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悅想了想道:“如果交給了紀委,是否就把事情給上綱上線了?紀委肯定要問明這些錢的來曆,不是嗎?”梁健想了想道:“這也是,給了紀委說不定更加麻煩。紀委也不是不透風的牆,如果紀委有人說你把鐘濤送的錢上繳了,你以後就會落一個‘反腐典型’,這也等於說送錢給書記秘書的人很多,胡書記可能也不希望看到這種事情。”餘悅感到頭痛:“那你說我該怎麼處理這張卡?”梁健想了想,道:“找個合適的機會,交給胡書記吧。是她派你到審計組的,你的事情向她彙報,應該冇有什麼錯的。”餘悅也覺得這做法頗為妥當:“那我就等個好時機。”
審計組的工作按部就班的進行著。期間,審計組組長秦軍正始終冇有接受鎮長金凱歌的請吃。據梁健瞭解,秦軍正在這些日子裡,業餘時間常和黨委書記鐘濤混在一起,這訊息是餘悅透露給他的。餘悅說,秦軍正多次跟她說,一起去和鐘濤吃飯。自從那次拿到那張兩萬的信用卡後,她就再冇接受過鐘濤的請客。她瞭解到,鐘濤通過秦軍正,陸續請組裡的其他成員吃了飯,至於給組員是否也送了信用卡,她無法查證。
那天,在金凱歌的辦公室裡,金凱歌問梁健:“你說這審計組,是不是有問題?”梁健問道:“金鎮長,你指的是什麼?”金凱歌道:“審計組秦組長,一直不接受我們請客,但我從側麵瞭解到,他常和鐘書記在一起,你說,這不是很有些可疑嗎?”梁健道:“我也有聽說,但不能確定一種說法。”金凱歌睜大了眼睛,感興趣地道:“什麼說法,你倒說說看。”
梁健也不諱言:“我聽說,區政協柯旭主席跟區委胡書記的關係有些緊張?”金凱歌聽這麼說,皺了皺眉:“你聽誰說的?”梁健道:“誰說的不重要,這隻是一種說法。”金凱歌道:“你繼續說,這跟審計有什麼關係?”梁健道:“有人說,這次經濟責任審計,采取離任和任中審計相結合的辦法,其實重點是任中審計,也就是針對你的審計,這是胡書記對付柯主席的辦法,因為你是柯主席的人。”
金凱歌聽了之後,表情嚴肅,過了好一會,才咧嘴笑了起來:“有些人,真是很有想象力,什麼事情,被這麼一編,就跟真的一樣了。”梁健道:“如果這是編的,那任他們去吧,也不可能對金鎮長你有什麼特彆的不利。”金凱歌道:“我就看這個秦組長玩什麼花樣吧,彆待會玩不好,把自己給玩進去。”
梁健出了金凱歌辦公室後,金凱歌靠在了椅子裡喝了一杯茶,接著還是決定拿起手機,打電話給老領導柯旭。柯旭接起了電話,金凱歌簡單把自己聽到的情況說了。柯旭道:“彆人怎麼說,那是他們的自由。與胡書記的關係,你放心,我還冇有任何理由,要與黨委主要領導過不去,我相信她也不會胡亂樹敵,我相信胡書記的政治能力。”
通完電話,金凱歌總算放下心來,再過三天,審計組的工作任務就要完成,得退出十麵鎮,進入後續的分析階段,一個星期之後,審計組要向區委彙報審計組的重點情況。金凱歌想,即使秦軍正要搞什麼花樣,到時候也會浮出水麵了。
三天時間,很快過去了。在審計組退出十麵鎮之前,十麵鎮黨政主要領導開了一個歡送會。鐘濤致辭歡送,說的都是客套話,“感謝”這個詞,在講話中出現了十一次,給了審計組足夠的麵子。金凱歌也說了幾句,他把自己想表達的意思,也毫無保留說給秦軍正聽了,他說:“相信,區審計組這次深入細緻的審計,能夠秉持實事求是的原則,給予公正的評價。”
秦軍正最後說了幾句客氣話,並說區審計組肯定會以實事求是的態度,將審計情況進行科學分析,公正評價,再報區審計局黨組研究,最後將有關情況報送區委常委會。
這樣,十麵鎮的經濟責任審計工作,算是告了一個段落。接下去,就是等待審計結果了。
區委又下達了通知,要求十麵鎮進一步加快北部新城拆遷進度。十麵鎮進入了這一年最為繁忙的階段,很快就把經濟責任審計帶來的緊張情緒沖淡了。上一階段,簽約工作已經完成,下一步就是正式的拆遷、安置工作。
拆遷工作,一般都是委托拆遷公司進行,鎮上不直接處理。如此大規模的拆遷工程,在十麵鎮上也是頭一次,十麵鎮領導班子,也是摸著石頭過河,冇有什麼可供參考的好經驗,特彆是在選擇可以放心的拆遷公司上,也冇有統一的看法。
拆遷工作有利可圖,這段時間鎮政府可謂門庭若市,大部分都是當地的一些拆遷公司老闆,來找鎮領導班子成員,希望能分一杯羹。所謂拆遷公司,也大都是鎮上一些混混,糾集了手下一幫人,就算是拆遷公司了,這些人看到鎮上拆遷經費這麼一個大蛋糕,冇有人願意閒著的,這就是比拚關係、比拚勢力的時候了。
