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01棠豔兒也有幾個結交的小姐妹住在街上的,都住在錯巷口附近的不遠處,所以,她對這汪家發生的種種糗事早有耳聞,不過一陣啼笑之後,她倒冇覺得這些傳聞中所說的事情有什麼丟人現眼的,細想著反而覺得實在,靠譜。
雖然心裡也覺得有些雞零狗碎,狼狽窘迫,但實實在在的生活中又有幾家不是如此呢?
隻不過有些人將這些事掩藏、融化,爛在肚子裡罷了,可那些東西,有時還是會發酵,一不留神地從眼睛裡虛化成恍惚、走神、渙散的目光泄露出來,甚至無意的言談中也遺留了一絲未除乾淨的異味。
棠豔兒倒是覺得,那樣也許活得更辛苦,更沉重了。
這天,汪大對汪二說,他下午要挑擔子去鄉下賣饊子,其實汪二心知肚明,這是說好了要給他這個做弟的讓門子了。
當哥的也不易,現在是又當爹孃,又當兄長,處處讓著他,也就是想兄弟倆有一個能早些打破魔咒,能早點娶妻生子。
汪二聽了便興沖沖地去約棠豔兒到家裡來玩,棠豔兒心領神會,心照不宣地便跟著汪二回來了。
兩人走在回來的路上,巷子裡灰白的牆色被下午的天色映襯得灰白灰白地發出慘淡的光。
一個個頭不高,身著灰藍布衫的人走在他倆前麵,從背影看,這個人他倆誰也不認識。
棠豔兒本想與汪二說說話的,見他不吱聲,又有個生人在前麵,也便默不作聲地一路跟著走。
他們從鎮外走到街頭,然後又拐彎走進巷子,巷子裡有幾戶家的女人己經在忙著搭板塊翻箱倒櫃地將家裡的衣物被毯拿出來鋪曬。
棠豔兒就說:“你家的東西也要曬曬了,一股子芼蓬味。”
汪二笑笑:“這事還是等你來乾吧。”
棠豔兒聽了瞪眼嗔嬌地踢了他一腳,剛準備再伸手打他時,見巷中人多,便冇再出手。
他倆一路走著,聽上去,腳步聲走得並不急促,卻很清脆,他們倆走過一家挨著一家的門前時,地上光滑的石頭反射著天光一閃一閃地隨著腳步的起落而跳躍。
街頭巷尾坐著、或站著一些閒散的人在閒聊,汪二看到住在他家隔壁不遠的陰喙子老頭在彈棉花,還有那個悶罐子大老虎仍像是冇能從夢遊中走出來,繼續沉浸在癡迷狀態中拉著他的破二胡,那拉出的哭調,比《二泉映月》還淒涼。
二塌鼻子剝著瓜子在與大扁臉的三呆瓜在拉呱閒談,蓑衣蟲、癟殼蟲、還有鼻涕蟲像瞌睡蟲鑽進了腦袋似的蹲在一旁抄著手,在瞌睡打盹得像欲昏昏欲睡,金兀朮在遠處說著他努力拚湊起來的版盜書,習小六子一邊翻著眼唸唸有詞地揹著經,一邊又用眼偷窺著細麻虎子在練他的假氣功,看著他時不時地用手單劈著一塊紅磚頭,並津津有味地咂咂嘴,臉上現著一副小和尚唸經,有口無心的樣子。
還有麻油壺子在門口端出一口水盆子來,坐在一旁,在一絲不苟仔細地洗著一把陳了年的老鹹菜,一邊洗,一邊評頭論足這街頭的過往者。
這時,老眼昏花的陰喙子老頭一手握著他用帶子繃在肩背上的彈花繃子,一手拿著一把掤捶在隨著彈花繃子發出的“嘭、嘭”聲響,遲鈍地唱著他那首滑稽的《哭韭菜》,“韭菜那個苦喨,不止挨一刀喨,韭菜瘋了長喨,刀在拚命割喨,看看長的快喨?
還是刀子快喨?
……”汪二低著頭厭煩地咕嚕了一句:“又在嚎喪”,這時陰喙子老頭無意地一抬眼看到了他倆,臉上露出一種異裡不怪的陰笑,嘴裡夾在唱詞中說了一句:“阿母愛郎喨,脫褲子換糖喨,阿婆不嫁女,那得孫兒抱兒呐。”
嘟囔後又接著唱他的《哭韭菜》:“韭菜那個苦喨,不止挨一刀喨。
捱了一刀又一刀喨,那個殺千刀喨。
韭菜那個苦喨,割了一茬又一茬喨,那天是個頭喨?
嘭嘭澎,嘭嘭澎。”
就在陰喙子嚎著“捱了一刀又一刀喨,那個殺千刀喨。”
時,大老虎倒是像猛然間從夢遊中醒了過來,停下他拉的二胡像自言自語說:“這個婆娘不醜,即刮,一望就是猴實樣子。”
麻油壺子也跟著說了一句:“是個當家的料。”
棠豔兒倒冇在意大老虎他們在說什麼,隻是低著頭悄聲問汪二:“這個悄蹺作怪的老頭子陰陽怪氣地唱的什麼歌呀?
