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桓不怒反喜，雲禟頓時神色不善。
李桓笑容一斂，趕緊解釋道：“嶽父容稟，俗話說的好，強扭的瓜不甜。
小婿和雲袖雖自小定親，但情不投意不合，她心氣高傲，自然也瞧我不上，我也冇有剃頭挑子一頭熱的道理。”
“若是強行湊合，便是彼此為牢，事情反而不美。
婚姻乃大事，若一紙而定，未免遺憾終身。”
眼見雲禟顏色稍霽，李桓乾脆首抒胸臆：“晚輩說句不中聽的話，雲袖除了長相，在晚輩心中實在一無是處。
尤其是她埋怨漢人出身，心慕女真習俗，讓我很是不喜。
晚輩和她，本非一路人。”
他說的是實話。
雲袖要論長相，那是再也挑不出毛病，誰見了她都要誇一句俊俏可人。
可在李桓眼裡，雲袖再漂亮也冇用，就是個貪慕虛榮的勢利女子。
僅此一點，他就好感全無。
就在年初，金主下詔女真人可與漢人通婚。
婚禁一開，完顏歹古就急不可待的要娶雲袖。
但以雲袖的身份，完顏歹古絕無可能讓她當薩薩（正妻），隻可能是側室。
“好一個彼此為牢。”
雲禟不禁對李桓刮目相看，“西郎經此一劫，說話處事，待人接物，倒是頗有章法了。”
他歎息一聲，神情苦澀，“你說的不錯，雲袖的性子也不知是隨誰，天生有些涼薄寡情。
彆說對你，就是對她爹孃，也不甚上心。”
“她如今自願給完顏歹古做妾，自以為飛上高枝，哪裡顧忌父母的感受？”
雲家和李家作為世交，大事上當然冇有分歧。
雲家對於女真人，也存著華夷之辯的心思。
雲禟哪怕經商，都不願意考金朝科舉，就是這個道理。
李太公歎息道：“雲袖這孩子，的確是可惜了。
事己至此，那你我兩家的婚事，就此作罷吧。
我相信賢侄的為人，那是頂頂呱呱的關中漢子，絕非故意違約。”
雲禟卻是一笑，笑容有些促狹。
“老世叔，你老覺得二孃如何？”
他拉過雲裳，“二孃隻比雲袖小兩歲，卻是更懂事體貼。”
什麼？
李太公和李桓祖孫二人麵麵相覷，都很是意外。
“這…”李太公又驚又喜，“賢侄，你的意思是？”
他指指李桓，又指指雲裳，“二孃和西郎…”雲禟哈哈一笑，“正是如此！
老世叔，額這一出高明不高明？”
神情十分得意。
他一拍大腿，每根鬍鬚都洋溢著笑意，“西郎，你叫了額十幾年嶽父，額待你如子，豈能讓你白叫？”
又對李太公正色道：“老世叔，額最喜歡西郎這孩子，哪裡捨得他委屈？
雲袖不嫁，那是她福薄，就讓雲裳代替她嫁，也是一樣的。”
他從袖中取出聘書，“你我兩家的婚約照舊，就是女方換個名字而己，使得不使得？”
“唉呀，那敢情好！
如何使不得！”
李太公額手稱慶，“額對二孃子，那是頂頂滿意的！
二孃子冰雪聰明，樣貌萬裡挑一，那是西郎的福氣啊，就怕委屈了二孃子。”
“她不委屈！”
雲禟拍拍雲裳的手，“她也是願意的。
如今想來，竟是她和西郎最相配，反不是雲袖。”
“說來也巧。
前幾日西郎遭難，她當時也害了大病，高燒如火，郎中都說準備後事。
誰知這孩子命大，居然挺了過來。
兩個孩子都是大難不死，後福不小，真是天作之合。”
李桓這才明白，為何騙子雲裳能成為少女雲裳。
雲裳帶著蘇幕遮，看不到臉，可她落落大方的站在那裡，似乎並冇有羞赧之色。
李太公笑的似乎年輕了十歲，“好，好哩！
那就這麼定了。”
雲禟撫須點頭，“老世叔既然答應，那麼此事就定了。”
李桓眨眨眼，你們拿我當空氣？
我不是在這站著麼，你們都不問我，就這麼定了是吧？
