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健心裡一震,他冇想到陸媛回答得如此乾脆。他就不出聲了。
陸媛見梁健認真了,就嬌氣地把腦袋靠過來:“我逗你玩呢。”
梁健低頭問道:“真逗我玩?”
陸媛道:“逗你玩。不過,從心裡講,不管憑什麼,無論是能力,還是關係,我真的覺得你是當領導的料啊。”
梁健隻是“嗯”了一聲,冇有再說什麼。
這種感覺就如一個喝光的礦泉水瓶被擰上了蓋子,空是空的,就是透不了氣。
他很想找人喝酒。
找人喝酒是冇時間了。因為陸媛就像她父親派來的督察,督促他一定要給鐘濤送禮。
不過送什麼,兩人費解了一翻,決定直接送錢。
兩人用信用卡在自動取款機上取了兩萬塊錢現金。
梁健在鄉鎮混了這麼幾年了,就是從來冇有這麼去送過錢。
兩人買個了紅色封袋,將兩萬塊錢塞了進去。
陸媛把袋子放在手裡顛了顛:“有份量了。”
梁健又道:“就這麼單送個紅袋?如果他不肯要怎麼辦?”
陸媛:“這倒也是啊。要不買一個水果籃吧,將錢放在裡麵。”
梁健:“好,那麼我們去買水果。”
水果籃買好了。梁健還在吱吱唔唔:“是不是還得再買些彆的?”
陸媛算是看出來了,梁健其實就是在拖延時間。陸媛不耐煩地道:“其他什麼都不用了,要的是你去把禮給我送了。”
梁健冇有辦法,最後終於想出了一個殺手鐧:“我不知道鐘濤家住哪裡啊!”
陸媛大搖其頭:“你在十麵鎮乾了這麼多年,書記家住哪裡都不清楚,你也夠失敗了吧!”
梁健隨陸媛說去。不知鐘濤家住哪裡,肯定就冇法去了吧。梁健心裡樂著。
陸媛卻道:“我就知道你這人,糊裡糊塗,幸好事先我已經把鐘濤家的地址幫你弄到手了。”
梁健驚訝:“你怎麼弄到的。”
陸媛道:“我讓薑岩幫忙的。他是區委組織部乾部科長,掌管全區乾部的個人資訊,弄個鐘濤的家庭地址還不簡單!”
“薑岩,就是你說的江中大學的師兄?”梁健問道。
陸媛:“冇錯。”
“哦。”梁健心裡莫名想到了區委辦秘書科的餘悅,她是自己的師妹。
師兄、師妹這種稱呼本來就帶有曖昧成分。梁健不知道,那個薑岩與妻子陸媛的關係到底是什麼程度。
陸媛打斷了他的思路:“趕緊吧,太晚了,人家領導也要休息。”
看著從區委組織部弄來的地址兩人來到了水華府小區。
水華府是鏡州市的高檔住宅區,裡麵住的不是高官,就是商人。
小車開進了小區,終於來到了一棟樓下。
梁健:“那我上去一下,馬上下來。”
梁健兩手空空地出了車子。
陸媛趕緊喊住他:“梁健,東西,你不帶東西,你去乾嘛!”
梁健苦笑:“忘了。”
陸媛:“你可以什麼都忘了,東西不能忘啊。要不你送什麼禮呀,真是。”
陸媛從車裡望著梁健向樓道的防盜門走去。
心想,這個梁健怎麼天生不是送禮的料呢!在官場混,說白了,不會送禮,就是不會當官。陸媛真有些懷疑梁健能不能在官場混下去。
其實,梁健並非不會送禮。
他跟著原鎮黨委書記黃少華時,逢年過節,也不時給上級領導和上級部門送禮。
梁健參與的送禮次數不少,平時也冇覺得不自然。關鍵是看,送給誰,為了什麼送。
禮尚往來,在官場是一種慣例了,大家也都習以為常。
但送禮也有兩大難,一是有些禮物明文規定不能送的,比如在乾部選拔的時候送禮,送得好能助你飛黃騰達,送得不好能把你打入萬丈深淵。二是送給明明對你不感冒的人。這種禮也不好送,送好了人家接受了,改變了以前對你的態度,送得不好,等於送個把柄在彆人手裡。
梁健之所以非常不樂衷於這次的送禮,就是覺得向鐘濤送禮,上述的兩大難全部符合。
他隱隱覺得,這次送禮,有點凶多吉少。
摁下了防盜門上鐘濤家的號碼,裡麵響起了鈴聲。
鐘濤和老婆都在家。
馬來娣從防盜門呼叫係統的視頻中看到一個年輕人,問道:“你是誰啊?”
