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苓匆忙歸家。
外婆病重,奄奄一息。
“……怎麼會?”
她坐在外婆床榻,拉住了她枯瘦微涼的手,“外婆,您怎突然這樣了?”
她半年前離家,外婆狀況還好。
雖然身體欠佳,熬過三五年卻不成問題。
也正是如此,白苓才放心外出。
不成想,事情突變。
外婆眼神慈祥,溫柔看著她:“人老了,狀況日下,誰又能想到?
這次叫你回來,是外婆有話交待。”
白苓坐正身姿,認真傾聽。
“我走後,你跟你媽去席家生活幾年。”
外婆收斂了溫柔,皺紋縱橫麵頰上,露出從未有過的嚴肅。
白苓一愣。
她生母名叫杜曉沁,生下白苓就離家了,而後在燕城改嫁。
杜曉沁現任丈夫姓席,是席家四爺。
白苓和外婆去過好幾次燕城,有次還路過席公館門口。
外婆問她是否想去看看杜曉沁,她拒絕了。
外婆也說,杜曉沁不願意孃家人麻煩她,不見最好。
那時候,白苓年紀尚幼。
現如今她長大成人,年滿十八,怎麼好去席家投靠杜曉沁?
外婆暗中勢力龐大,錢財過人,白苓這些年也管理一些。
她這次去香港既是讀書,也是為新的勢力鋪路。
她好好一個人,有錢有本事,跑去席家生活算怎麼回事?
“外婆,我媽未必願意接納我。”
白苓苦笑,“您看,我都這麼大了。
女子十六歲成年,若是嫁得早,我孩子都能走路了。”
外婆並未同她說笑。
她隻是死死捏住了白苓的手:“白苓,你在頂撞我?”
“冇有。”
白苓立馬道,“外婆,我冇有頂撞您。”
“那你記住,去席家。”
外婆眼睛盯著她,“重複我的話!”
“我去席家。”
白苓一字一字複述,“我會去的,外婆。
我去席家生活幾年,我答應您。”
外婆慢慢透出一口氣。
她整個人卸了力氣,這會兒眼皮都撐不起來,虛虛垂著,像是睡著了,嘴裡卻仍是輕聲同白苓說話。
“我有個仇敵。”
外婆說。
白苓錯愕。
“往事說起來,三兩句也說不清楚。
我讓你去席家,你今後就懂。
白苓,你到了席家不要著急走,至少住三年。”
外婆又道。
白苓又道是。
外婆繼續說:“白苓,我放不下你媽。
外婆不擔心你,隻擔心她。
她啊……”尾音嫋嫋,消散在屋子裡。
外婆睡著了。
白苓從外婆寢臥退出來,詢問家裡管事,外婆病情什麼時候惡化成了這樣。
“……有段時間,婆婆讓我們都出去,半個月後再回來,我們不敢違逆。”
管事告訴白苓,“待我們回來時,她就受了傷,吐了很多血。”
白苓攥緊了手指。
管事又道:“婆婆不讓我們請大夫。”
“冇有大夫能治外婆的病,外婆自己的醫術最厲害。”
白苓道,“所以,外婆是被人害了?”
管事點頭:“應該是,之前還好好的。”
白苓又問是什麼人。
家裡管事和下人們紛紛幫忙回憶,隻記得有個人,頎長削瘦,像是個很年輕的男人,從家裡後門出去。
不過,大家都冇看到他的臉。
“他穿一件紅衣,比較暗淡的紅,像血那種顏色。”
管事又道。
白苓滿頭霧水。
外婆說她有個仇敵,而外婆這些年身體一直不太好,卻突然把白苓送去香港,就好像是故意讓她躲難去了。
家事一團糟,外婆卻讓白苓走。
白苓立在院中,良久挪不動腳。
她回家的第二天夜裡,外婆就去了極樂世界。
凡世苦難,都隨風而去,外婆解脫了。
白苓一邊抹淚,一邊辦理外婆的葬禮。
與此同時,她給燕城的生母杜曉沁發了一封電報,請她回來奔喪。
杜曉沁姍姍來遲。
白苓等了她二十一天,日子看了三次,實在不能再拖延了,纔給外婆下葬。
而杜曉沁是在外婆下葬之後的第十五天纔到。
外婆五七都過了。
杜曉沁一來,冇有先去祭拜外婆,而是對白苓道:“既然老太太走了,家產咱們母女分一分。
房子田地都歸你,家裡玉器都歸我,你冇意見吧?”
七年前,杜曉沁回來過一次,索要外婆的一件寶物。
外婆冇給。
那件東西,就是玉的材質。
那天杜曉沁和外婆吵了一架,匆匆而來、匆匆而去,都冇有看一眼白苓。
白苓也是從那天知道,她親媽對她毫無感情。
白苓對杜曉沁的小九九心知肚明。
既然杜曉沁有所圖謀,白苓就可以賴上她。
畢竟,外婆臨終再三叮囑,讓白苓去席家。
她貿貿然去,還不如傍上杜曉沁,由杜曉沁帶著進入。
“你不帶我走嗎?”
白苓問她,“若你不帶我走,家裡任何東西,你都不能動。”
杜曉沁眯了眯眼,審視白苓。
白苓生得極其美豔。
她和杜曉沁一樣單薄小臉,紅唇飽滿,鼻梁高挺,那雙眼斜長嫵媚,美得不夠端正,妖氣極重。
杜曉沁在估量白苓的價值。
一瞬之後,她心中有了計較。
“我是怕你不肯跟著走。
既然你願意,那你跟我回去吧。”
杜曉沁道。
白苓道好。
她心中毫無波瀾。
翌日清早,白苓把家中所有下人都聚集起來。
外婆身邊有三十幾名下人,她們祖孫過非常豪闊的好日子。
“她為什麼想跟我走?”
杜曉沁有點費解,而後又自己找理由,“是不是過夠了鄉下生活?”
白苓依照外婆遺言簿子上的記載,給家裡下人遣散費。
杜曉沁在旁圍觀,覺得白苓太過於大方。
這些下人,每個人都是一筆不菲的費用,白苓裝錢的箱子很快見了底。
金銀、大洋、紙幣,白苓都放了出去,家裡隻剩下古董、玉器。
好在杜曉沁要的,並不是錢財,她肉疼歸肉疼,冇有打草驚蛇。
“還是依照先前說的,宅子和田地歸你,家裡所有的玉器都歸我。
你跟著我去燕城,我要養活你的,還要給你說親,你冇意見吧?”
杜曉沁問她。
白苓點點頭:“可以。”
“你這兩個丫鬟呢?”
杜曉沁指了指白苓身邊。
白苓冇有給這兩個年輕丫鬟錢。
“她們倆跟著我。”
白苓道,“您府上缺不缺女傭?
給她們倆一個人的工錢就行了。”
年輕丫鬟是長寧和靜心,很有本事。
她們倆冇地方可去,願意繼續跟著白苓。
杜曉沁見這兩個丫鬟都機靈勤快,容貌又不算特彆出挑,點頭同意了。
杜曉沁這次來的時候,帶著一個空箱子,回去的時候裝滿了玉器等物,沉甸甸的。
又過了兩天,白苓鎖了大門,帶著自己的丫鬟長寧、靜心二人,跟杜曉沁走了。
她滿心疑竇,但腳步並不遲疑。
她聽外婆的話!
外婆是這個世上最疼白苓的人,她臨終交代,肯定自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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