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的馬車在管道上狂奔。
回去的路上,林皎月上了馬車。
透過車簾,看著越來越遠的西郊營寨,她收起了那副傷痛欲絕的樣子,麵色暗沉:“鏡子。”
侍女立刻從馬車角落的匣子中,取出一麵巴掌大小的蕉葉鏡,小心翼翼的捧了過來。
林皎月對著鏡子,下巴微抬,一顆淚順著她的臉頰緩緩滑落,看上去有種破碎的柔美。
侍女嚇了一跳,有些手足無措。
林皎月不理她,隻喃喃自語:冇錯呀……
她對自己的相貌十分自信,也瞭解多數男子的喜好。
穆戎是宗室出身,母親是陛下長姐,骨子裡自帶著皇家的孤傲,再加上他自幼隨父出征,看慣了沙場鐵血,自然是看不慣小女兒柔柔弱弱的樣子。因此,大膽明媚才能吸引他的主意,偶爾的脆弱更會加深他的憐惜。
世家子弟生性嬌奢,眼高手低,又偏偏好麵子,善解人意是她打動他們的捷徑,讓他們以為自己是被認可的,自然無條件的應承你。
至於其他人,她以郡主之姿稍稍放下點身段,給些甜頭,便會對她感恩戴德。
但為什麼,如今她的這套法子,似乎對穆戎不管用了?
回到京城,在林府門前遇上身為兵部尚書的父親下值回來。
見她一副風塵仆仆,麵色不虞的樣子,林之痕皺眉道:“你跟我來書房。”
林之痕早年在戰場傷了身子,因此府中隻有嫡出的一子一女。傷病回京後也納了七八房妾室,卻再無所出。
長子林允策為京畿衛中郎將,次女林皎月更是被尊為大周第一美人,皇帝親封的慶陽郡主。
因為府中人丁單薄,林之痕對這兩個孩子一直寄予厚望。
林皎月的野心,也是他一早培養出來的。
儘管他貴為尚書,但在京城世家中,林家根基淺薄。他又隻有一個兒子,自然是不夠的。林皎月的容貌便是他籠絡人心的最好武器。
林皎月一己之力網住了穆戎和四皇子武天騏兩條大魚。
但最近下看來,女兒似乎已經對穆戎失去了控製。
進了書房,他遞了一本摺子給了林皎月:“這是江夏縣參太子幼弟傾占鹽山的摺子,工部那邊七月初將摺子呈了上去,這是議事時為父拿到的手抄本。這件事你怎麼看?”
林皎月打開略略翻了一下,回道:“明麵上陛下春秋正盛,帝後恩愛,太子地位穩固。而實際上,皇後出身平民,太子並無母族助力,唯一能依靠的是太子妃,如今這個摺子,定是想借勢拆分太子的羽翼。而成年皇子中能力強者眾,除去早夭的五皇子外,二皇子、三皇子和六皇子均有強勢母族,朝中人脈廣佈,這個摺子必是出自他們之手。”
林之痕不動聲色:“你繼續。”
林皎月道:“鹽業乃我大周國運,但這摺子是七月初呈上去,到如今已有二十天,陛下還不批覆,想來是出了什麼岔子。”
林之痕點頭道:“你這分析倒是與四皇子如出一轍。為父已經打探出緣由,此事在摺子呈上去之前,穆戎就已經告知了太子,太子查察之下才發現是其內弟被門客利用所致,如今已經打掃乾淨首尾,因此這摺子便成了廢紙一張。”
“穆戎怎麼會插手太子之事?”林皎月驚疑道,她又接著追問:“那四殿下可有打算?”
“這件事本身做的經不起推敲,既然已經被太子化解,四皇子此時更不能插手。既然不能藉此事讓太子栽個跟頭,那便繼續蟄伏吧。”
林之痕說完,又反問道:“四皇子和威遠侯穆戎,你可想清楚了?”
林皎月微怔,一想到穆戎今日的冷漠,她不由自主的咬了咬嘴唇。
見她麵色發冷,林之痕正色道:“怎麼?是否如為父先前所料,那穆戎已然不受你控製了。”
林皎月不語。
林之痕冷笑一聲:“既是無用之人,便該捨棄。你是放不下你的戎哥哥?”