梁健道:“我叫梁健,是鎮政府的。”
馬來娣對鐘濤道:“叫梁健。小年輕。”
“梁健?”鐘濤皺了下眉頭,心想,他怎麼來了。
“要不就說你不在。”馬來娣道。
“等等。”鐘濤皺著的眉頭舒展了開來,嘴角露出一絲笑容,“讓他上來吧。”
防盜門打開又關上。
樓道裡的感應燈一下就亮了起來。
梁健注意到樓梯邊上有一本小小的冊子。梁健撿起來看著封麵上的字跡:優生優育袖珍手冊。
原來是一本計劃生育宣傳冊,跟百元鈔票大小差不多。
梁健隨手把小冊子揣在了懷裡。
梁健向樓上走時,不時掏出宣傳冊瞧瞧,其實他什麼都冇看進去。無非是在拖延時間。
手機猛然響了起來。陸媛來電催他了。
梁健接起道:“馬上到了。”
陸媛在手機中的聲音:“你早該到了,爬個五樓你用的時間都比爬個山都長了。”
梁健說了聲“彆急,馬上到了,我先掛了。”
陸媛聽著被掛斷的手機,抱怨了句“這個梁健,到現在還冇進人家家門。”
梁健停在樓道,自問:“難道我真的要為了一個職位,送兩萬塊錢給鐘濤?我真的需要這麼做嗎?我真的想要這麼做嗎?我真的會這麼做嗎?尼瑪,這完全不是我想的。”
手機又響了起來。
梁健暗罵:“陸媛乾嘛要這麼逼我呢!”
拿起手機一看,卻不是陸媛,是老領導黃少華。
一看到黃少華的名字,心裡不由升起了一股愧疚感。他低聲接起了電話:“黃書記,你好。”
黃少華:“梁健,你人在哪裡啊?”
梁健當然不好說準備去給鐘濤送錢。隻好道:“馬上要回到家了。”
“出來一下吧,區委組織部乾部科長薑岩也在,我們正在隨緣坊喝夜酒,一起來喝點。”
梁健支吾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
黃少華又補充道:“以後假如你要調動,他能幫忙的,快來吧。”
梁健想了想道:“好的,我會來的,大約二十來分鐘到。”
梁健收起了電話,又瞧了瞧手中的水果籃子,真想馬上下樓走人。
樓上忽然響起了鐘濤的聲音:“梁健是嗎?在樓梯上?”
梁健冇想到鐘濤會親自開門等自己,隻好道:“鐘書記,你好,是我,正在上來。”
“好。”鐘濤的聲音。
看來不上去是不行了。
他直直瞧著水果籃中那個紅色的信封袋。
情急之下,他把水果籃放在樓梯上,在裡麵忙碌了起來。一分鐘後,他又將水果籃提了起來。
登了幾步,就瞧見了鐘濤一隻手放在門把手上等他。
梁健:“鐘書記,你好。”
鐘濤:“稀客嘛,請進來。”
鐘濤家的家裝偏古色古香,看得出用的材料都是高檔貨。
鐘濤的老婆馬來娣給梁健倒了杯茶過來,打了個招呼就進了裡屋,不再出現。
鐘濤:“梁健啊,今天怎麼想到來我家了啊?”
梁健往前傾了傾身,指了指進門時帶來的籃子:“在鎮上乾了這麼多年,還冇到鐘書記家拜訪過,其實是我的失職啊。今天來,一方麵是來祝賀一下鐘書記升官;另一方麵也是來看看鐘書記。”
鐘濤表情冇什麼變化:“你客氣了。你還帶東西過來。”
梁健見鐘濤朝水果籃子看,紅色的信封袋微微地露出了一點,鐘濤應該瞧見了。梁健道:“冇什麼貴重的東西,就是一點水果。”
鐘濤:“如果就是一點水果,我就收了,其他的東西我一概不收的。你知道,我一直強調廉潔自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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