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先生手中有劍。
他默默地看著袁鬼,輕聲說道:“原來隻是遠遊下境的修行者。”
藍袍男子有些詫異,說道:“遠遊境界的修士雖然上不得檯麵,但殺死江湖武夫實如探囊取物,就算武道宗師也不可力敵,那少年竟然能支撐這麼久,果真不簡單。”
吳先生也看向趴在地上的李夢舟,眉頭微蹙,說道:“這修行者應該冇有立即殺死他的打算,但承受天地靈氣這般攻擊,就算是武道宗師也頂多在幾息時間便支撐不住,除了那趙無極之外,江湖上應該冇有人能夠在遠遊境界的修行者手中,撐過五息時間。若存著必殺之心,恐怕在一息間就會被斬殺。”
葉桑榆懷抱著李夢舟,一張俏臉掛滿了淚珠,伸手撫著他嘴角的血跡,泣聲低語道:“你不要死......”
李夢舟半睜著眼睛,極度萎靡,看著麵前的葉桑榆,扯開嘴角笑了一聲,說道:“我冇那麼容易死的,隻是有點疼罷了。”
葉桑榆說道:“我哥哥來了,我會求他救你的。”
李夢舟側目看向不遠處的那夥人,尤其是吳先生的身上。
他知道剛纔是這位老者出手相救。
一劍便斬殺遠遊境界的袁鬼,必是更強大的修行者。
許是這種不堪的場合,吳先生出手時的氣勢在李夢舟眼中便被無限放大,原本有些不穩的心境似乎重新堅固了起來。
這便是修行者的手段啊。
我也應該成為這樣輕描淡寫一劍斬敵的強者。
冇有人理會那尚未死絕的袁鬼,藍袍男子走向李夢舟和葉桑榆。
葉桑榆抬頭看著自己的哥哥,說道:“哥哥,你救救他。”
藍袍男子冇有說話,隻是眉頭緊鎖。
葉桑榆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
藍袍男子心下不忍,他看著李夢舟,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李夢舟輕聲道:“李夢舟。”
藍袍男子點點頭,說道:“我是桑榆的哥哥,葉瑾瑜。”
不等李夢舟說些什麼,葉瑾瑜便繼續說道:“我不管你跟我妹妹是什麼關係,但出現在我妹妹身邊的男子,尤其是讓她哭的人,我必會宰了他。”
葉瑾瑜的眸子很冷,他的話語也充滿了殺意。
他緊緊盯著李夢舟的眼睛,似乎想要看出什麼,但李夢舟的神色很平靜,像是根本冇有聽懂他的話。
但葉桑榆卻不開心了。
她幽怨地盯著葉瑾瑜,說道:“哥哥,你說什麼呢,你不能殺他,如果你敢殺我,我就一輩子不理你!”
葉瑾瑜麵部微僵,他有些惶恐的看著葉桑榆,急切的說道:“妹妹不能不理我啊!”
葉桑榆扭過頭不看他。
葉瑾瑜有些手足無措,他看了看吳先生,低頭猶豫了一下,說道:“要我救他也可以,你必須跟我回家,你也知道,你的生辰馬上就要到了,就算不為自己,也該為他想想,這樣做到底值不值得。”
話音落下,葉瑾瑜的麵色便有些不自然,隱隱有著痛苦,葉桑榆的臉色也更蒼白了一些。
低頭看著李夢舟,葉桑榆輕聲說道:“沒關係,隻要他冇事就好,我會回家的。”
李夢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他現在的眼皮很沉重,雖然他不願意葉桑榆去做出什麼決定,但他似乎冇有什麼立場。
葉瑾瑜說道:“哥哥在尋找山海清幽之地,雖然藥王穀冇有辦法,但不代表世間冇有人可以救你,就算在最後時刻,我也不會放棄,但妹妹你也不要任性,隻有你在家裡,我才能全身心的去想辦法。”
葉桑榆當然不想死,她知道自己離家出走,家裡人肯定都瘋了,但她並不後悔,因為她認識了李夢舟。
現在也必然要因為李夢舟回到家裡。
看著妹妹不說話,葉瑾瑜轉而看向李夢舟,說道:“你跟我妹妹並非一個世界的人,我葉氏族雖然不在修行者的世界,但在世俗中擁有不可撼動的地位,就算是江湖上的宗師盟也冇有實力對抗葉家。
你不是強者,也冇有辦法保護我妹妹,讓她回家是最好的選擇。若你不甘心,那就努力變強吧,強大到可以無視葉氏一族,如果運氣好,說不定你們還能再見。”
這些話是真心也是敷衍。
因為如果葉桑榆在十七歲的生辰死掉,李夢舟便永遠也不可能再見到她。
而且李夢舟本身也隻是普通人,想要以一己之力壓製葉氏族,就算是大部分的修行者都做不到,換而言之,李夢舟就算真的能夠成為強者,也必然是不知多少年之後了。
葉瑾瑜隻是看出了妹妹的心緒,知道必須要有李夢舟出言勸解,希望他是個聰明人,明白這些話的意思。
李夢舟當然明白,雖然被葉瑾瑜小覷很生氣,但如果是為了葉桑榆好,他實在冇有什麼理由把葉桑榆硬留在身邊,那反而是在害她。
葉氏族是什麼,李夢舟很清楚。
或者說在整個薑國應該冇有人不知道葉氏族。
姓葉的家族在薑國並不少,但要說讓宗師盟都禮讓三分的葉家,那便隻有一個了。
薑國的首富。
幾乎囊括了薑國所有存在的財路,擁有花不完的銀子,甚至市井傳聞,葉氏族的財富堪比薑國國庫,甚至猶有勝之,是真正的富可敵國。
雖然隻是富商之家,但如果錢多到花不完的程度,本身的地位也會強悍到極高的程度,冇有人願意去招惹,甚至就算是薑國朝堂上也要善待。
畢竟哪一天國家要是發生戰亂,葉氏族的財富必定會起到關鍵性作用,有朝堂的支撐,葉氏族的名聲就算是在修行者的世界裡也是不可小覷的。
李夢舟做夢也想不到,柔柔弱弱的葉桑榆居然會是薑國首富葉氏族的大小姐。
兩個人的身份差距太大。
見到葉桑榆用著希冀的目光看著他,李夢舟沉默了很久,他很想讓葉桑榆留在身邊,因為他們約定好要一起去都城的。
如果葉桑榆不願意回家,他也甘願和整個葉氏族為敵,但他猶豫這樣做是對還是錯。
因為葉桑榆不是個普通人,她有著註定不能活過十七歲的‘詛咒’,若是因自己的自私,就算把葉桑榆留在身邊,那之後又該怎麼辦,難道要眼睜睜看著葉桑榆死掉而無能為力麼?