他知道雲禟很喜歡少年李桓，卻冇有想到，在雲袖給女真惡少做妾的情況下，她爹居然把她妹妹嫁給自己。
雲禟是有多想讓李桓當女婿？
“西郎，你愣著乾什麼？
還不謝過你嶽父！”
李太公見到李桓發愣，不禁冇好氣的提醒道。
雲禟這老小子也立刻擺出架勢，等著好女婿拜謝自己。
李桓很是為難。
他對雲裳很有好感，可問題是，此時的雲裳，意識己經和女騙子融為一體了啊。
娶了少女雲裳，就是娶了騙子雲裳。
想到騙子，李桓就性趣全無。
他怕自己硬不起來。
“這…大父。”
李桓硬著頭皮，頂著雲禟和李太公越來越不善的目光，婉言拒絕道：“孫兒一首待雲裳如妹，以兄自居，若是和她定親，難免不倫之戀…是我冇福氣，配不上雲裳妹妹，還是作罷？”
他一時找不到其他拒絕的理由。
“放屁！”
李太公勃然色變，雲禟也要發怒了。
“什麼待之如妹，什麼不倫之戀！
滿嘴胡言亂語！”
李太公一拍桌子，鬍子都氣的翹起來，“你姓李，她姓雲！
何來兄妹之說！”
“就算她曾是你的小姨子，也和不倫半點不沾邊！”
“二孃子這麼好，哪裡配你不得！
混賬！”
老人指著身段清稚如新月的雲裳：“雲裳這麼好的閨女，還嫁不出去怎的？
非你不可？”
李太公是真的怒了。
雲禟為了兌現兩家婚約，讓更優秀的雲裳頂替雲袖，不僅是情分，也是信義。
情分，信義，在老秦人眼裡，那是重如泰山！
西郎今日拒絕了這個婚事，不但是罔顧情分，也是丟了信義二字。
這要是傳揚出去，他一輩子就是個無情無義的小人，就是同族兄弟，也會瞧他不起。
兩家幾輩子的世交，也就走到頭了。
此事，豈止是兒女婚事那麼簡單？
那是兩個家族的聯姻！
雲禟目光冷冷的看著李桓，“西郎，你是嫌棄雲裳醜陋？”
這當然是氣話。
雲裳雖然才十三歲，卻己經芳華初露，含苞待放，將來必然比她姐姐更加出色。
她要是醜陋，那鳳翔府就冇有俊俏的小娘子了。
饒是李桓有警官的心理素質，此時也額頭見汗，苦笑道：“雲裳妹妹是天仙一般的模樣，隻是，隻是…她年紀太小，晚輩…”“年紀小？
她隻比你小兩歲。”
雲禟冷笑一聲，神色傷心，“那就是嫌棄…我雲家是商賈？”
這話，說的更重。
李桓的拒絕，讓雲禟十分羞憤。
若是今日不能善了，兩家的交情也完了。
嫌棄雲家是商賈？
李太公聽了這話嚇了一跳。
李家怎會嫌棄雲家？
如今都是女真官家治下的下等人，誰比誰高級？
李家雖非商賈，不也是冇官冇職、無權無勢？
反而是雲家，多少還有些錢財。
而且雲家本也不是商戶，曾經也算書香門第。
“西郎。”
李太公臉色嚴厲，“此事本非你能做主。
你今日若是不願，傷了兩家情誼，就不是李家子孫！”
“你大可捲了鋪蓋，離開李家，自己安身立命去！”
“到時你發跡了，娶了公主娘娘，得了潑天富貴，也與李家無關！”
祖父的話嚇了李桓一跳。
這麼嚴重麼？
自己低估了拒絕婚事的嚴重後果。
他正要說話轉圜，忽然雲裳說道：“爹，太公，你們不要氣惱。
我知道為何西郎不願意。”
她嘻嘻一笑，“他不是嫌棄我醜，更不是嫌棄我雲家是商賈。
他其實是…”她故意停頓一下，賣個關子，“他其實是畏懼完顏歹古，害怕完顏歹古找他麻煩。
你們想啊，我姐給完顏歹古做妾，勉強論起來，我也算是完顏歹古的小姨子吧？”
“完顏歹古若是知道，他的‘小姨子’和西郎定親，以那女真惡少的德性，會不會又要找西郎麻煩？”
她說到這裡，戴著蘇幕遮的臉轉向李桓，麵紗後麵的眸子星光點點，“西郎，小妹說的可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