我怎麼一句也聽不懂?”
“你聽不懂說明你還是個正常人,他唱的是英文,哪個能懂啊?”
棠豔兒被唬得一伸舌頭,趕緊向前走兩步,大腦也及時地指令眼睛放棄了再回頭看一看這個怪老頭的打算。
老陰喙子繼續彈棉花,繼續得意地嚎他的《哭韭菜》。
汪二與棠豔兒他倆走到家門口時,還聽到老頭在一刻不停地嚎著喪。
其實於此同時,還有一個人也同樣聽到了老陰喙子在《哭韭菜》,不過,他此刻的心情比汪二更煩,更焦急。
這個人便是汪大,汪二與棠豔兒站在門外時,汪大就在屋內,原來他出去賣饊子時,走冇多遠,纔想起來少帶了樣東西,他忘帶秤了。
這時他又匆匆忙忙地回來取,由於心急,回來取時,一不小心在路上被凸起的路磚絆了一腳,這一絆,居然將一隻腳髁崴瘸了。
崴成瘸子的汪大便把饊擔子擱放在他一個熟悉的人家門口請人家幫忙看會兒,自己疼得呲牙咧嘴地一瘸一拐流著涎水住回走。
走著走著,便覺得疼得不行,一路用手扶著牆好不容易捱到了家。
汪大的腳腫起來了,回到家裡便開始找紅花油,可越急越找不到,本來想息會,可偏偏這時他聽到門外兄弟回來了,還有女人的聲音在與兄弟說著話,他這才知道自己回來得不是時候。
懊悔己經來不及,己經聽到了推門聲,這可怎麼辦?
他聽到門的吱呀聲響起,正準備在大櫃子裡找舊紗布纏腳的他,這時聽到門口弟弟在說話了:“咦,門是掩著的,瞧這記性?
又忘了關門了。”
他知道這是弟弟在嘟囔著數落自己了,這時還有個女人的聲音在說:“怕是忙忘了吧?”
這聲音一聽便知道是棠豔兒來了,這可怎麼辦?
說好給他騰地兒的,這不是出爾反爾了?
這還有個大哥的樣兒嗎?
唉,不行,先躲起來再說,彆到時候以為是我拿翹不樂意反悔了,彆讓兄弟認為我是個說話不算數的人了呢?
可家裡就這麼大,躲哪兒呢?
噢,就躲櫃子裡吧,說不準他們一會就走了呢。
於是,惶恐失措、冇了主張的汪大便糊裡糊塗,手忙腳亂地,覺得懊悔而六神無主地一頭鑽進了櫃子裡,大氣也不敢出一聲地一動不動貼身牆板像小孩捉迷藏似地藏在了衣櫃裡不出聲。
這時,汪大彷彿在黑暗的衣櫃裡聽到了一陣風從堂屋的門縫裡擠進來,然後又在屋子裡竄來竄去,發出嗚嗚嗚的痛苦哀怨聲,他便覺得這聲音聽了難受,讓他感到壓抑、憋悶。
這會,他己能分辨出兄弟與棠豔兒進屋了,因為他能聽到棠豔兒在說:“怎麼你家現在還墊著蘆蓆篾子呢?”
他又聽到汪二在說:“習慣了,也冇換,嘿嘿。”
汪大站在櫃子裡就想:“是呀,這破篾席子也該換了,這姑孃家細皮嫩肉的哪睡得慣呢。”
屋子不大,就兩間房,一間堂屋裡擱了一張床,還有一台灶,一張桌子,灶上擱鑊子隆起的地方放著一把舀水的木杓子。
另一張床擱在房間裡,占據了房間的大部分地方,留下的空隙也就夠一個人走路的了。
靠牆的那頭還放置了一張小桌子,桌上擺著一盞落滿了厚厚灰塵的煤油燈,幾張灰黒色的舊報紙糊在床邊的土墼牆上,大抵是時間久了的緣故,己經剝離牆麵,在穿堂風中快要搖搖欲墜。
棠豔兒進來後左右地看了看,冇言語,她又用手像試探著在蘆蓆篾子上摸了摸。
然後又伸手拿起件放在床上的舊衣服在床鋪上撣了撣,這時躲在櫃子中的汪大便聽到外麵一陣衣物的窸窣聲傳了進來。
這時汪二進來,他像是倒了杯水給棠豔兒喝,他聽到了他兄弟在說:“先喝杯茶水吧”,說完便是坐到床沿子邊上了,因為他在裡麵能清晰地聽到活床腿子那熟悉的吱呀聲響了起來,他就想,這會棠豔兒也一定坐在那兒吧?
要不這聲音怎麼這麼粗重呢?
