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俞士悅和徐有貞行了個稽首禮,就站直了身子。
現在的局麵是石亨在玩手銃,故意打的砰砰響,而且還不亦樂乎,郕王府的紙包火藥都快被石亨給打完了。
石亨就是在告訴這幫文臣們,現在槍在老子軍爺們的手上,說話小心點,不要什麼屎盆子都往他們身上扣。
金濂和於謙坐在朱祁鈺的兩側,而俞士悅和徐有貞則站在涼亭之外。
“陛下,東市今早有一商賈死了。”俞士悅首先說明瞭來意,一件凶殺案,發生在了東市的街頭。
“順天府尹呢,他冇有去查案嗎?這件事為何要勞煩俞尚書,親自跑一趟郕王府?”朱祁鈺喝了口茶,蓋上了蓋子,平靜的問道。
徐有貞看俞士悅講不到重點,直接站了出來俯首說道:“稟陛下,此商賈乃是京城有名的一個義商。”
“在京十數年,南北轉運糧草,生民濟世頗有賢德之名,災時開倉放糧,豐時平價收糧,就這樣當街被草民給活脫脫的打死了!”
“順天府不聞不問,任由刁民當街行凶,隨後數十刁民闖入此義商家中,搶了庫房,將庫中數十萬石糧食隨意分發,義商家人跑去順天府敲鼓鳴冤,不料順天府尹卻不理不睬。”
“臣請陛下責罰順天府尹張諫,下亡以益民,屍位素餐,以儆效尤,正朝堂昏昏之風!”
徐有貞的慷慨陳詞,讓朱祁鈺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他在興安耳邊交待了一番,令他下去看看徐有貞說的是否是真話。
這裡麵水很深,但朱祁鈺敏銳的把握住了其中的關鍵詞,數十萬石的糧食。
真的是義商,京師大饑,他真的放糧了嗎?
在此時手中屯有幾十萬石的糧食,說這個人是義商,朱祁鈺要是相信,纔是腦袋秀逗了。
“於尚書可知此事?”朱祁鈺問起於謙是否聽聞此事。
於謙稍微猶豫了一下點頭說道:“略有耳聞,此時臣不明就裡,還是讓金尚書說一說?”
金濂在去福建平叛之前,一直是刑部尚書,轉了一圈回來才轉到了戶部,也是履任冇幾天,在刑部,金濂也是素有威名。
朱祁鈺看向了金濂。
“臣隻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臣也說不出什麼。”金濂含含糊糊的說道,不在他的職權範圍之內,他是能少一事就少一事,在事情冇有定性之前,他不張口說話。
冇過多久,興安就小跑的來到了朱祁鈺身邊,低聲耳語了幾聲。
張諫被帶到了門外,等待宣見。
“臣張諫,參見陛下,陛下聖躬安。”張諫行了個稽首禮之後,站的筆直,不怒自威,他看了一眼徐有貞,眼神裡全是凶狠。
張諫一臉嚴肅的說道:“陛下,東市商賈陳若儀囤貨居奇,家中藏有數十萬石糧食,聯合數賈哄抬糧價,今晨,陳若儀的米糧店開門,糧價再漲一錢,為四兩三錢,其餘商賈聞風而動。”
“糧價再漲,群情激奮。”
“陳若儀站於門前叫囂,就這個價兒,愛買不買!引了眾怒,被當街拖拽,後來哄搶糧食被踩死,臣…無能,找不到到底是誰踩死了陳若儀。”
朱祁鈺點了點頭,示意張諫退到了一旁,他看了看張諫有看了看徐有貞。
於謙前腳才說了他為什麼把持戶部的庫不肯鬆手,這不是立刻就有了現成的案例?
朱祁鈺認真盤算著。
於謙低聲問道:“陛下覺得應該怎麼辦?”
“這是逼著朕殺人啊。”朱祁鈺似是而非的回答了一聲。
他對著立侍在旁的盧忠說道:“盧忠,你帶著錦衣衛徹查朝陽門東市奸商哄抬糧價,再派出幾個廠衛,去阜成門的西市看看,有冇有人趁機哄抬柴價。”
“不要給他們反應的時間,動作要快,抓到一個立刻查冇家產,封查賬目!這些人嚴加審訊,送入北鎮撫司。”
“朕倒是要看看,誰給他們這麼大的膽子,膽敢如此肆意妄為!”
“家中妻兒老小,暫押教坊,待到審訊結束,或者充為官奴,或流放嶺南吧。”
“張諫,你帶著順天府的衙役配合一下,找一些算賬機靈些的吏員,把賬盤清楚,再尋朕回報。”
朱祁鈺說完看了徐有貞和俞士悅一眼。
“臣領旨!”盧忠一撇挎刀,離開了郕王府,騎馬回到了北鎮撫司立刻點齊了錦衣衛。
緹騎快馬向著東西兩市而去,盧忠親自帶緹騎趕到了東市。
阜成門內的西市,因為最近在堅壁清野,城外大量木頭入京,即便是有人要哄抬,也抬不起來,但是朝陽門內的東市則大不同。
盧忠抽出了手中的繡春刀,緹騎聞聲而動,將整個東市團團圍住。刀光閃著午後的陽光,泛著寒光,錦衣衛衝進了東市之內,一陣陣的雞飛狗跳。
朱祁鈺其實想過,京師存著八百萬石的糧食,開倉放糧,可以立刻平抑糧價,但是他很快就想到了於謙派兵把手海運倉、太倉、祿米倉的良苦用心。
若是開倉有用的話,這件事還能鬨出百姓踩死奸商的事嗎?
他隻有一個選擇,那就是徹查此事,這不是生財有道,這是發國難財!
作為國家的代言人的皇帝,如果縱容這種事情發生,他這個皇帝,不當也罷。
所以隻有殺人,並且徹查到底纔是。
“臣等告退。”俞士悅、徐有貞、石亨、於謙幾位重臣俯首打算離開。
朱祁鈺卻說道:“於尚書、石總兵等一下,朕還有事。”
他示意石亨坐下說法,頗為感慨的說道:“朕曾聽聞,匪過如梳、兵過如篦、官過如剃,不知道石總兵,此事是真的嗎?”
石亨完全冇想到陛下會有這樣的問題,他猶豫了下才無奈的說道:“陛下,是真的。”
說假的是欺君罔上,他可不敢欺君,雖然不知道皇帝是怎麼知道這種事的,但是他還是隻能說實情。
朱祁鈺看向了於謙,他可是知道於謙的殺令,軍行不得斫伐田中五果桑柘棘棗者斬,行軍不得擾民,這可是於謙下的死命令。
這兵過如篦,那豈不是未開戰,先把自己人斬光了?
於謙看著朱祁鈺的神情,頗為欣慰的笑了笑說道:“陛下以為軍紀二字,應該如何維持?其實就是:做事在前。”
“逮到蛤蟆還要攥出尿來,這軍紀自然無從談起。”
朱祁鈺第一次聽到於謙說這樣略微有些粗鄙的話,纔看到了石亨漲紅了臉。
感情於謙這句,是揶揄石亨的嗎?
看起來,兩個人的矛盾,真的不算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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