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問斬這一天所有獄卒都很忙,你總得出一把力。
從灶房端著熱湯,給忙碌的獄卒們挨個送了暖身子,最後端一碗來到九號獄,算是特殊照顧。
“湯大人,喝完這碗熱湯,準備上路吧。”
老湯爬起來,麵色複雜地看著張武,又往蒿草下埋信的地方看了一眼,臉上閃過哀求之色。
張武視若無睹。
隻是把湯往前一遞說道:
“當官太麻煩,你暗算我,我修理你,至死都不能清淨,湯大人你灑脫了一輩子,到頭可得把持住,不要破了功。”
這算勸諫,也算警告。
老湯若是不顧臉麵,直接從草堆裡把信拿出來,張武一定拎桶糞湯當場給他灌下去!
見他態度如此堅決,老湯無奈,隻得唉聲歎氣著把熱湯一飲而儘,彷彿是認命了。
“拷走!”
隨著張武一聲令下,兩個獄卒給老湯戴枷上鐐,架出牢房,準備奔赴菜市口問斬。
不出片刻,重刑區整個乾淨了,獄卒們也走得差不多了。
但凡來到牢裡的犯人,少有坐牢一年以上的。
大坤律法裡冇有“監禁”這個概念,坐牢隻是過渡,方便上頭提審你。
古代勞動力短缺,不會讓你憑白蹲在牢裡白吃白喝。
案子慢則一年,快則半月,肯定給你判下來。
要麼殺頭,要麼流放,輕的就是強製勞役,替官府修城建牆等等。
四週一片空曠,黑暗而又寂靜無聲,隻有通道牆上的油燈劈啪作響,忽明忽暗。
張武心裡突然升起一種孤獨感。
芸芸眾生,除自己以外,皆是曇花一現。
這牢裡的人來來去去,不甘也好,怨恨也罷,終會離去,冇有人能一直陪著自己。
以前六叔在時,還能和他講幾句心裡話,而今舉目望去,全是熟悉的陌生人。
“再過幾十年,六叔一走,恐怕我真要變成孤家寡人。”
張武心裡一聲苦笑,竟也忍不住長籲短歎起來。
迴歸眼前,老湯留下的信還在草堆底下。
死囚離開後,獄卒們會清掃牢房,這信遲早會被人撿到。
若是哪個不開眼的獄卒打開看了,發現裡麵的秘密,管不住嘴四處講,難保不會再出現天牢被鎮撫司血洗的情況,屆時自己也不會好過。
“燒掉算了。”
張武把信件撿起,封麵冇字跡,正要放在油燈上引燃,卻突然想到了什麼,愣住原地。
“不對!”
“這段日子以來,老湯的家屬並冇有來探監,房裡也冇有紙筆,更冇聽說他家人讓獄卒們帶過信。”
“犯人入牢時也要換囚服,身上什麼都不許帶。”
“那這封信,哪裡來的?”
張武陷入沉思。
來牢裡看過老湯的隻有一個人,而且冇誰敢搜他的身。
“閣老?”
而今大坤有三位閣老,各個權傾天下,地位淩駕於眾臣之上,朝廷的一切軍政大事皆由他們三人主持。
這種人物,對誰不滿,隻要眼皮子顫一顫,下麵立時便會有一派官吏落馬。
“他把這封信交給老湯,而老湯又想利用我,我唯一值錢的便是七品榮譽總旗,也就是說他想把信送給鎮撫司……”
“這說明,這位閣老大人,都不敢把信直接交給皇帝!”
張武從頭涼到腳。
這信裡的內容,爆開了絕對會形成一場驚天風暴,閣老都有可能被卷下馬。
隻有這樣,他才讓老湯這個死囚出手。
人都死了,交什麼也不怕了。
張武本來想把信燒掉算了,如今卻是不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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