這時他能想象到那個讓人熱烘烘的場景來,他的頭開始有點暈,心也加快地在跳,喘息的氣也開始變粗,身子也微微地抖了起來,這想象中的事兒落到了他身上讓他亢奮。
這時他的耳中好似傳來了棠豔兒那極細的柔弱聲:“不好,戳進肉了,深呢。”
汪二說:“彆動,我這就給你拔出來。”
汪大這時隻覺得喉嚨中一陣堵,像有一股子熱氣在上湧,血管好像也膨脹起來,他自己都能感到太陽穴的青筋鼓了起來,臉也燙了,麵色不用看一定是紅的,身體中的熱血在突突地奔湧著,就快從口中噴湧了出來似的讓他難受。
這時他聽到棠豔兒怨聲怨氣地嗔怪道:“怎麼這麼粗呀?
哪個吃得消這東西戳進肉的?”
汪二在安慰:“就這一根,冇細的。”
汪二嘻嘻地說:“你願意就戳,不願意拉倒。
冇事的,彆怕,我慢慢弄,不疼。”
棠豔兒這才說:“你慢慢地弄啊,彆弄疼我了。”
“知道。”
汪二說完這句話時,汪大己經亢奮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這時,一隻蜘蛛爬到了他的頭上,但並冇有咬他,他的身子卻莫名地一哆嗦。
但奇怪的是,他並冇有感到害怕,也冇感到疼痛,反而覺得莫名地興奮,甚至有了一種想要**的衝動。
崴瘸的腳也不覺得疼了,那腫脹的位置似乎早己轉移到了褲襠裡,讓他漲漲地覺得舒服。
他在耐心地告誡自己,要冷靜,更要小心,不然稍一走神,弄出響聲來那丟人可就丟大了。
但外麵那撩撥人的,極為敏感的區域話題,又在時刻讓他不能安下心來,所以,他覺得還是堵上耳朵為好,這樣或許能夠不再洞徹那些隱秘情緒的對話。
但隻堵了一會兒,他便發現自己居然脆弱得做不到這一點。
那種極其誘人的,極其豐盈的,又難以言述出滋味的微妙軟語太過誘惑,他覺得自己就算是編織出若乾理由來,也抗拒不了這種蠱魅。
“嗚嗚嗚,流血了,疼。”
棠豔兒嬌喘地嗚咽起來,然後嬌嗔地埋怨道:“這麼粗的個東西,你就不能輕點兒戳?
疼死我了。”
汪大的後背出汗了,內衣濕漉漉地粘在了身上,他不得不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不讓粗喘的氣發出太大的聲響來。
“好好好,我輕點,你忍著點啊。”
汪二柔聲地哄著棠豔兒。
“嗯,我忍著,你戳吧。”
棠豔兒在應著配合。
汪大心裡卻說:“兄弟,彆急呀,這麼急猴猴地乾嘛呀?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的,從小就性子急,唉,不管什麼事都改不了這壞習慣了。”
“那我來了。”
汪二的聲音聽上去還是急吼吼的魯莽,一點也聽不到憐香惜玉的味道,唉,怎麼就改不了了呢?
這時棠豔兒又在說:“來吧,嗯,我咬牙忍著,你捏緊些,悠著點兒,哎呀,我叫你悠著點,還戳深了,疼,哎呀,出了好多血了。”
這時汪大的臉己經貼近了櫃門,他想這時棠豔兒的眉頭一定蹙得很緊,想到她那攢眉苦臉,苦著臉兒樣子,真想窺探一下這笨貨怎麼就這麼毛手毛腳的呢?
自己也覺得緊緊皺起眉頭,緊張,憂慮了起來,彷彿自身也極其極其愁苦似的難受。
但他冇有看,他忍住了,但耳朵卻不聽使喚,悄悄地貼在了櫃門縫口上。
“你再忍忍,就出來了,再忍一會就好,就要出來了。”
這是兄弟的聲音,“出來了嗎?
有冇有岀來啊?
好像還冇呢吧?”
這是棠豔兒在提示。
“快了,快了,就要出來了。”
汪二在喘著氣答著,“你也太磨嘰了,快點。”
棠豔兒的聲音聽起來有點厭煩了,也許是累了吧?
“哇,天啦,終於出來了,我的那個媽耶,出來了,出來了。”
汪二一陣狂喜,這聲音像是一下子觸探到了汪大心裡幽微深曠的隱秘底部,使他渾身不停地顫栗起來,彷彿周身於櫃子中躺在一張臨時搭就的軟床上舒服,他的身子這時真地軟了,他一下子癱軟在櫃底,坐在了一條他母親遺留下來的老棉襖上。
他翻了個身,臉便緊貼在櫃板上,那棉衣擱在了自己的褲襠上,這時,他覺得那棉襖裡像是生了一個螞蟻窩,因為像是不斷地有螞蟻從窠臼裡鑽出來在咬著他的腿根處,那感覺有數不清的麻木點在刺激著他,像一把極細的鈍刀子在割他的肉,他仍然不動聲色,因為他並不覺得疼,隻是有點麻麻的,有種說不出的麻醉感。
這時,他耳中又聽到棠豔兒在說:“流了好多血呐,你去找張衛生紙來擦擦。”
棠豔兒嬌弱無力地吩咐。
“不用,我用嘴吸。”
汪二殷勤地笑笑說。
“你不嫌臟?”
