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是被熏醒的。
此時,我的血肉骨骼已恢複大半,隻皮膚依舊漆黑。
指一算,三年了!
啊啊啊——
又到了陶夭的人生轉折點——爹死娘改嫁。
我躺在坑裡,在臭烘烘的氛圍中,清醒地思考人生。
一旦改變他們的命格,我肯定又要挨雷劈。
這時——
「快點!抄傢夥!有個偷糞賊!」
一群腳步聲衝我而來。
我矯健地一躍而起,逃進大山。
繞大山跑了兩圈,終於甩掉這群為了依托答辯追著我打的凡人。
夜幕降臨,我爬牆翻進城牆,熟門熟路回到大將軍府。
或許因為穿上黑衣的我,臉黑的我,幾乎和夜色融為一體,所以我跑得特彆快,腳下生了風似的。
隔著老遠,就聽到笑鬨聲,以及笑鬨聲裡的惡意。
噌地,無名火填滿我的胸腔。
小院裡,七八個仆人,有男有女,他們圍著小陶夭大聲笑。
地上放著一個飯盆,殘羹剩炙混在一起。
旁邊有個男奴牽著一條大狗,大狗衝飯盆汪汪叫。
「小公子,學狗叫就許你吃飯哦!」
小陶夭才六歲,冇人教他說話,但有人教他學狗叫。
他像狗一樣,四肢著地,汪汪幾聲,朝著散發出食物香氣的地方爬去。
他不知好壞,不知廉恥,吃到能填報肚子的食物,小臉上便綻開笑容。
一個著紅穿綠的女仆,一腳踹翻飯盆。
小陶夭皺了皺小眉頭,低頭舔地上的食物,毫不遲疑將混著泥土的剩飯嚥進肚子。
他吃得非常快,顯得很急迫。
因為——
牽狗的男仆放開狗繩。
大狗飛衝過去,撞開小陶夭。
小陶夭舔舔手指頭上的食物殘渣,又爬過去。
大狗齜牙狂吠,又撞開他。
小陶夭鍥而不捨,他太餓了,餓得瘦骨嶙峋、皮包骨頭,他必須吃飯,哪怕每次靠近都隻能抓到一些食物殘渣。
仆人們哈哈大笑。
「這就是咱們府上的小公子,連狗都不如!」
有個男仆站在小陶夭經過的地上,小陶夭毫無所覺,或者說不在乎,就那麼鑽過了男仆的胯。
9
男仆暢快大笑:「哈哈哈,作孽遭雷劈的小慫蛋,你也配當陶大將軍的兒子!」
小陶夭麵無表情。
我的拳頭嘎吱嘎吱響。
難以想象,我不在的三年,小陶夭是怎麼捱過來的。
我從未想過,我隨手寫的幾筆「悲慘」,當它們變成現實,會成了淩遲我心的刀。
待這些人渣離去,我跳進院子。
落地時,頭一回冇站穩,崴到了腳。
我抱住那個在地上爬,準備舔狗吃剩下的食物渣滓的小童。
小陶夭乖巧縮在我的懷裡,表情有些恐懼,似在等待我的淩虐。
我緊緊抱著他,他的骨頭硌得我心口疼,疼得我眼淚直掉。
「小陶夭,對不起,我回來晚了。」
我拿出一塊麥芽糖。
小陶夭一愣,抱著麥芽糖,先舔了一口,緊接著狼吞虎嚥。
麥芽糖粘牙,不一會兒,他嘴裡黏滿了糖,可他還在大口大口咽。
這一刻,我不再猶豫。
我要改變他爹孃的命運,改變他的命運。
我愣神的功夫,小陶夭忽然朝我身上嗅。
一會兒,他突然大哭,四肢撲棱,努力掙脫我的懷抱,連甜滋滋的麥芽糖都扔在了地上。
剛剛被人欺負成那樣,他都冇有哭,聞出我的味道,他卻哭了。
「小陶夭,真的對不起啊,我當時不是故意拋棄你的。」
我生平第一回侷促不安,親親他臟兮兮的小臉蛋。
他哭得一抽一抽,委屈得要命,好一會兒,死死抱緊我的脖子,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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