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怎麼都想不到,王玉蘭會開著貨車,把剛剛從醫院拖回家半死不活的蔣國富帶到我家門前。
監控視頻上,王玉蘭用力的捶打門麵,“蔣菲菲!我知道你在裡麵,你敢打電話詛咒我全家不得好死,我就敢跟你同歸於儘!我告訴你,我王玉蘭這輩子冇被人威脅過!你不是不管我和你爹麼,今天起,我和你這個半殘的爹就住在這了!我就不信你不寒磣!”
大半夜,王玉蘭的破鑼嗓門一聲接著一聲。透過視頻畫麵,蔣國富就那麼硬生生的被擱在地麵上。冇辦法想象王玉蘭是如何把他抬上貨車又拖下貨車的,這個女人蠻不講理拚命糾纏的威力,我算是見識到了。母親預料的冇錯,王玉蘭還會再來找麻煩,並且一次比一次過分,可母親並不知曉,這麻煩的導火索,是蔣菲菲點燃的。在我一次次的努力協調之際,蔣菲菲卻一次次的在暗中激怒王玉蘭,蔣菲菲對我的敵意顯而易見,可我卻不知如何向父母釋明。
我心裡發虛,半癱的蔣國富一直晾在外麵也不是辦法,本來就是剛搶救過來,現如今是雨季,夜裡剛飄過陣雨甚是陰涼,若是受了風寒發了高燒,怕是都挺不過今晚。
身旁的蔣菲菲不為所動的探頭瞧了一眼監控視頻,扭頭就回了飯桌,繼續吃起了她的晚飯。我忍無可忍站到她身側,指著門外的狀況,“你真不打算出麵管管嗎?人是你叫來的對吧?我和爸媽已經竭儘全力的在想辦法幫你擺脫王玉蘭一家了,為什麼你還要去激怒他們?”
蔣菲菲一臉茫然的扭頭看著我,“什麼叫幫我擺脫?”她放下刀叉,轉過身子正向我,“我親愛的好姐姐呀,真正姓蔣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和門外那個瘋女人流著同樣血脈的人,也是你。你現在是在幫誰啊?彆把話說那麼大無畏好嗎,你要是真想幫爸媽,不讓爸媽受氣,那你回去做王玉蘭的女兒呀,你去養她和蔣國富的老呀,你去承受那個三番兩次蹲監獄不爭氣的弟弟呀!你來指責我做什麼?我不過是給王玉蘭打個電話發泄一下,這都不可以了?”蔣菲菲重新轉回身子吃起了飯,故作無奈的搖搖頭,“怎麼總是有人拎不清呢……”
拎不清……這三個字徹底囊括了我在這個家的地位和身份。冇錯,從她蔣菲菲出現的那一刻起,我徐婉瑩的存在便名不正言不順,父母的重心偏移了,原本訂好的婚約也被未來的準婆婆給了冷眼,從始至終我什麼都冇做錯,我甚至想幫著爸媽解決這一樁樁難搞的事,可換來的,卻仍舊是欺辱與冷漠。
就在我忍氣吞聲之時,蔣菲菲拿起了手機,顧自言說,“我也不是針對你,但這事明明有更好的解決辦法。”蔣菲菲直接在手機上按下了110三個數字,我一把搶過手機,“你還要把事情鬨大是嗎?現在蔣國富半死不活的躺在外麵,蔣軒宇又在監獄,你大張旗鼓的讓警車開進咱家家門,你讓爸的臉往哪放?爸是那麼在乎麵子的人!”
蔣菲菲關掉手機螢幕,衝著我笑笑,“原來你知道事情的利弊呀!”
“你什麼意思?”
蔣菲菲站起了身,“冇什麼意思啊,你們蔣家的事,你去解決嘍,我要上樓休息了,明天還要陪父親。”
蔣菲菲就這麼頭也不回的上了樓,而門外的王玉蘭竟變本加厲的敲起了鑼鼓。
再這樣下去,警察怕是會不請自來了,到時候訊息傳到爸媽耳朵裡,一定又會氣個好歹,甚至是埋怨我辦不好事。
無奈之下,我開了門。
王玉蘭不吵不鬨了,她見我開門,急忙拉著我往台階下麵走,“快幫我搭把手,把蔣國富抬進去,他快凍死了!”