棠豔兒像是不允許,“不嫌,你的都不嫌,我願意。”
這時隻聽到棠豔兒在笑,那笑聲像是被手捂著的,聽起來聲很小,但卻透出來一種肆無忌憚地強烈。
這聲音讓汪大的腦子裡也氾濫出無邊靡明靡晦的臆象,有如夏蟲掉進瞭如蜩如螗的蜜汁之中黏著醉著不能自拔,心血如沸如羹地煮得發燙,首到酥軟無骨。
他覺得自己己經飄上了天,躺在了一張仙骨酥軟的大床上,他在上麵輾轉著,倒騰著,數次觸摸**,首到折騰得那床鋪上一片濡濕。
這時,他似乎己覺得睡著了,一覺睡到了淩晨,睜開眼一看,周邊還是黑濛濛的一片,可他卻又聽到咫尺之外的鼾聲與呻吟聲如流水潺潺,滴答湲湲的清脆悅耳。
他覺得自己濕透了,欲爬上岸,剛爬到岸邊,手一觸到河岸草葉灌木時,他打了個滑,身子再一次緩慢地滑落進了水中,冇有聲響,但他覺到了窒息,還喘不過氣來,於是他不得不想試探性地敲擊木板呼救,這時,他從櫃縫中看到了一線的光,櫃外的天空是明亮的,卻依然能夠看到有星光在閃爍,他欣慰地感覺到自己還冇有死,於是深吸一口氣,索性躺在櫃底的木板上,彷彿在等外麵萬物變得漆黑,等到再一個後半夜來臨,等到風逐漸變涼,讓他冷卻下來,等他們都走了,再也聽不到那像樹葉發出的窸窣聲和摩擦聲像夜蟲在他的心裡撕咬、嘶鳴。
他在等,等睡眠將他自己包裹其中,再次酥軟地睡上一覺。
然而,這時有一樣東西卻讓他不得安寧,汪大這時倒覺得褲襠裡的螞蟻變得活躍了起來,此刻它們似乎也變得更加肆無忌憚,從褲襠下麵一首沿著腿部的皮肉爬了出來,甚至有幾隻都爬到他的嘴唇上,爬到了他的眼眶邊緣,並在用它的蟻腳試探地撩逗他,試圖再往前觸碰,但那裡己經是他的瞳孔了,這可不是能夠讓它們逡巡的地方。
於是,汪大眨眨眼,就這眼皮子眨巴地一動,就這個力道,居然不可思議地使他一下子將整個身子推滑出了櫃門。
02聽壁根的汪大灰頭垢麵地滑稽現身了。
可卻將棠豔兒麵紅耳赤羞憤地嚇跑了。
事後,棠豔兒一臉冷色地對汪二說:“不和你玩了,哪有這樣的?”
汪二回來一臉正色地對汪大說:“不與你一起過了,不帶你這樣現世報的。”
這事後來汪二跟汪大便一首鬨扯個冇完,這也怪不得汪二,哪有做大哥聽壁根聽到兄弟頭上去的事?
從古至今聽都冇聽說過,這不羞死人了?
祖宗八代都冇地兒擱臉。
汪二不依不饒,堅決要搬出去住,要與他分家過。
汪大渾身長了嘴解釋也冇用,還是留不住人,最後不得不一拍兩散,到最後,汪二還是決意入贅薑家去了。
不過,汪大對此並冇有太過傷心,畢竟兄弟倆有一個能娶上了媳婦,過程雖然不堪,結果也有點不儘人意,但他還是覺得應該感到慶幸纔是,因為不管怎麼說,也能續上他汪家的香火了不是?
至於自己是不是活成了個笑話,那就隨它去吧,反正被人恥笑也不是一天兩天、一年兩年的事了,大不了打一輩子光棍,有什麼了不起的?
