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往下嶽靜再說什麼,我一概冇用心聽,而是繼續觀察嶽靜身上的怪狀。
功夫不負有心人,幾分鐘之後,我又發現了一處不對勁的地方——
——嶽靜的脖子上,有一條鑽石項鍊,挺粗的,她在扭頭、低頭的時候,項鍊動了位置,露出了她脖子上的一條勒痕。
每個上吊而死的人,脖子上也會有類似的勒痕。
屍斑是死亡結果,勒痕是死亡原因。
有原因有結果,我立馬懂了,麵前的嶽靜,根本不是活人。
想到這兒,我猛的起身,衝嶽靜一抱拳,說:嶽女士,素來人有人道,鬼有鬼道,人鬼殊途,互不乾擾,你這個陰間鬼,何苦來叨擾我這陽間人呢?
嶽靜一臉懵懂,不知道我在說什麼,小叔幫忙解釋道:懵啥啊,安然說你是個鬼,你早就死了。
“我什麼時候死了?你們倆可不能亂說啊。”嶽靜有些不高興了,質疑我是胡說八道。
她質疑得相當有底氣,似乎她真是人,並不是我嘴裡說的陰間鬼。
嶽靜之所以這麼有底氣,不是因為彆的,而是因為她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
死去,卻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去的人,叫忘死之人。
這種人,通常會在死後的一些天裡,依然在街上亂逛,以前怎麼過生活,現在就怎麼過生活,直到屍體腐爛、發臭,聞到了味道,纔想起自己已經死去,然後轟然到地,徹底不動彈了。
嶽靜就是忘死之人。
“不可能的,我冇死……你們胡說……騙我!”
“既然你不信,我就問你一句,你的心還跳嗎?”我當頭棒喝道。
嶽靜聽完,立馬伸手去摸自己胸口,這一摸,她就知道自己早就死去。
她嘴裡喃喃道:我看見了,我是上吊死的,我還看見我窗簾打開了,那隻跟我一模一樣的腳,不是彆人,就是我自己!
聽到這兒,我更明白了,原本嶽靜看到的強人念,根本就是她自己。
她死了,她的魂變成了強人念。
“我都看到了……我看到我的皮被人剝了!皮……我的人皮!”嶽靜一邊說一邊流淚。
緊接著,她的精神,徹底委頓,身子像泄了氣的皮球,迅速萎縮,直到縮成一張人皮!
一張滿是屍斑的人皮。
今天見我的嶽靜,竟然隻是一張人皮?
我盯著嶽靜的人皮,正琢磨著呢,忽然,人皮竟然飄了起來,背對著我。
人皮的肩膀上竟然長出了一張臉,嶽靜的臉,人臉的眼睛,就是嶽靜給我看的那隻眼睛。
果然,纏住嶽靜的強人念,不是彆人,正是她自己。
她已經變成了強人念。
強人念,就是有執唸的陰魂,我不知道嶽靜的執念是什麼,但在這一刻,我和小叔起身離開。
嶽靜的人皮喊住我,說:小半仙,幫幫我!
幫你,幫你乾什麼?
“幫我化解執念,強人念不得轉世,不能投胎,隻能成為鬼魂野鬼,四處流浪!小半仙,請你幫我!”
得,原本是嶽靜找我幫忙,現在是嶽靜的強人念找我幫忙。
這個忙,可不能幫,開香堂的出馬仙,從來不接強人唸的生意,畢竟這玩意兒太邪門了。
我懶得搭理她,和小叔一起,離開了夜總會,哪怕嶽靜還許下了“隻要我幫忙,就給我一百五十張認購證”的承諾,我也隻是皺了皺眉頭,不管不顧的走了。
你認購證來路不明,我可不瞎拿。
我和小叔出了夜總會,準備打車回家,結果在等車的時候,我瞧見不遠處的巷子口,站著一個女人。
這女人身材高挑,但身影竟然隨著夜風搖擺,她……也是一張人皮!
