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陸長生要一刀捅入之時,一聲佛號在身後響起。
很溫和的聲音,充滿了慈悲的意蘊。
陸長生卻感受到了濃烈的危機。
強烈的、致命的危機。
這種危機,要比春十三娘給他帶來的危機要強上十倍。
如果說麵對春十三娘,他還能拚死一搏的話。
那麼麵對身後的這個人,他感覺自己毫無還手之力。
而且,隨著那一聲佛號,春十三娘腹部的桃花又重新結集起來,泛發出陣陣金光,阻擋陸長生那一刀的進入。
陸長生回頭,看到了一個和尚。
年輕的和尚。
約莫二十多歲的樣子,很是清秀,慈眉善目,讓人生不出半分憎惡之情來。
和尚一手拿著佛珠,一手拿著禪杖。
身穿紅色袈裟,莊嚴,莊重,宛如活佛一般。
陸長生開口問道,“你是誰?”
和尚朝陸長生單手行禮,“施主有禮了,貧僧道岸,乃佛門金光寺廟的出家人。”
金光寺,天下最負盛名的寺廟。
傳說佛陀就是在金光寺坐化,成就不朽金身。
因此金光寺成為佛門的象征,成為天下佛教徒的聖地。
道岸,金光寺的聖子,佛門聖子。
地位崇高無比。
然而,陸長生並不認認識他。
“你來這裡有事嗎?”
“有事。”
“有何事?”
“請施主刀下留人。”
“為何要刀下留人?”
“我佛慈悲,普度眾生,見不得殺生。”
陸長生在道岸慈祥的目光下,感覺自己的心智在跟隨著他的聲音動搖。
當即陸長生收斂神思,緊握刀柄,“那是你佛門的事情,和我世俗何乾?”
那邊躺在地上的春十三娘察覺到了生機,連忙喊道,“道岸大師,聖子,救我!”
“我曾去金光寺上過香,求過姻緣。請求大師看在香火的情分上,救我一命。”
道岸又唸了一聲“阿彌陀佛”,“佛渡有緣人,這位女施主與我佛門有緣,既然今日遇上,當救人於水火,還請施主網開一麵,饒她性命。”
“如若她得罪施主之處,貧僧願意為她向施主賠罪。”
道岸極為恭敬地朝陸長生行禮。
以他的身份,以他那身高深莫測的本領,要出手從陸長生刀下救出春十三娘,也並非難事。
隻是金光寺向來以佛門聖地自居,道岸身為聖子,自然不能落人口舌,能講道理的就講道理,能用佛法辨說的便用佛法渲染。
總之,最好是以德服人。
畢竟,還要讓天下人,天下信徒信服。
陸長生往旁邊側讓了一步,不受道岸的禮,手中的刀卻冇有離開春十三孃的腹部。
“這裡是戰場,是在殺戮。她要殺我,要屠城。”
“她的罪,隻能以性命來恕。所以,我必須殺了她。”
春十三娘緊緊抓住那一線求生的機會,“大師,我是聽師門之命,來離陽城化解陸長生與流沙郡郡守秦綱之間的恩怨。”
“是我冇有說清楚,就動了手。對,是誤會,全是誤會。”
“我願意賠償,我願意拿出一千兩金子賠償給你們。對了,你們離陽城缺糧食,隻要你願意放了我,我馬上送來兩千擔糧食,這樣可以救很多人。”
道岸聲音溫和,“施主,既然這位女施主都說了是誤會,又願意為這個誤會支付賠償,這些金子和糧食能救人性命,也是菩薩心腸。”
“施主,冤家宜解不宜結,我來做箇中,不如此事就此化解,不知你意下如何?”
春十三娘連忙說道,“大師,我願意何解。”
“我馬上就去拿賠償過來。”
陸長生看著道岸,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不願意!”
道岸微微一愣,似乎冇有想到自己親自出馬,這老婆子提供這般合理的解決方案,這陸長生竟然不給麵子。
饒是佛門高僧,道岸的臉上也不似先前那般祥和了,“施主,那你意欲何為?”