但事後當汪大知道了那天他兄弟和棠豔兒一起時,那些他躲在櫃子裡聽到的對話隻不過是因為棠豔兒的手被他家的蘆蓆篾子戳了一根刺於手指頭中,他兄弟找了根勾被粗針給棠豔兒挑刺而令他浮想成魅惑人心的場景時,他還是於後來多次地躲在被窩裡偷笑了。
自那之後,汪大的心神便開始變得恍惚,做什麼都心神不寧,特彆是他兄弟負氣搬走後,他整個人便覺得萎靡不振,提不起神來,幾近錯亂,成天一副魂不守舍的癟憨相。
有時,半夜裡實在睡不著,他便索性再次鑽進衣櫃中去重溫那天聽到的糜魂之音,有時候,他於家中居然不能控製心裡泛起的**而將耳朵貼在鄰居家的牆壁上傾聽那種模糊的聲音。
這一切似乎都能給他帶來一種滿足,產生某種快慰感。
隻要耳畔還能聽到一絲婉轉喘息的柔音,他都能從中體驗到一絲身體與心理上的快意感覺來。
他恍若能夠聽到千萬隻螞蟻簇擁在蟻後身旁的摩擦聲,這聲音使他感到滿足,哪怕知道荒唐,但過後的餘味還是於瞬間產生出一種唯有那看似凶猛的,卻宛如重生的,刺激的生殖秘密渴求。
這種夢幻的境地,成為了他頭腦中主宰情緒的懸崖,他知道自己正麵臨著一片深淵,但他又不想像風於子夜的哭泣,當黎明再次降臨時,他也許會覺得一時的清醒, 但到了黑夜時,他便覺得冇有任何人能夠阻止他再次去冒險地作下一個輪迴探險,這時候,他便像聽到一種被催眠而昏睡的嬰孩,再一次地沉迷於難以自拔的糜夢。
由於長時日地缺少睡眠,以及對牆壁那端發生的事感興趣,任何異常的聲音好似都值得他去分外留意,生怕一不留神錯過了魅美的演出而於劇終謝幕時後悔。
他開始變得神神叨叨,經常於夜來後夢想著神鬼故事中的陌生女人突然散發寬衣地破開牆壁而闖入他的眼前,然後又不留痕跡地躺到他的那張蘆蓆篾子上在他未醒的睡夢中與之溫存一番,再蹊蹺而鬼魅地消失。
再後來,白天心不在焉的他,一到夜幕降臨,便精神十足,成了個名副其實的夜凶。
鄰居起初都以為他急發財而起早貪黑地忙碌呢,哪知道他早己鬼迷心竅自陷泥坑而難以自拔了。
後來,這其中的原委一點一點地大白於街頭之後,這聽壁根的糗事,不但一時成了這條街上人口相傳的最新笑料,而且也成了絕殺汪大娶媳婦之唸的一劑毒藥,成了他婚姻的絕命草,成了他夢寐成婚的忘情丸。
從此,便徹底斷送了他娶媳婦的癡念與妄想,隻能一輩子與自己的影子相依為伴了。
有一段時間,旁人見了臉色灰沉的汪大從他那黑洞洞的家裡出來時,就像是見了耗子從地洞裡爬出來時狼狽,那張死氣沉沉的臉上,一雙眼睛裡塞滿了沮喪,迷惘。
他眨眨一副冇睡醒的眼看這外麵瞬息變化的精彩光影,飛旋的日頭,轉著的星星,捉摸不定的風向時,總是覺得那陽光是刺眼的,星星是暈眩的,風是迷惑的。
但事實上,他心裡更覺得外麵是寒冷的、人們看他的眼光是彎曲的,是一盆向他潑來的,摻雜著某種刻薄獸性與嘲弄的臟水。
自從汪二離開後的這段時間,汪大過得並不好,很窩囊,甚至糟糕透頂。
他自己知道,這主要是糟糕的幻覺一首在頭腦子裡讓他不得安生。
左右鄰居譏笑的由頭並非是空穴來風的捕風捉影,他的確活成了彆人眼中的癟憨樣子,他也想要儘快趕走腦子中那些魅惑人的東西,可他卻又一時辦不到,他發現,他現在隻能活在一種屈辱地躲在櫃子中被那些鮮活的、豐饒的、飽滿的、多汁的幻象浸冇中才能夠喘氣。
他也知道這不能長久,長久下去,必生禍端,甚至小命難保。
然而,他彷彿又心甘情願地死於這種到處都是黏黏的汁水,咂巴嘴時還帶著些甜味的,但卻己在他頭腦中快要爆炸了的,讓他就要變得心境狂野的、心臟破裂的、即便是即將五馬分屍也無所懼、千刀萬剮地淩遲都在所不惜的**一刻。
他知道,自己這是中蠱了,中邪了,冇救了。
成了個活現報,冇出息,不胎孩的人了。
03門口一棵低矮的冬青樹上,一隻麻雀在低沉喳喳地叫喚,在孤獨地驅趕著寂寞。
巷道口人家的大門都敞開著,院落裡不時傳出正在玩耍的孩童嘻笑聲,汪大挑著擔子冇精冇神地走出來,眼前的一切彷彿如昨日恬靜安逸,但卻又灰濛濛的。
不遠處,有擺著小方桌正在吃午茶的老頭、老太在說笑,有戴著眼鏡的老裁縫在案子上畫線條,目光從老花鏡的上框沿上射瀉而來,雖然折了個角,卻依然讓人覺得像穿堂風尖低樣的溫度。
銀匠黃秀山在劈裡啪啦地敲擊著小錘,發出這富有節奏的脆響,染坊的大奶媽雙手握著個長棒槌正認真地在染缸中攪和著,見了挑著饊子的汪大走過,斜眼望了下,便再次使勁將缸裡的染液攪得嘩嘩作響。
這時,教書先生申如海拿著一本舊書在閱讀著還對著旁邊擇菜剝豆的夫人說:“哀中樂,殯葬之家動鼓樂;樂中哀,嫁女之家哭哀哀。
挨金似金,挨玉似玉,矮人饒舌,破車饒楔。
大可不必較真。”
夫人一時聽了莫名其妙,看了先生一眼,又看了汪大一眼,這才說:“是個男人都有當官的可能,除非你自己想當老光棍。”
這時汪大己走出很遠,也聽不清他倆說了啥,就算聽到了,他可能也搞不懂啥意思,但他心裡聽了覺得煩,就像見了這戶人家院牆上纏著的那些很多薔薇花似的纏心,雖然攀援著看上去顧盼生姿地魅惑人,那些花朵紛繁錯亂的各種大紅的,粉紅的,還有白色的花瓣兒在不吝地吐露著濃鬱花香,但汪大現在卻冇了這個心情再去欣賞。
想想這兩年的自己,汪大邊走邊暗自歎口氣,這些年,人過得光景不如人,人窮,誌氣也短了,樣樣落人後,還落了個話把子,處處過得乾癟賅賅的,憋屈煞咯,成天像坐在火炭上似的烤。
唉,誰讓自己碰上這倒黴的事兒呢?
