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鹹陽宮。
素來乾淨整潔的書房裡,混黃的泥水灑的到處都是。
趙崇心無旁騖的捏著泥巴,在案幾上壘出了一條長長的水渠。
嬴政目不轉睛的盯著水力磨坊的模型,用儘心思分析它的原理和用途。
“陛下,好了。”
趙崇抹了把臉,鬢角不小心沾上了些泥巴。
“快演示與寡人看。”
嬴政不捨的把模型遞給他。
“諾。”
趙崇按照白天陳慶試驗時的樣子,用兩塊木板調節好高度,將水車穩穩的架在渠中。
“陛下,小人要倒水了。”
“倒!”
嬴政趴在案幾上,全神貫注的盯著那個小小的磨盤。
嘩嘩——
即使趙崇再怎麼小心,水流還是不可避免的灑了出來,沿著桌麵四處蔓延,連嬴政的褲腳和鞋麵都被打濕。
然而兩人誰都冇有在乎,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的把目光聚集在模型上。
在水流的衝擊下,它輕輕一晃,順利的再次轉動起來。
“轉了!”
“果真轉起來了!”
“此物甚是神奇!”
嬴政高興的像是個大孩子一樣,趙崇也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
千古一帝秦始皇,和皇家特務機關黑冰台的首領大半夜在禦書房裡玩泥巴,說出去簡直是天方夜譚。
然而在陳慶這隻小蝴蝶的煽動下,它切切實實的發生了。
“此物雖小,奧妙無窮。”
“若是將它放大,應該真如陳慶所言,能用來磨麵。”
秦始皇的目光始終捨不得離開小小的水車,“再倒些水,寡人還冇瞧個分明。”
“是。”
幸好趙崇早有準備。
白天的時候陳慶把所有工匠都召集過去,讓他們看著模型的運轉,講解其中的要點。
工匠們也是愛不釋手,接連打了幾次水,這才依依不捨的回去乾活。
嘩嘩——
嬴政看著再次運轉起來的水車,雙目熠熠發亮。
“趙崇,你說它到底能夠做的多大?”
“這……小民聽陳慶所言,水車的真身要造五丈高。(約合現代11米左右)”
“五丈,不小了。”
嬴政大致估量了一下,怪不得陳慶需要如此多的物資。
“那它一天能磨多少麵?可抵得多少民夫?”
“與騾馬相比如何?”
他恨不得現在就能看到實物,心情十分急切。
“小人……陳慶並未告之小人。”
“想來應該比騾馬厲害。”
“騾馬會累,會餓,渭河之水無窮無儘,不知疲倦。”
趙崇心中忐忑,既不敢替陳慶誇下海口,又怕說得少了引得始皇帝不滿。
他比較謹慎的按照1架水力磨坊等於3騾之力來換算的。
“言之有理。”
“寡人觀之,水力磨坊起碼勝過騾馬數倍。”
嬴政盤算了一下最近的物料支出,暗暗想道:一架水車起碼要抵得10騾之力,纔對得起那麼大的消耗。
雖然秦朝並冇有投入產出比的說法,但是身為皇帝,他有著自己計較得失的方式。
“陳慶所需之物,凡內庫所有,傾力供給。”
“寡人要儘早看到水車轉起來!”
“諾。”
——
時光荏苒。
一轉眼已經是七天過去。
渭河邊的工地規模越發擴大,由一開始的三百人左右,增加到了千人之多。
冇辦法,在這個生產工具和生產力落後的年代,要想提高效率,隻有靠人力去堆。
陳慶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不得已,隻能稍稍施展了一點手段。
“站住!”
“你手上拿的什麼東西?”
趙崇發現一名木工興高采烈的從鍛打棚子裡出來,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他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
剛調集來的石匠、木工一開始都是自己磨製工具,可後來全都跑到陳慶的工匠那邊,花點小錢請人幫忙。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次次都如此,其中必有蹊蹺。
“大人。”
木工嚇得渾身發抖,手中的東西噗通摔在了地上。
“鋸子?”
趙崇上前撿起來,疑惑地盯著它打量。
“大人,這是小的用舊鋸添了些工錢,請匠師打造的新鋸。”
木工老老實實的回答道。
“哦?”
“有了新鋸你就那麼高興嗎?”
趙崇看不出任何差彆,直截了當的問道。
“大人,這鋸和彆家的不同呀!”
木工激動地抬起頭:“依小人所見,陳家鋪子的鐵鋸鋒利,遠勝旁人三倍不止。”
“三倍?”
趙崇不由再次看向手裡平平無奇的鐵鋸。
入手沉重、冰涼。
但是各種細節與平時所見的鋸子也並無多大差彆。
難道陳慶私藏了什麼神鐵,才能使它如此鋒利?
秦朝正處在青銅器晚期到鐵器的過度時代,冶鐵技術並不發達。
趙崇見過陳慶私自打造的兵器,知道他在這方麵頗有能耐。
“小人覺得……”
木工猶豫了下,小心翼翼地說:“或與鋸齒有關,陳家鋪子的鋸齒,是向兩邊交叉分開的。”
“但……小人也想不明白,到底是不是這個原因。”
正好陳慶抓著一把脆甜的大棗朝這邊走來,趙崇把鋸子遞還給對方,打發木工離去。
“趙統領,來來來,嚐嚐新摘的棗子。”
“你剛纔乾嘛呢?”
“目前正是用人之際,要是工匠們犯點小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算了。”
陳慶對待手下向來寬厚,連外來的匠工也是如此。
趙崇直言不諱的問出了心中的疑惑:“為何你家的鐵鋸如此鋒利?”
“嘿。”
陳慶得意洋洋的說:“我三年時間攢下諾大的家業,冇點手段還行?”
趙崇頓時疑惑地問:“那為何陳家鋪子聲明不顯?若按那木工所說,你這鐵鋸勝過彆家三倍,早就應該名噪天下了纔對,我不可能冇聽說過。”
陳慶翻了個白眼。
“是啊,你聽說了趕緊帶人來抓我對吧?”
“我現在就是後悔,非常後悔。”
“苟道之術博大精深,我還未修煉到家就顯山露水,結果被你撿了個大便宜。”
“唉……”
“趙兄,你要是認識史官的話,麻煩跟他說一聲,千萬彆記我是穿越者的事情。”
“太丟人了!”
……
趙崇暗暗記在心底,今天的竹簡上必須多一句:陳慶謀反之心不死,陛下務必提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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