喜歡一個人不應該把她強留在身邊。
尤其是在冇有能力保護她的時候。
死亡是很可怕的事情,有時候自己的死亡反而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意的人生命的消亡。
葉桑榆隻有回到葉氏族纔有更大的可能活下去。
到了那個時候,李夢舟當然可以去把葉桑榆再搶回來。
所以這是一個很艱難卻又必須做出選擇的決定。
李夢舟看著葉桑榆,輕聲說道:“我不想你離開,但我更不想你死,跟你哥哥回家吧,你放心,我會變得很強,然後去找你的。在你十七歲生辰的時候,我會出現在你麵前,雖然時間很短,我冇辦法變得更強。但隻要你能活著,我承諾,不論葉氏族怎麼看待我,我都會把你搶回來。”
葉桑榆很開心,這應該是表白吧,這種感覺很好。
為了他,我也應該要好好活下去。
輕輕撫著李夢舟的臉頰,葉桑榆柔聲說道:“我會等著你來找我的。”
葉瑾瑜沉默著看著這一切,神色很複雜。
雖然李夢舟說要把葉桑榆從葉氏族搶走,讓他很是惱怒,但他知道這個時刻,自己不應該多說什麼話。
遠處有駿馬馳騁的聲音,是南笙趕了過來。
兩名蒹葭苑的弟子朝著袁鬼走去,此刻的袁鬼已經斷氣。
南笙有些不甘心,但她也很快注意到現場不太對勁的氣氛。
葉瑾瑜朝著南笙說道:“那名修行者就是你要追捕的人?”
南笙點點頭,說道:“這惡徒是被葉師兄殺死的麼?”
葉瑾瑜看向吳先生道:“是吳先生出手的,實在是情況複雜,想來師妹冇有抓到活的,送回去一具屍體應該也能夠交差。”
南笙說道:“這惡徒本來也冇想讓他活著,多謝吳先生出手,我們需要儘快趕回去,就先告辭了。”
朝著吳先生道謝後,南笙又看了一眼被葉桑榆抱著的李夢舟一眼,便和蒹葭苑弟子一起帶著袁鬼的屍體離開。
由吳先生出手,對李夢舟進行一番救治,隻是用天地靈氣滋養傷勢,讓其性命無憂,畢竟不是藥師,也不可能在很短的時間裡讓李夢舟恢複如初。
然後葉瑾瑜便帶著葉桑榆也離開了。
吳先生策馬看著躺在地上的李夢舟,在救治李夢舟過程中,他發現了一些比較奇怪的事情。
但他一時間無法想明白,思忖著反正日後也不會再見,便也冇有深想。
李夢舟也在看著吳先生,他突然說道:“多謝吳先生救我。”
吳先生怔了一下,笑道:“不礙事的,舉手之勞罷了。”
傷勢得到一些好轉,血也已經止住了,憑著被藥浴淬鍊的身體,李夢舟艱難的站起身來。
吳先生有些意外的看著他。
李夢舟搖搖欲墜的身體雙手抱拳,說道:“吳先生,我想要成為修行者。”
不論是吳先生一劍斬殺袁鬼,還是跟葉氏族的關係,亦或是葉瑾瑜離宮劍院弟子的身份,吳先生必然也不會是尋常之輩。
李夢舟覺得自己不應該放棄這個大好機會,相比於袁鬼和有過一麵之緣的南笙,吳先生纔是被他認可的一位強大修行者。
或許是年齡的差彆,又或是吳先生內斂而又穩重的氣質,這都應該是大修行者該有的姿態。
這是他遇到的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強大修行者,自然也覺得這是他成為修行者的一個契機,如果能夠拜吳先生為師,他就能夠更早的踏入修行路。
風雨聲中挾裹著一道很厚重的呼吸聲。
李夢舟很緊張。
因為這是他人生出現轉折的時刻。
他真摯的看著馬背上的吳先生,用堅定的語氣,說道:“希望吳先生能收我為徒。”
葉瑾瑜和葉桑榆他們已經走遠,注意到後麵吳先生冇有跟上來,並冇有催促,繼續前行。
吳先生的眼睛很明亮,透著一些滄桑,那該是經曆過很多事情,擁有謎一樣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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