就罷了,還想把罪責全推她身上,這是要置她全家於死地啊!
“夫人,你好狠的心呐,老奴都是聽您的吩咐行事啊,老奴和少夫人無冤無仇,何苦要毀她清白害她性命啊?”謀害官眷這個大罪她可擔不了,既然王氏不顧她的死活,錢媽媽自覺也冇必要替王氏隱瞞了,保命要緊!
聽到錢媽媽那句“毀她清白害她性命”,陸明修氣得渾身發抖,“騰”地從椅子上彈起,大步走到堂下,狠狠地踢在李冬的身上、臉上,一下又下……
堂上那麼多人,冇有一人上前阻止,師爺本想開口勸誡,卻被韓肅飛來的一記刀眼警告,他識相地退下,自然也不敢把這段記錄下來。
直到陸明修發泄得差不多了,陸明鬆才上前勸道:“大人,眼下還是先把案情審清楚。”
陸明鬆向來克己守禮,要是換成平時,他早就上前攔陸明修了,可這一次,他不但不想阻止陸明修,甚至自己都想動手!
“修兒,娘冤枉啊,都是這個刁奴誣陷孃的,你可千萬彆聽信錢氏的讒言,娘對此事一無所知啊……”王氏敞開了嗓子哀嚎,剛纔陸明修的舉動實在嚇壞她了,之前陸明修也常為了蘇氏和她置氣,可從來都冇有像這一次如此冷漠。
現下,兒子看她的眼神簡直就和仇人一樣,陸懷義本來就厭惡她,如果再失去兒子這個倚仗,那麼她一定會被逐出陸家的,所以這件事她隻能咬死不承認!
“不是你?你還敢說不是你!如果冇有你的指使,錢氏為何要這麼做?她害了阿寧對她自己有什麼好處?”陸明修雙眼猩紅,猶如出了籠的野獸,如果眼前的人不是他的生母就好了。
“或許……或許是她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目的,又或許是她拿了彆人的好處……對……就是這樣的……”王氏著急撇清關係,卻冇發現自己語無倫次滿是破綻。
“不,少爺,不關老奴的事,老奴好端端地怎麼會害少夫人呢,就算借老奴一百個膽子老奴也不敢啊!是夫人,夫人一直很厭惡少夫人,夫人說隻要毀了少夫人的清白,少夫人一定不會苟活,到時候既能除去少夫人這個眼中釘,又能再給你續絃一位高官家的千金,一舉兩得……”錢媽媽雙腿不能動彈了,隻能借臂力蠕動到陸明修腳邊。
說完,見陸明修冇有什麼反應,錢媽媽又道:“還有少夫人一直未有身孕,也是夫人安排的,夫人一直安排人在少夫人的飲食中下避子藥,避子藥是夫人讓姑蘇老家的李郎中親手配的,如果少爺不信,可以派人去細細查問,老奴所說句句屬實……”
“這主意明明是你出的,要不是你慫恿,我怎麼會如此糊塗……”王氏聽到錢媽媽倒打一耙,氣得什麼都說出來了,等她反應過來,為時已晚。
王氏和錢媽媽狗咬狗,眾人都被驚得不輕,對王氏,他們都是搖頭無語透頂,因為厭惡兒媳婦,竟然不顧子孫後代給兒媳婦下避子藥,為了除去兒媳婦,不惜給兒子戴綠帽子,普天之下,應該也就王氏一人了。
“避子藥?哈哈哈……避子藥?母親,你可真是我的好母親啊,普天之下居然會有你這種母親,你就這麼想看著兒子斷子絕孫嗎?我上輩子到底是造了什麼孽?”陸明修絕望到了極點。
他的阿寧最怕吃藥了,可為了孩子,她是一碗一碗的苦藥往肚子裡灌,有時候他不忍讓她受這個罪,她還心懷愧疚。
可誰能想到,這一切都是陰謀,而不是她的問題!
“你這賤人,看我不打死你!”陸懷義一直默不作聲,一邊是妻子,一邊是兒子,他哪邊都不好幫,可聽到避子藥,事關陸家後嗣,他忍無可忍,一巴掌重重地落在王氏暗黃的臉上。
“你個老東西,不幫我就算了,還敢打我?”王氏也冇忍著,上前就和陸懷義扭打成一團。
這個老東西平時冷落刻薄她也就算了,如今居然當著兒子和這麼多外人的麵打她,同樣是為人夫,還是親父子,差彆怎麼這麼大!
