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母又端了一鍋子紅薯粥上來。
家裡的大米快見底了，這段日子楊家都是吃紅薯粥。
紅薯剁成塊狀，大米磨成粉末狀，兩者合在一起煮，就是一家五口一天的口糧。
“來，媽給你盛粥。”
楊母拿過楊飛麵前的碗，給他裝了滿滿一碗的紅薯粥，都是鍋底最稠的部分。
“你這麼個盛法，後麵的人光喝稀的？”
楊老婆子看不慣楊母的偏心，翻著白眼道。
“媽，飛飛是從省城回來的人，又嗆過水，身體虛，就讓他多吃點吧！再說了，這塊肉也是他花錢買的，冇理由不讓他吃。”
楊母眼皮子都冇抬一下，又將一碗辣椒炒肉扒拉了三分之一到楊飛碗裡。
楊母驚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要死啊？一個隻會跳水庫自殺，還讓人上門退親的窩囊廢，有什麼資格這麼吃？”
楊父實在聽不下去，垮著臉反駁楊老婆子。
“媽，你彆老揭楊飛的傷疤好不好？退親是李芷蘭那個狗眼看人低的，跟我們楊飛沒關係，不能把所有的錯推在楊飛身上。”
楊國梁是個孝子，在楊老婆子麵前從來都是言聽計從，無論母親說什麼，他都從不說半個“不”字。
即便是楊老婆子再無理取鬨，他也隻是一個人躲在角落抽旱菸，消化情緒。
“好好好，這個家我冇有說話的資格了是吧？一群白眼狼，既然子孫不孝順，那我活著也冇意思了，我投水庫去。”
楊老婆子見平日裡孝順的兒子居然這麼對自己說話，氣的天靈蓋都快掀起來了，賭氣將桌上的飯菜全部掃落在地上，邊擦眼淚，邊踮著小腳往外走。
“奶奶真是個作精！好好的一桌子飯菜，就這麼被她浪費掉了，造孽啊！”
楊虎看著地板上灑了一地的五花肉和茄子，遺憾的直搖頭。
楊國梁見母親要去尋死，瞬間就慌了，立刻三步並做兩步追了出去。
“媽、媽、媽，你老彆衝動，兒子也不是故意要頂撞您，就是不想楊飛在我們家受氣，他一個城裡來長大的孩子，來到我們這種農村地方，心裡肯定有落差，他已經自殺過一次了，你再用言語這麼刺激他，就不怕他再去尋短見？”
楊國梁平常話不多，見老母親要尋死，一激動話像倒豆子一樣，劈裡啪啦往外蹦。
楊老婆子也不是真想死。
她隻是覺得自己的家長權威受到了挑釁，才弄了這麼一出。
見兒子給他台階下，也就抬了抬眼皮子，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下次你要是敢再這麼對我說話，我就死給你看！你大哥要是知道是你逼死的我，肯定饒不了你。”
楊老婆子一共兩個兒子。
大兒子楊國安是縣城國營飯店的一名配菜師傅，住在縣城，平日裡極少回梅花村。
一來，他是國營飯店的一名臨時工，平常不敢請假，怕領導不開心把他給開了。
二來，他娶了個縣城婆娘，看不上楊國安農村的家，不讓他回。
基於這兩點，楊國安乾脆就不回了，反正家裡還有個老實本分的弟弟管著。
即便是大兒子如此對她，楊老婆子卻很依然以大兒子為榮，逢人就誇大兒子有出息，吃上了國家糧。
即便是大兒子一天到頭一毛錢也冇給她寄，她也樂嗬的很，還常常揹著兒子兒媳婦把家裡好不容易攢下的雞蛋給老大捎過去。
“娘，我再也不敢了，您消消氣，我讓翠萍再給您做點吃的。”
楊老婆子翻了個白眼，又歎了口氣，才一臉不情願的回了堂屋。
此時，楊飛母親已經把地麵上的飯菜收拾乾淨，又回廚房下了點麪條端上桌，一家人圍著桌子正準備要吃飯，卻見李芷蘭低垂著腦袋走了進來。
“李芷蘭，你跟我哥已經退婚了，還來我們家做什麼？”
楊虎凶巴巴的對著李芷蘭吼。
李芷蘭低垂著頭，雙手揉搓著衣角，一臉羞怯道：“奶奶、大叔、大娘，我是來找楊飛的，我有話想要對他說。”
李芷蘭剛剛已經蹲在牆角偷聽了這一家人的爭吵，也看到了楊家桌子上擺放的一盤辣椒炒肉。
她發現，楊家比她想象的要富裕。
並不像蘇淵說的那般不堪。
以前蘇淵總跟她說，家裡窮的揭不開鍋，她才一次又一次給他送吃的。
可她今天看到的楊家，桌上不僅吃的不差，而且比十裡八村的人都吃的好。
那可是五花肉啊。
逢年過節都不敢這麼吃，他們家卻在這麼個平平無奇的日子裡吃肉，簡直奢侈至極。
她現在更加確信，自己被蘇淵給騙了。
“有什麼好談的，你父母都上我們家打人來了，你怎麼還有臉來找我們家楊飛？”
楊老婆子對外人說話的時候，家裡人才覺得這老太婆為人還不賴。
一口一個我們家楊飛，聽得楊飛都錯亂了。
這楊老婆子剛剛不是還罵自己是窩囊廢嗎？怎麼這會就成寶貝孫子了？
楊飛臉上露出微不可察的笑容。
這個老太婆有點意思。
“退婚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是被逼的。”
劉芷蘭紅著眼睛，哭的梨花帶雨，把一屋子人都看懵了。
這姑娘到底是演的哪一齣？
剛剛跟她父母來的時候，臉上的表情那叫一個堅定。
這才一頓飯的功夫，怎麼就回來哭著說不是自己的意思了？
“姑娘，婚姻大事，都得父母做主，既然你爸媽已經跟我們談好了退了這門親事，那就退了吧，隻當你跟我們家楊飛冇這個緣分。
你還年輕，好好收拾自己，到時候尋個好婆家吧。”
楊飛母親不喜歡這個李芷蘭，總覺得她過於精明算計了，即便是娶進了門，也未必是件好事。
李芷蘭見哭冇用，“撲通”一下，雙腿就跪地上了。
“唉，你這是乾什麼？苦肉計嗎？”
楊老婆子扯著嗓子喊，走上前就要去轟人。
“我跟她談談吧。”
楊飛冷著臉往外走，李芷蘭也立刻站起身來追了出去。
一家人一臉懵的看著兩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