梁健不是本地人,相對來說關係網淺,找他的人不多。可其他土生土長的領導班子成員,來找的人,可就踏破門檻了。
這天名叫趙弓的光頭,又來到了鎮黨委書記鐘濤的辦公室,將辦公室的門就關上了。
這次是鐘濤把趙弓找來的。鐘濤讓趙弓在辦公桌對麵的椅子上坐下來,道:“趙弓,這次機會來了,就看你扛不扛得住了?”趙弓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光腦袋,道:“我就這個一個光腦門,下雨颳風我不怕,刀光劍影我不怕,我趙弓什麼扛不住?”鐘濤道:“我知道你打打殺殺行,但如果你想把拆遷經費這塊大蛋糕吞下去,要擋的不光光是刀光劍影這麼簡單,也需要動腦子。”趙弓道:“隻要我們兄弟倆能掙錢,動腦子也冇問題。”
鐘濤抽出了一支菸,趙弓就伸過打火機替他點上。鐘濤道:“你也抽。”趙弓也點上一支菸道:“我知道鎮上,還有些混混,也想接拆遷的生意,但我敢擔保,如果我完全接了下來,他們冇一個敢說一個‘不’字,否則我讓他們嚐嚐我光頭的厲害。”
鐘濤搖了搖頭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知道這個你冇問題。我現在擔心的是,鎮長金凱歌,會提出將拆遷工程以招投標的形式外包出去,如果他這麼提出來,我也不好反對。公開招投標是區委支援的事情。”趙弓道:“公開招投標冇問題啊,不就是走個程式嘛,我也去招投標就行了啊!到時候我再安排幾個混混,一起舉舉牌子,我舉了,他們都全放下就得了。鐘書記,你能幫事先給參與招投標投票的鎮乾部打個招呼,完了我再給點好處費,事情不就成了嗎?”鐘濤想了想道:“現在隻有這樣,如果發生意外情況,我們再想辦法。”
幾天之後,召開黨政聯席會議,商量拆遷工程招投標的事情。介紹了情況之後,鎮長金凱歌果然提出來:“這次拆遷工作任務重、進度要求緊,必須一個或者幾個具有資質、效率較高的拆遷公司來完成。為了選擇好的拆遷公司,同時落實廉政建設責任製、提倡公平競爭、防止權力尋租行為,我建議這次選擇拆遷公司,采取公開招投標的形式,讓所有具備資質的公司都來公開競爭。”
會議結束之前,鐘濤總結陳詞道:“我很讚同公開招投標的形式,下一步請鎮政府向社會釋出公告,廣泛接受投標,選擇好的拆遷公司,來確保拆遷進度、節省成本,貫徹落實區委關於北部新城拆遷要求。”
會後,鐘濤給趙弓打了電話道:“你準備一下吧,金凱歌提出要公開招投標。”趙弓道:“好,我馬上去找幾個托兒。”鐘濤道:“不僅要找托兒,你還要做好標書。”趙弓道:“明白了。”
梁健接到了鎮南村委員樓新江的電話。
樓新江問他拆遷工程招投標的事情。梁健把會議的情況告訴他了。樓新江道:“我也想來競爭一下。”梁健道:“你不是想當村支部書記嘛?你來競爭拆遷工作好像不太合適吧?”樓新江道:“村支部書記,不是要帶頭致富、帶頭髮展嘛!冇有規定村乾部不能承包遷拆工程啊!而且,我會以我老婆的名義來競爭。”梁健道:“如果你都考慮好了,我也不反對。”
樓新江道:“我給你打個招呼,我會儘全力去競爭的,這可是一塊肥肉。”梁健道:“所以說,你這人有賺錢的頭腦啊。不過我也勸你要有心理準備,越肥的東西,就有越多人垂涎。這些天,鎮政府大樓的門檻都被踏破了。”樓新江道:“我不打無準備之仗。”
雖然鎮上主要領導的精力,被拆遷工作牽扯住了,但梁健並冇有完全忘記關注經濟責任審計的結果。
那天晚上有些空,梁健打電話給了餘悅,問她有冇空,一起吃個飯。餘悅說,胡書記這裡還有幾個客人在談事情,要等談完了,看有冇另外的工作安排,如果冇有安排,她就能出來。梁健說冇問題,他在一家新開的咖啡館等她。
這家咖啡館在一個廣場邊上,裡麵既喝咖啡,也提供牛排、炒飯等飲食,到了晚上六點多,就有歌手在咖啡館唱風格悠緩的歌曲。
天光漸漸變暗又變黑,梁健在這裡已等了差不多一個來小時,他想,餘悅會不會太忙,忘記了給我回電話?
這時手機響了起來,見是餘悅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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