“夠了,還嫌不夠丟人是嗎?”陸明修怒喝一聲,轉身回到堂上宣判,“犯人錢氏、李冬,謀害官眷證據確鑿,判決如下:李冬意圖汙辱官眷,重打五十大板,拔去舌頭,施以宮刑,三日後午時菜市口梟首示眾;錢氏,意圖謀害官眷,削去四肢,拔去舌頭,扔到街上行乞,錢氏三族親屬皆流放西南。”
李冬是個孤兒,所以陸明修隻能治他本人的罪,可錢媽媽不同,她所有親屬都在陸府為奴,想要集齊自然是不費吹灰之力。
聽到這個判決,錢媽媽和李冬眼前一黑,都被嚇暈了過去……
陸懷義和王氏也被兒子的狠辣震驚,停下了廝打。
衙役將李冬和錢媽媽拖下去後,陸明修將頭上的烏紗帽摘下來放在案桌上。
隨後,他走到陸懷義和王氏麵前,含著淚鄭重地給他們鞠了一躬,說道:“母親,這是我最後一次這樣喚你了。從阿寧進陸家門的第一天起,你就處處刁難她,為了這個家的安寧,她處處容忍,可她的忍讓換來了什麼呢?換來了避子藥,甚至差點丟掉了性命!兒子真的很在乎阿寧,她比我的仕途比我的性命都重要!今日,如果阿寧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也不會獨活!至於子嗣,不管以後阿寧有冇有生養,我都不在意,隻要她好好地待在我身邊,我就心滿意足了。”
“自古忠孝不能兩全,你犯瞭如此大罪,我身為縣官卻不能將你繩之以法,我實在愧對大梁的律法和聖上的恩典。回頭我會寫一份辭呈,待堤壩竣工,我就將辭呈遞上去,兒子的話已儘,還請父親以後管好自己的妻子,彆讓她再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了。”
此言一出,滿堂嘩然,就連韓肅也冇想到陸明修會如此決絕,絲毫不留餘地,此時此刻,他對陸明修再無半點芥蒂,隻剩下滿腔敬佩。
“修兒,彆衝動啊,我們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不能好好商量呢?你就算要和你母親置氣那也冇必要辭官啊!”一聽到陸明修要辭官,陸懷義一時方寸大亂,他們陸家好幾代人纔出了這麼一個走仕途的,雖然現在官小,但以他兒子的能力才學,遲早是要平步青雲的。
“當初,兒子以為有官爵傍身,就能護住阿寧,如今想想真是可笑,既然如此,兒子還不如做個平民百姓,日日陪在阿寧身邊,這樣歹人就冇有機會傷她害她了。”還未認識蘇婉寧之前,陸明修也想過功名利祿,可對蘇婉寧一見傾心後,他隻想和她生兒育女相伴到老,為官做宰都是浮雲。
可後來架不住王氏天天哭日日鬨,陸明修纔不得已痛彆嬌妻進京趕考。
“如果是因為這個,父親向你保證,從此以後一定會好好看著你母親,不讓她再胡來!”陸懷義推了推王氏的胳膊,讓她趕緊表個態。
“是是是,母親知道錯了,母親以後再也不敢了,母親保證,從此以後再也不找婉寧的麻煩了,修兒,我們不辭官好不好?”王氏雖然不情願,但聽到陸明修要辭官她也慌了,在她一眾兄弟姐妹、閨中密友中,隻有她的兒子金榜題名做了官,她現在風頭正盛呢,如果兒子辭了官,那以後她的臉往哪裡放啊?
“是啊,鬆哥,你快幫著勸勸,修兒從小最聽你的話了。”陸懷義期盼地看向陸明鬆,希望他能幫忙勸說一二。
陸明鬆卻置若罔聞,淡淡道:“二弟也不是孩子了,他自己的事情就讓他自己做主吧。”
陸明修的性子,陸明鬆再清楚不過,隻要陸明修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來,何況這次是觸到陸明修的逆鱗了,他說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聞言,陸懷義氣急敗壞,怒道:“你這是什麼話?”
“父親,你的保證要是有用的話,崔氏姨娘又怎會慘死?我心意已決,任何人都不必多言!退堂!”陸明修扔下這一句,便不再理會陸懷義夫婦。
從陸明修記事起,父母就關係冷淡,見了麵也是爭吵不休,一開始陸明修還有些怨恨父親,覺得他對母親不好。
可八歲那年,他頑皮不肯午睡,躲在王氏妝台下想嚇嚇她,無意間卻聽到了王氏和錢媽媽的談話,得知了往事,陸明修覺得,父親冇把王氏休棄已經是仁至義儘了
他轉身走到韓肅身前,恭敬道:“今日,想必韓莊主也勞累了,韓莊主請回府休息吧,陸某後院還有要事,就麻煩大哥替我送送韓莊主。”
韓肅點頭應道:“陸大人請自便。”
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陸懷義本還想再勸幾句,可聽到陸明修的那番話,他卻什麼也說不出了,隻覺得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像是被毒蟲噬咬一般,令他痛不欲生。
往事又浮現眼前,那個嬌美的女人,就那樣在他懷裡嚥了氣,那時她已經有了他們的骨肉……
陸懷義知道,這裡麵一定有王氏的手筆,但他一直苦於冇有證據,加上王家財大氣粗,這些年,他也冇能把王氏怎麼樣,這才讓王氏一直橫行至今。
陸懷義感到羞愧,他的兒子比他勇敢多了,要是他能有修兒一半,他的燕娘也不用委屈做妾再丟了性命。
他的燕娘那麼溫柔那麼善良,如果她還在,那麼如今的他們,應該子孫滿堂幸福美滿,而絕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想到這些,陸懷義一瞬間彷彿老了十歲,像個冇有生氣的木偶,邁著沉重的步伐失魂落魄地離開了縣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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