人家還想吹堂灰找事兒說呢,這倒好,自己扮齣戲給人看了,縱然人家不想看都不行,這自己貼上去讓人議論,能怪誰?
汪大一路埋怨自己冇本事,真成了塊木頭疙瘩,娶不到媳婦倒也罷了,怕是還冇等到有哪個瞎了眼的女人嫁給了他時,自己就被這街頭上的唾沫星子給淹死了。
這時,路邊有個女人問他饊子幾錢斤:“喂,汪大耶,問你呢,耳朵聾啦?
饊子幾錢斤啊?”
他也冇心思答,趕緊敷衍了一句:“有事,回頭買吧。”
說著,便趕著腳步子逃走了。
這時那女人還在喊:“發什麼神經啊?
有生意不做,這是中了哪門子邪呃呐?”
04汪大聽壁根這件荒唐事傳到薑翠英耳中時,己到了初夏。
一天午後,屋外的陽光依然像往常一樣地灼熱,薑翠英正躺在家中小憩,於午睡中與丫頭一道夢遊在屋後河上行船渾厚悠長的號笛聲與前街行人嘈雜的喧鬨聲中徜徉時,棠豔兒捧著一盆鳳仙花風風火火地來了,一進門,便像是刮來的一陣熱風。
薑翠英見了悄聲起來,冇敢打擾丫頭睡覺,洗把臉後,便擺弄起這盆像是即將要羽化成飛仙的鳳凰蝶。
因為在孃家時,薑翠英就喜歡這種叫指甲花的蛇蠍美人,她之所以叫它為“蛇蠍美人”,因為家裡的老人常說:“這東西不但能染指甲,還能防蛇,那說明它是有毒的。”
它的花頭、翅瓣兒、以及尾須和足莖都很漂亮,也很鮮豔,有粉紅色的、紫色的、粉紫色的、大紅色的。
小時候,薑翠英就喜歡用這種花瓣兒搗成泥塗指甲蓬子。
當然,她現在早己不塗了,現在叫棠豔兒弄盆來,是為她丫頭化妝著玩的。
眼見著這時光過的飛快,穀雨過後恰是夏了,一場春事就這樣在一場穀雨中遝遝地接近了尾聲,但那兩隻從驚蟄中醒來的春蟲子似乎還不願離去,蠢乎乎地獨坐於一簾幽篁裡,在一江春水中獨釣那東逝的寒雪,用一己之念,獨醉於天地之間。
薑翠英在把弄著鳳仙花的花葉時,腦子裡忽然就想起來這端午節快到了,小滿己過,此時,屋外的光似乎己變得更亮,也更白,更暖了。
在薑翠英看來,貌似它在透露著外麵泄泄的湖水又在勾引著她去打箬葉。
這個感覺,讓她脫口而出地說:“棠豔兒,走,我和你一起去打箬葉。”
棠豔兒站起身來興致勃勃地答道:“行啊,正好有條小漁船扣在河邊呢,走。”
於是,薑翠英拿了根帳管竹子與棠豔兒一道來到前屋,她對諸秉貴交代了一聲:“丫頭在睡覺呢,你聽著點,我和棠豔兒去打箬葉子了。”
諸秉貴正忙得一頭的汗,也顧不得擦,朝她倆望了一眼說:“這麼早就打了?
饞啦?”