嗬,今晚上是怎麼了,兩個人皮女人都來纏我?
隻見,那巷子口的人皮,張嘴說話了。
她離我很遠,但講的話,卻無比清晰的落在我耳朵裡,她在問我:死人,能不能結婚?
瑪德,這人皮女人,真是有病!
回招待所後,我還怕那倆個人皮女人纏我不放,畫了幾張巫符,分彆貼在窗戶上、門上。
巫符和道符差不多,但巫符不能用雞血畫,得用我自己的血來畫。
往後三天,兩個人皮女人並冇有出現,我和小叔原本以為這件事就算了結了。
結果那天下午,我和小叔正在招待所裡看牒,屋裡響起了尖銳的門鈴聲。
我立馬繃緊了精神,問:誰?
“李城子鎮的陰婆子,聽說養鬼匠時隔二十三年重新出山,特地來拜訪一下。”
小叔聽見了,立馬甩出了江湖黑話:“你陰婆子請的什麼香?”
“天香、地香、本家香!”
“三炷香怎麼點?”
“上點天上老仙香,後點清風悲王香,下點本命靠山香。”
這一段江湖黑話,是小叔在問陰婆子家的傳承,陰婆子答上來了,就說明她身份冇錯。
小叔這纔開了門,放陰婆子進了屋。
陰婆子也算出馬仙的一個流派,主要就是希望生前相愛之人,死後也能成雙成對,共赴黃泉路。
不過,這生意不好做,陰婆子手藝學成後,冇賺到多少錢。
為了生計,陰婆子還開辟了第二項業務——養鬼!
說到養鬼,我們白家養鬼匠絕對是最獨特的,不過,如果不是需要極其特殊的小鬼,我們一般不自己養。
這個習慣,從我祖爺那一代,就保留下來了。
主要原因,還是養鬼太費勁,每天定時投喂,還得陪小鬼嘮嘮嗑。
白家生意賺錢的大頭,還得是扮仙,如果所有的鬼都自己養,哪有功夫去做扮仙的生意。
陰婆子聊到“養鬼”,還找我拉了一波生意,說她養鬼養得好,在整個東北,除了我們白家養鬼匠,其餘家都跟她比不了。
我當時就答應合作了,往後做生意,少不了養鬼扮大仙,但我肯定大多數情況下不會自己養,有陰婆子幫忙,能省去很多麻煩。
不過,陰婆子專門來找我們,肯定不光是推銷自家養的小鬼,應該還有彆的事。
陰婆子笑了笑,說她是為了那兩個人皮女人而來!準確的說,那倆人皮女人,應該叫人皮娘子。
那倆女人,之所以變成了兩張人皮,是出自陰婆子的手筆。
我當時就生出了把陰婆子推出房間的想法,但顧忌禮貌,纔沒動手。
“白家的小先生,其實那兩個人皮娘子,都是強人念陰魂灌注在人皮裡,真不算邪門!”
我說強人念就冇有不邪門的。
“小先生,萬事不能斷言,我們陰婆子,多少年都和各種陰魂打交道,對他們的習性極其瞭解,強人唸到底邪門不邪門,還得看她們的執念是什麼?”
陰婆子說有些強人念是賺到黃金萬兩,有些強人念是複仇,這些都屬於貪念,自然邪門。
不過,嶽靜那兩個人皮娘子,強人念很單純的。
“你怎麼知道她們的強人念單純。”我問。
陰婆子遞給了我兩個日記本。
一個是嶽靜的,另外一個是張思瑤,張思瑤就是夜總會門口問我“死人能不能結婚”的女人。
這倆日記本,交叉在一起看,竟然能看到嶽靜和張思瑤一段動人的愛情往事。
我想,這也是打動陰婆子專門來找我,說服我幫人皮娘子的原因。
嶽靜三年前,根本不是混夜總會的小姐,她是長林一家國營紡織廠的女工。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