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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當天晚上就把我送往了醫院,跪著求著鄰居借錢付醫藥費。

等攢夠錢時,我的生命體征已經很微弱了。

ICU裡,我的身體插滿管子。

他們穿著無菌服進來,淚水模糊了視線,大滴大滴砸進口罩,親口品嚐到了苦澀的滋味。

光是呼吸就已經花光了我全身的力氣。

但我依然費力從被子裡伸出手,眼神哀求。

“拔...拔掉......我的管子...”

我拉著爸爸媽媽的手,微弱的,堅定地放在了呼吸麵罩上。

我要他們親手殺死我,後半輩子都活在悔恨中。

爸爸到底還是心狠,一用力,我隻覺得前半輩子的痛都彙聚在了這一刻,隨之而來的,就是徹底的輕鬆。

終於...我終於擺脫這個病態畸形的家庭了,真好。

意識逐漸渙散,我發現自己的靈魂順著飄了起來,卻好似仍被什麼牽引著,困在父母身邊。

我看到媽媽好似不敢相信,呆呆望著遠方,熾光燈下她的白髮觸目驚心。

爸爸也好似不忍,彆過頭去,攥緊的拳頭青筋暴起。

人總是在失去了後才知道珍惜。

可真等到了這個時候,留下的唯有追悔莫及。

他們打了火葬場的電話,親自回家收拾我的遺物。

可我自小冇有房間,有的隻是房角的地鋪和堆滿雜物的桌子。

這麼小的一寸天地配合我短短的一生,又能留下多少遺物呢?

我媽小心翼翼的收拾著我為數不多的東西。

爸爸好似不願再看,煩悶的在門口抽著煙。

某種沉重又粘稠的氣氛在壓抑中慢慢成形,不動聲色壓在他們的肩膀,越壓越重。

我看到她將我的衣服整整齊齊疊成一摞,又拿起我曾經寫過的筆記一頁頁翻過,好似怎麼也看不夠。

翻到其中一頁,她翻書的手顫了顫,動作頓住。

我飄過去,哦,原來是我曾經抱怨似的囈語。

“今天的我超級能乾,把媽媽的活都乾完了,她終於能早早睡覺了,好開心!”

“求問,做了超級久,想送給媽媽的暖手袋被弟弟弄壞了該怎麼修啊?”

“哦,修不好了,我怎麼這麼冇用,我好像把媽媽也弄壞了,不然怎麼會變了一副樣子,我想把媽媽修成原來的樣子。”

“活怎麼越來越多了,落在身上的打罵也好像越來越疼了,我都擠不出時間看星星了。”

“我好像生病了,胃裡真的超級難受,爸爸說我冇事那就應該冇事吧。”

“我怎麼感覺天變暗了,時間真的好漫長啊,有點想死。”

“今天好巧啊,我的胃癌晚期確診報告居然和弟弟的手術通知一塊下來,還是不告訴他們了,免得說我事兒多。”

“被挖腎了,好疼...但好像還是心更痛一點......”

“死亡倒計時:第十天。”

“九”

“......”

“最後一天,祝自己下輩子不要再出生在這樣的家庭。”

媽媽愣愣的盯著最後一行字。

良久。

曾經那雙麵的我永遠冷漠或情緒激烈的眼睛裡,漸漸有水霧湧起。

她將本子死死的抱在懷裡,好像這樣就能抱住我逝去的靈魂。

可笑在我死之後,我的媽媽才生平第一次,為了我流下了眼淚。

“有兒,你怎麼這麼傻,怎麼什麼都不告訴媽呢?”

不。

不是我不願告訴你,而是你從未給過我機會。

還很小的時候,我最喜歡乾的,便是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你身後,絮絮叨叨的說著今天的趣事。

可你隻會冷淡的撥開我,轉而笑著去哄弟弟。

又因為我不小心吵醒弟弟睡覺,就揪著耳朵把我拽到外麵罰跪。

“嘴這麼碎,遲早給你縫了去。”

媽媽對弟弟好似有無限的耐心,可留給我的往往是連一句話都不允許說完的涼薄。

這樣的她又怎麼會浪費時間聽我的心事呢?

她到現在都不懂。

孩子是反應父母的一麵鏡子。

你如何待他,他們就會給予你如何的反饋。

世間的一切物品都是可以明碼標價做交換的。

給弟弟以溺愛,那他便還給你們數不儘的貪婪。

給我以惡意,那我便還你一條命。

再公平不過。

父母逼我給弟弟捐腎後後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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