陸長生沉聲說道,“她,必須死!”
“犯我大漢者,必誅!”
春十三娘感受到死亡的危機,便掙紮著說道,“大師,救我!”
“我願皈依佛門,從此青燈伴古佛,了卻殘生。”
道岸唸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女施主有悔改之心,又有皈依之念,我佛慈悲,可去大光明寺出家。”
“大光明寺的主持是我的師侄,必然會留你在寺廟。”
春十三娘大喜,“多謝大師,多謝大師。”
說罷,春十三娘掙紮著要起來,腹部的五朵桃花金光跳躍,似乎要將大刀給逼出來。
陸長生手中力氣往下一壓,又將春十三娘給壓了下去。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嗬嗬!果然是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屍骸。做錯了天大的事情,犯了天大的罪惡,隻要放下屠刀,入了佛門就能逃脫一切。”
“要是這樣的話,這人間可還有黑白,這世道可還有是非。”
“今日,我不許她放下屠刀,我要屠了她!”
道岸眼眸微眯,有寒光閃爍,“我既然路過此地,見到此事,那便要管上一管了。”
“施主,我如果阻止你殺戮,你又要如何?”
陸長生迎上道岸的目光,吐出一個字,“殺!”
道岸手中佛珠轉動,嘴角浮現出一絲笑意,那絲笑意似乎蘊含著悲天憫人,“好,這裡戾氣、怨氣太重,施主身上的血煞之氣太濃,今日就由貧僧來化解這裡冤戾之氣。”
“施主,請動手吧!”
陸長生知道眼前這和尚厲害,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這和尚是什麼時候出現的。
更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來到了自己身邊。
這個慈眉善目的白淨和尚,卻如同一潭幽水一般,深不可測。
或許,兩人之間的距離有城牆那麼高。
今日,陸長生卻不能放春十三娘走。
不為其他,隻為武王曾經說過的一句話。
隻為心中堅持的信念。
陸長生出手了,向前踏了一步,身子便往下沉,手中刀柄也跟著往前。
隻要再進去一分,哪怕不能將春十三娘開腸破肚,也能將她殺死。
“阿彌陀佛!”
道岸也出手了,手指微動,從念珠中彈出一顆佛珠,極速射向陸長生的大刀。
“嗡!”
陸長生如遭重創,整個人連同大刀,便往後飛過去。
“轟隆!”
撞到了城牆上,砸出了一個大坑。
隨即又滾落在地。
道岸很滿意這種情況,對陸長生方向說道,“施主,這下你可願意了?”
見陸長生並冇有迴響,估計是暈厥過去了,道岸看向對地上的春十三娘,一絲厭惡之情滑過,又很好地掩飾住了,“還不起來?”
“莫非要我出手扶你?”
春十三娘掙紮著站起身來,朝道岸恭敬行禮,“多謝大師相救。”
“救命之恩,冇齒難忘,日後必定報答。”
道岸捋了一下袈裟,“走吧,你身上的氣息,讓我覺得有些噁心。”
春十三娘有些尷尬,她本來就是靠身子來迷惑男人,用身子來作戰的。
可是這一次被陸長生破了功,變成了老太婆的模樣,怪不得道岸不喜。
不過,隻要她勤學苦練,多找幾個香客來練功,用不了幾個月,便又能恢複往日的容顏。
說不定還能藉著這次道岸的救命之恩,與他多謝接觸,最好能深入接觸交流,說不定能大有收穫。
至少,自己多了一層牢不可破的靠山。
春十三娘知趣地直起身子,便要朝驢子方向走去。
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嗬斥,“站住!”
一個人影從城牆下站起來。
身上傷痕累累,沾滿了塵土,血水直流。
可是他還是站起來了,倚靠著城牆站起來了。
陸長生手握大刀,雙眼通紅,一股殺氣瀰漫開來,“我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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