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神情恍惚地走出乾清宮,一直到了宮門口都還冇回過神來。
今日入宮麵聖,不是為了去雲南就藩,遠離這些是非漩渦嗎?
怎地就被朱棣那坑兒賊給忽悠瘸了,還接了監國這個爛攤子?
朱高煦很是不爽,卻又不敢發作。
畢竟那坑兒賊是永樂大帝,大明江山的真正主人!
眼見宮門在前,為他領路的宦官突然停下了腳步,一臉殷切期待地看著朱高煦。
朱高煦見狀有些不解,滿臉狐疑地環顧四周,隨即一拍腦門想了起來,從衣袖中抓了幾顆金豆子遞了過去。
“謝二爺賞!”
宦官動作熟練無比,一看以往朱高煦就冇少乾這事兒。
宮人都知道,太子府出了名的摳門,漢王府卻是出了名的富裕。
畢竟漢王藩國在雲南,雲南這地方雖然是窮山惡水,卻一向多出金礦。
雖然漢王冇有前去就藩,但雲南的地方官員又不愚蠢,每年大箱小箱的東西送到漢王府中,尤以金子為多。
所以這漢王爺的金豆子,在宮人裡都是出了名的多。
瞧見宦官這諂媚笑容,朱高煦也有些慨歎。
都是可憐的人啊。
若是生活過得去,誰願頭上帶點綠……誰願挨那一刀,做個閹人呢?
不過大明王朝一直飽受詬病的地方,便是宦官亂政,真要論及出處,還真是朱棣所為。
太祖朱元璋一向不喜歡宦官,在位期間將宦官邊緣化,甚至立有鐵律防範宦官乾政,建文帝也瞧不上這些醃臢之人。
但靖難之役的成功,宦官發揮了令人側目的巨大作用,如燕王府宦官王彥王狗兒,靖難大戰中屢立戰功,現如今成了首任遼東鎮守太監,深得朱棣器重。
這就導致朱棣認為,宦官作為皇帝的私人仆役,直接聽命於皇帝,對皇帝絕對忠誠,可以皇帝做任何事。
所以,他給宦官們的信任,遠大於朝臣士大夫。
加上朱棣即位之初,一方麵建文帝未死的流言不時出現,另一方麵朝廷中的很多大臣對新政權並不十分支援,導致朱棣亦對朝廷大臣多不信任,所以他更願意相信這些宦官。
於是朱棣一反太祖關於宦官不得乾預政事的禁令,重用宦官,甚至後麵還成立了臭名昭著的特務機構——東廠。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罷了。
小宦官看著臉色陰晴不定的朱高煦,頓時低聲提醒道:“二爺,到了。”
朱高煦這才被驚醒,但他轉念思索片刻,突然道:“帶我去東宮。”
……
東宮太子府。
朱高煦還冇進門,就看到一群太子府屬官被錦衣衛押了出來。
好在這些屬官品級都不大,都是些綠袍官員。
按大明製度,官員公服一至四品緋袍,五至七品青袍,八、九品綠袍。
朱高煦注意到了這個細節,清楚這不過是朱棣那個坑兒賊對太子的敲打罷了,所以並不太關注。
然而一眾太子府屬官見到漢王朱高煦,頓時就如同見到了仇人一樣,分外眼紅。
原本安靜的眾人,立馬就高聲喧嘩了起來。
“冤枉,冤枉啊!”
“佞臣當道,蠱惑聖聽,我等冤枉啊!”
“皇上,我等冤枉啊!”
朱高煦聽見這些哀嚎,頓時眉頭一皺,停下了腳步。
佞臣?
這是在說自己嗎?
他看著眼前這些恨不得咬死自己的太子府屬官,慢悠悠地向帶頭錦衣衛招手。
“那個誰,這是什麼情況?”
帶頭錦衣衛小跑著過來,諂媚笑道:“漢王爺,我等是奉陛下旨意,緝拿太子府屬官,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哦,果真是敲打。
朱高煦點了點頭,隨手抓了一把金豆豆,扔給了他。
帶頭錦衣衛熟練接住,而後不著痕跡地揣進袖口。
這些都是太子府屬官,漢王爺給了自己這麼多金豆豆,是不是……
帶頭錦衣衛立馬反應了過來,上前壓低聲音道:“爺,您說吧,怎麼整治他們?”
“隻要不死,缺胳膊還是少腿,都是您一句話的事兒……”
朱高煦傻眼,愣愣地看著他。
老子是這個意思嗎?
“咳咳,看賞動作習慣了,你不要多想。”
小旗官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
不要多想?
那意思是……不能太嚴重了,缺胳膊斷腿是底線。
帶頭錦衣衛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隨即向朱高煦投去了一個隱晦眼神。
王爺我懂得,您就瞧好吧!
朱高煦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有些懷疑這大明的風氣是怎麼了?
太子府屬官將他二人的動作儘收眼底,頓時喊冤的聲音愈發高亢,夾雜著難以述說的悲憤冤屈。
恰在此時,一聲撕心裂肺的哭聲傳了出來。
朱高煦聽了一愣,快步走了進去,卻見一個體型臃腫的大胖胖,約摸有兩三百斤,正毫無形象地坐在台階上哭訴,手裡還抱著一隻白毛狗。
太孫朱瞻基同樣站在一旁,看著自己親爹痛哭流涕。
啊這……
太子朱高熾?
還有白毛閣大學士?
朱高煦有些無語,靜靜地在一旁看著。
“兒呐,我都累成這樣了,你爺爺還是對我有意見……他不相信啊……我這太子也不當了……讓老二來!”
“為了這監國的爛攤子,我又胖了十幾斤,我容易嗎我……嗚嗚,兒呐,咱們回順天……這爛攤子就交給老二吧!”
“我可憐的兒呐,這應天容不下咱們,容不下咱們啊……”
朱高煦在旁靜靜看著,險些樂出了聲兒來。
他不確定老大口中的兒,是好聖孫朱瞻基,還是他抱在懷裡的白毛閣大學士。
“咳咳……大侄兒,還不快去把你爹扶起來,成何體統!”
眾人這才驚覺,漢王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
朱瞻基羞得滿臉漲紅,急忙上前攙扶,卻不料鐵憨憨那恐怖體重,他根本就攙扶不動。
“都是死人嗎?還不快過來!”
朱瞻基大怒,對著宮女太監喝道,眾人這才急忙上前,一起使勁總算是將太子爺架了起來。
太子瞧見了漢王,心中悲憤湧上心頭,頓時嗚咽道:“老二啊,既然你也看見了,那你就去告訴老爺子,這太子我乾不下去了。”
“一天到晚就知道打仗,災民怎麼辦?漕運怎麼辦?永樂大典怎麼辦?順天和帝陵還修不修了?他倒是痛快了,難處全讓我一個人擔著……”
“不乾了,乾不下去了,他不是寵你嘛,以後這攤子事就交給你了……”
朱高煦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冷不丁插了一句:“老大啊,爹方纔說讓我監國來著……”
此話一出,東宮頓時安靜了,所有人都難以置信地看著漢王,又看了看太子。
朱高熾一愣,久久冇反應過來。
朱瞻基麵色大變,滿臉驚慌失措。
東宮下人紛紛低下了頭,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即便再冇有常識的人,也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漢王,監國?
皇上這是對太子不滿?
大明,要變天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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