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我機靈,早想到這一茬,這幾日都讓小陶夭待在陶府。
大將軍掂了掂小兒子,捏捏小兒紅撲撲、肉乎乎的臉蛋。
「夭夭,爹對不住你,比起你,爹更愛你娘。好在府裡下人聽話,冇有苛待你。」
小陶夭不知有冇有聽懂他的話,小臉麵無表情。
我躲在房梁上,心裡哼了一聲。
要不是我扛麻袋養小陶夭,小陶夭還是那個瘦瘦小小的骷髏架子。
這對爹孃,有跟冇有一個樣。
大將軍塞給小陶夭一個荷包,放下他,大步流星走了。
我打開那荷包一瞧。
好傢夥!
我辛辛苦苦扛麻袋一個月,賺不到一兩銀子,大將軍隨手一給,就是十張一千兩的銀票!
發了發了!
我將荷包貼身藏好——下一瞬,想到天雷,我挖了十個坑,把十張銀票分開藏好。
「小陶夭,你知道爹孃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隔壁狗蛋兒就有爹孃。狗蛋兒說,爹孃就是生了他,給他衣服穿,給他飯吃,給他娶媳婦生娃的人。」
「那你,那你想不想你爹孃?」
小陶夭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小臉看起來要哭了:「不想!相思姐姐,你是不是想拋棄我?我不要爹孃,我隻要你。」
唉,誰教臭小子「拋棄」這個詞的?
我親親他的小臉蛋:「不拋棄你。」
13
七月流火,大將軍戰死的訊息傳入京城。
我扔下麻袋,不顧老闆的罵聲,狂奔到城門口。
陶家軍著縞素,護送陶大將軍的棺槨進京。
殷氏身披白麻孝,頭戴小白花,纖細窈窕的身子搖搖欲墜,哭著撲向棺槨:「陶郎!」
皇帝在看到陶氏的刹那,眼珠子就不動了。
美人傾城,梨花帶雨。
刹那間照亮了他失去一員大將充滿陰霾的心。
他本能地將哭暈的殷氏抱在懷中,抱上他的禦輦。
士兵們愕然,紛紛垂首,不敢多看。
我跪在老百姓堆裡,渾身充滿了無力感。
一張銅錢拍到我的臉上,像是扇了我一個響亮的耳光。
難怪天雷冇劈我。
我回到小窩,告訴小陶夭:「小陶夭,你爹爹戰死了。」
「戰死了?」小陶夭疑惑問,「跟死了有什麼區彆嗎?」
他的臉上絲毫冇有傷心。
我教了他許多,倫理綱常,道德人倫,他記在了心裡,卻冇有具象的認知。
「戰死了,就是他為保家衛國犧牲了。小陶夭,你冇有爹爹了。」
「哦。」他用毛筆蘸墨,繼續寫字。
歪歪扭扭,醜極了,但能看出是什麼字。
他寫了「戰死」「犧牲」四個字,寫完舉起來,高興地問我:「相思姐姐,我寫的對嗎?」
他純然的高興,像另外一記響亮的耳光抽在我的臉上。
「寫得對。」
我造孽啊!
14
當晚,我帶小陶夭回到陶府。
奶孃丙捱了幾個板子,看到小陶夭出現,喜怒交加,一瘸一拐,忙忙地拽他去跪靈堂。
奶孃丙讓他做什麼,他就做什麼,像個木偶。
隻唯獨一樣他做不到。
哭靈。
從他六歲,我回到他身邊開始,我隻見他哭過那一次。
奶孃丙怎麼擰他,他都不哭。
我咬牙切齒,既恨那奶孃丙不乾人事,又替小陶夭著急。
賓客們憤怒譴責:「這孩子,果然刑剋六親,看吧,他爹死了,他哭都不哭一聲。」
殷氏狠狠推他一把,罵道:「滾!你這個掃把星!死的為什麼不是你?滾出去!」
小陶夭翻了兩個跟頭,茫然無措地坐那兒。
賓客們議論:「唉,不傷心也罷了,連點羞恥心都冇有,天煞孤星,難怪他三歲時,老天爺看不過眼,降個雷劈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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