林皎月連忙表明心誌:“父親是知道的,兒女情長並非女兒心中所盼。穆戎雖然功勳卓著,但他畢竟隻是陛下的外甥,侯爺爵位已然到頭了。但四殿下卻大有可為,他母族低微,若是想要上位必然需要藉助外力,這樣的局勢下我們林家願意伸手,他自會牢牢抓住的,待他事成那天,女兒自然會讓林家成為世家之首。他二人相比,女兒自然知道孰輕孰重。”
對男女之事上,林之痕向來不大上心,見女兒說的篤定,他便不再糾結:“如此便好,先前覺得他為你所用,倒也不失為四皇子的一大助力。如今既然不受控製,我林家便需要從長計議了。”
父女二人又討論了一下朝中局勢,便散了。
出了書房,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林皎月的大丫鬟木心在外候著。
見自家小姐麵色難看,便上前來:“小姐怎麼了?”
林皎月冷然吩咐:“去打聽一下,那個徐容容是什麼來頭!”
而這邊,被林皎月惦記著的徐容容正忙著鹿鳴街的事情。
洛塵的訊息已經送進府來,鹿鳴街地方很大,再加上週邊淩亂閉塞,所以空宅很多。洛塵略略打探了一下,能找到屋主詳談的就有二十多處。
徐容容根據洛塵提供的圖紙,將沿街的、園景好的、有商鋪相連的房屋圈出來八間,讓洛書從不同的牙行將這八間房屋一一買下。
鹿鳴街的房屋一直不好出手,難得有人願買,不管是牙行還是屋主都喜出望外,短短幾日,洛書就將事辦妥。
如今,八張房契被徐容容工工整整的疊好,放在小匣子裡。
洛書有些疑惑:“夫人留下的錢應該還有不少盈餘,小姐既然覺得鹿鳴街的房子將來會升值,為什麼不多買幾間?。”
徐容容笑道:“你也說了,鹿鳴街地處偏遠,便是一月不過成交數單而已,我們短短幾天就買了八間,若是再多豈不惹眼?再說這幾處就地勢格局和風景而言,在手裡多壓幾年也不會賠本。”
文搖正在收拾桌上的紙筆,聞言小聲道:“先前看到平嬤嬤鬼鬼祟祟的,我打探了下,原來夫人在外麵放印子錢,聽說收益很高,小姐若是想賺錢的話,是否可以一試?””不行!“徐容容搖頭道:“印子錢萬萬不可碰,不光是我,即便將來你們嫁人掌家,也萬萬不可去做這放貸之事。”
前世,她見多了放印子錢的人開始嚐到了些甜頭,最後血本無歸,婦人被休棄,子嗣被逐出家門。
徐容容少有這麼嚴厲的時候,文搖和洛書被她驟起的氣勢嚇到,應聲跪地:“奴婢記下了。”
……
華燈初上,文搖進來問道:“小姐是否要傳膳?今日月牌樓的人已經來了兩次。”
徐容容自覺冇什麼胃口,便搖了搖頭:“你讓他們回去吧,讓大廚房煮點清粥送來就好。另外,讓洛書一會去把四家酒樓這幾日的席麵錢給結了。”
“可先前侯府的易長史說這些都交由他來處理……”
“我們與侯府並非一路人,先前應下來也是為了方便洛書出入,在這件事上侯府已是幫了大忙,我們自然是要承情的,額外的費用豈能再由他們承擔?”
小姐說的有理,文搖也不便再勸,這些日子來,她徹底相信自家小姐對威遠侯並無半分雜念。
文搖退出後,屋子裡隻剩下徐容容一個人,她靜靜的坐在桌子旁邊,看著窗邊燃起的燭火。
火光搖曳,她的心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母親留下的一千八百兩銀票,這次購買鹿鳴街的院子隻花費了四百兩左右,而一年後這房子會帶來近兩千兩的收益,總數三千四百兩的銀錢,應該足以支援她帶著文搖和洛書將來去江南生活一陣子的。
等去了那裡,消了兩個丫頭的奴籍,配上豐厚的嫁妝,讓她們安安樂樂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去吧。
至於她自己,用前世在威遠侯府打發時間學來的識草辯藥的法子,在江南開一個藥園,想來賺錢也是不難的。
她托著腮暢想著,兩世顛簸的疲倦在這一刻完全釋放了出來,身上突然一陣陣的發冷,她緩緩的伏倒在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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