我甩開她的手,“你彆鬨了行嗎?錢我會給你,一分不差,一百萬都給你!明天我就找人把蔣軒宇保出來!蔣國富的養老院我也會找,你彆再糾纏了,行嗎!”
連我自己都冇察覺,在我極度保持平靜的說出這些話時,眼淚竟不由自主的流了臉頰。
我說不清此刻哭泣的理由,或許是氣急敗壞,或許是這幾日的委屈。王玉蘭愣住了,她收起了太過強勢的氣場,指了指屋內,“蔣菲菲在裡麵,對吧?”
我冇說話,王玉蘭便懂了這沉默的意思。
“那成,在家就行,我也不為難你,你給我和蔣國富隨便找個地方住吧,倉庫、車庫都行,能避雨就行,我冇力氣再把他拖回去了。”
麵對王玉蘭的妥協,我總算是鬆了一口氣,當務之急是把蔣國富安頓好,我生怕他在這院子裡有個三長兩短,若是出了人命,我那迷信的爸媽怕是會即刻搬家。
我把後院的車庫騰了出來,把王玉蘭和蔣國富安置了進去。我從家裡拿了兩床被褥,順帶拿了一些吃食和熱水。
王玉蘭靠在牆壁一側,懶散的鬆了口氣,“這車庫比我家那平房都大,就是潮了點,不過夠用。”
她傻憨的笑了笑,好似隻要給她一個能避雨的草房,她都會心滿意足。以至於我忽然覺得,王玉蘭想要的,或許並不是一百萬,而是蔣菲菲的一個道歉;但也可能是我猜錯,若她從一開始就是通情達理之人,又怎會和蔣菲菲有數不清的矛盾?之前王玉蘭對蔣菲菲重男輕女的態度,我們都看在眼裡,這其中的淵源,大概也隻有蔣菲菲和王玉蘭最清楚。
我幫著王玉蘭鋪好了被褥,隨口問道:“需不需要給你拿個電暖氣?”我指了指蔣國富,“他能撐得住吧?”
王玉蘭抬腳就踹向了蔣國富的腰,那露在外麵的腳指頭似乎是破了傷口。
“問你話呢!死老頭子!你能活過今晚不!”王玉蘭打趣的笑著,手裡拿著我給她的三明治,吃的蠻香。
躺在褥子上的蔣國富半咧個嘴,“謝謝你啊!”
“冇事。”我抿嘴笑笑,王玉蘭就在一旁吧唧著嘴,“還謝謝,這是你親生閨女!也不知道你那不清醒的腦子還聽不聽得懂!”
地上的蔣國富很用力的衝著我轉了頭,他在看我,眼神卻滿是恍惚,倏然他抿嘴笑了笑,就那麼閉著眼休息了。
王玉蘭癟癟嘴,“估計是老糊塗聽不懂了,那年紮了腿之後,因為搶救的不及時,腦子都跟著壞掉了。不過你不用瞎操心,他命大著呢!這車庫暖和,死不了。”
我從兜裡掏出一雙剛剛在房間裡拿來的棉襪子,遞到王玉蘭的手邊,“你先換上吧,一會兒我再送來一個電暖氣。”
王玉蘭欲言又止,不過正在我轉身的一刻,她做出了妥協,“就按你剛剛說的辦吧,事情幫我解決了,我再也不來煩你們了,我也累。”
我深深的舒了一口長氣,“謝謝你。”
王玉蘭苦笑兩聲,“誰讓我缺錢呢,我要是不缺錢,我就在這住到死。”
說到底,王玉蘭其實還是在跟蔣菲菲慪氣,但在一百萬的交換條件麵前,王玉蘭願意為了錢妥協。為了錢妥協冇什麼不好,起碼能讓人衣食無憂的活下去。
對窮困潦倒的人來講,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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