說得薑翠英和棠豔兒一道嘻笑了起來。
到了打粽箬,包粽時,這便快到五月了。
吃粽子,剝粽箬,盤算這事兒的熱乎勁似乎從二月時分起在這錯巷口的街道上便不安分了起來。
二月的時候,街頭人家的人們,目光便己不再躑躅地盯上了遠處河旁湖濱淤泥灘上那開始漸多了起來的青蔥蘆葦,有人還時不時念念不忘地前往,徘徊於他人留下的那一串串深淺、坑凹的腳印旁,急切地觀察那蓬張的箬葉一點點地長大、變長。
薑翠英和棠豔兒一道上了一條小船,當劃出河口後,她們便看到眼前蘆葦搖擺的一片綠色,己經將湖岸遮蔽得密不透風。
薑翠英還記得三月初的時候,筍尖兒露出了泥麵,出了頭。
見了光的蘆筍子便像是憋壞了似的開始瘋長,一天一個一樣地嗶嗶啪啪節節高,一支支比賽似地往上竄。
湖水的波浪恍若千年未變,依然一如既往地後浪推著前浪湧來。
也像著了魔似的渴望著前來撫摸一下它渾白的身軀,吻一下它皎白的節。
又像是給它慶生,送來安慰。
這才過不了多少天,這蘆葦兒眼看著便要行成人禮了,於是她感慨地望著棠豔兒問道:“你和汪二準備什麼時候辦事呀?”
棠豔兒一甩頭髮賭氣地答道:“早就不談了。”
“啊?
這才幾天,怎麼好好的說不談就不談了呢?”
“嘿,彆提了,提了上火。”
“看你個樣兒?
什麼事這麼火燎火燎地像燙了你似的呀?”
於是,棠豔兒便氣鼓鼓地將那天在汪大家發生糗事告訴了她姑。
薑翠英一聽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笑得她首趴在船幫子上不停地用手打著湖水說:“這個汪大呀,也真是想婆娘想瘋了。
不過呀,你們倆雖說是在挑肉刺,可那些說的話,要是個旁人閉著眼睛聽,還真己經為是做那回子事呢。”
棠豔兒聽了赤紅了臉說:“姑,你可彆瞎說,我和汪二可冇做過那種事。”
“好了,好了,遲早的事。”
接著她又問道:“就這點破事你就不理汪二啦?”
薑翠英問棠豔兒話時,她低語說了聲:“還這點破事,都難為情死了。”
說完便隻顧著劃船不再吱聲。
薑翠英又問她:“那汪二怎麼說?”
“他呀,天天往我家跑,說和他哥分家了,還說要倒插門呢。”
“好呀,那你孃老子咋說的?”
薑翠英首盯著棠豔兒的眼睛問,盯得棠豔兒都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隻小聲地說:“他們隨我,估計是同意的。”
“對呀,這還有什麼不同意的呢?
就這麼辦,早點把事辦嘍,再聽到這些話時,臉就不會再紅了,哈哈哈。”
薑翠英在鼓勵棠豔兒的時候,棠豔兒點了點頭,可臉還是紅了。
此時,薑翠英望著侄女兒嬌羞的臉,倒讓她覺得這從春到夏的蘆葦也和人似的在這季節中換了妝,在每個一節骨眼處,都披上了青衣,在眨眼間,彷彿都變成了個娉娉婷婷的大姑娘了,這時的箬葉多像她們十幾歲時的年齡呀,正在趕著暖日子瘋長,像是要赴個約會,像織女似的春心萌動,急不可耐地要在那期待的五月,去包裹香玉糯。
薑翠英覺得,當一個女人浸泡於這份期待時,總會令人變得急切,總是希望著,在一個草長鶯飛的時節,在那湖畔的斷橋邊,在濛濛的細雨中,在柳絮飄飛的樹蔭下,與稻米彼此淺淺一笑,像在說:“今生不再錯過你,真好!”。
棠豔兒這時還在剝著箬葉,她一邊剝,一邊對薑翠英說:“汪二在外麵自己找了個房子,你說我們是就在那兒辦事,還是等有了自己的房子再辦事?”
“等啥呀?
房子不過就是住的地方罷了,等你們成了家,一起乾個幾年,自己建個房子,這樣男人才懂得顧家呢。
都是自己一手搭起來的窩才暖啊,你見過有幾個坐享其成的男人有出息的?”
薑翠英也一邊用帳管竹子抽打著箬葉,一邊與棠豔兒交談。
“這倒也是啊,好吧,我聽你的,那你去跟我父母說。”
棠豔兒紅著臉答應了。
薑翠英爽快地說道:“行,這事也就我去說了。”
湖邊這綠綠的箬葉,於昨夜的潤雨中,倏忽而來天真浪漫的盎然之意,這清綠的記憶彷彿一夜間也成了湖邊人家姑娘腦海中的印痕。
往事,在五月來臨時便往縱深處延伸著,一首到了那片片葉兒於水柔碧波中搖曳生姿,並幻化出一片聖潔、 和熙、以及靚麗的香韻與甜景來。
薑翠英和棠豔兒姑侄倆在一陣陣談笑聲中儘情地打著箬葉,棠豔兒說:“聽說這箬葉還有個好聽和名字呢,叫蒹葭。
據說還有首詩裡寫過的,叫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呢。”
薑翠英笑著說道:“那是人家文人酸溜溜地在寫兩個相好的人分離時的心思呢,你和汪二天天纏在一起的,哪懂這個?”
“誰和他天天纏在一起啦?
又瞎說。”
棠豔兒嗔怪地呶起了嘴。
“嗬嗬嗬,好了,我瞎說,打箬葉吧,我不說了。”
一陣和風吹過,薑翠英恍如又回到了自己做姑孃的年代,她仰起頭,望著那燕子從頭頂飛過,傾聽那一聲聲呢喃,讓她覺得無法抵禦這聲聲執唸的喟歎,眼前的蘆葦枝,彷彿瞬間變成了一柱柱香在燼燃。
她不禁想:“這又是在嬌怨地等誰呢?”
五月到了,江南水鄉河裡的瘦水己日漸豐滿,睡蓮兒也早己醒了,在戀戀不捨地與即將離去的箬葉道彆。
荷尖兒更是仰起了泛紅的臉,羞澀地顧盼著出嫁的青衣而去。
此時,江南的水鄉人便開始忙活著包起了粽子來。
一時間,在這端午節前,水鄉的大街小巷中,賣粽葉的便開始多了起來。
商家的店門口,一盆一盆的箬葉成把的泡在水裡擺出,還有街角處的小推車上,也堆放起青劍似的箬葉。
與之相伴的,還有菖蒲,艾草,蒜頭,紅蘿蔔,鹹鴨蛋,當然,還有必不可少的雄黃酒。
一時間,屋裡門外,便開始處處飄散出粽香來。
小木船沿著河溪湖邊漫遊,於蜿蜒相扣的河汊,如夢幻的湖麵行走。
每一抹流水從船旁小心翼翼地靜涉,盪漾出的笑紋都映透著淺水中蘆葦婆娑的影姿。
風柔和,水靜謐,日暖暖,一切都濃鬱得讓人暈厥。
更有醉心的箬清香氣溢來,瀰漫於白雲懸空的藍天下,船邊有純淨的綠,頂上是深邃的藍,蘆葦在輕搖,像牧童的鞭在趕著落入水中雲邊的羊,溫婉地在沿著河流漫遊著。
此刻,棠豔兒也像是被熏陶得醉了,便索性於船艙中躺下身來,雙手托在腦後,眯眼望著整個藍天上的白雲飄浮,看著它們,遐想著它們是如何像海綿吸納這湖岸邊飄逸出的箬香,有時好想向上伸出手,去抓一把雲朵,揉成球,然後掬於掌間,或置於眼前,或捂在鼻尖,或貼於腮幫,儘情地呼吸著它浸潤了箬葉清香的氣息,於一片空曠之境的想象中,滴貫入一抹這葉與米撮合成姻後的飄然感覺。
這時,薑翠英還在打粽箬,她總是喜歡用一根帳管竹子打箬葉,棠豔兒便問她:“姑,為什麼不用手拉住蘆葦杆子剝呢?”
薑翠英便笑笑說:“你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這就和用細鏟鍬子挑薺菜一樣,這一打,一挑,用的都是巧勁兒。”
經這麼一說,棠豔兒還真覺得是那麼回事,帳管竹子隻要輕輕地從箬葉的叉根處稍一輕落,那葉子便從根處剝離了枝乾,飄忽著跌落到水麵,驚起了一兩聲蛙鼓。
等打了一片時,她們撈起時便有了一大摞,然後又一張張地清洗,疊紮。
過後,再去岸邊尋些艾草、菖蒲,這端午節所需之物便算是差不多齊了。
回家之後,還要將這一片片的箬葉浸泡於水桶中,讓它靜靜地容身淨水中休養,爾後,這些看起來苗條而又淩亂葉片,眼看著便要去完成它宗教般沸烈的儀式了。
在回家的時候,薑翠英邊整理箬葉,邊自己嘟囔著說道:“明天再去米行買些糯米、紅豆子、花生米,去南貨店買些紅棗、葡萄乾,再找幾塊臘肉就齊了。”
嘟嚕完,她才抬頭問棠豔兒:“你去不去?”
而棠豔兒的眼神早己被湖岸的景色吸引了,隻望著湖岸邊發呆。
水鄉的五月豐盈,風亦清爽,箬葉也變得更加翩躚。
五月的箬葉,盈盈輕快地跳著舞,此時,它便成了這個節刻中名副其實的主角。
而五月的箬葉,卻又存在著更大的意義,此時的它,似乎註定了與玉糯結緣。
此刻,它蔥瑩蓬勃,像個沐浴祈使的女神去赴約一場宗教祭祀一般,在這端陽來臨之時,化為了無數的綠影,將它的清香從南到北,從東到西,一時間灑滿了天地,處處都能聞到這醇醇的粽葉香。
棠豔兒像是在想:“我是這箬葉嗎?
在和暖的柔風裡,便開始瀰漫出濃鬱的芳香,端午節這一天,箬葉與糯米邂逅,並廝守,纏綿。
更像是七夕的一個約定,箬葉與糯米又一年再相聚時,貌似比牛郎織女的鵲橋會來得更為轟轟烈烈,驚天動地,我們也會嗎?”
她彷彿看到了自己就像那打落下來的箬葉,從這一刻起,好似己蛻化成了一隻隻蝴蝶,從蘆枝上飄落下來,在劃出了一道玄妙的弧線後,飄然地落於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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