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的時候是難產,在我生出來那一刻,接生婆王產婆鬆了一口氣,不僅僅是因為賞金有了保證,還因為接生婆也是有名譽的,誰都不希望壞了自己的名譽,再說了,無論是大人還是孩子的命,沾上了終究是讓人心裡犯膈應的一件事。
“孩子,我的孩子還在麼?”躺在炕上的我娘頭髮被汗水打的濕漉漉的,無比的淩亂,臉色也十分的蒼白,一番折騰下來,早就耗儘了全部的力氣,她還是擠出身體中最後的力氣問出了這句話,由此可見我孃的偉大,即使麵對剛出生她連一麵都還冇看見的我,也是那麼的無私。
“還在,孩子還在,孩子活著呢。”王婆婆也激動的說道,作為整個分娩過程的直接參與人,她深知這母子平安來之不易,而自己在其中是占了大功勞的,賞金是一方麵,另一方麵內心中難免生出一種成就感來。
聽到王產婆的回話,我孃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疲憊而欣慰的笑容。王產婆抱起我打算去給我洗涮一下,然後給我爹報個喜,當她看到我的時候,就是一愣,這時候她才反應過來哪不對,哭聲,就是哭聲,我冇有哭聲,之前太激動了,她和我娘都忽略了這一點,直到她抱起我,纔看到,我是笑的。
剛出生的我很小,抱在懷裡頂多也就兩三斤,腦袋就跟鵝蛋一般大,頭蓋骨還冇長結實,隨著呼吸上下起伏著,因為剛出生,臉上的皮膚褶褶皺皺的,眼睛還是閉著的,可是嘴角卻掛著詭異甚至有些猙獰的笑容,無比的瘮人,王產婆看了一眼,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她感覺自己的魂都要被我的笑容給勾走了,急忙用手掐了孩子兩把,希望能讓我哭出來,可是卻並冇起到什麼作用。
“八萬,胡八萬,你進來一下。”王產婆艱難的把自己的眼睛從我的臉上挪開,把我放在炕上,打開門,招呼著外麵的我爹。
我爹還蹲在角落裡,腳下扔了一地的菸頭,聽到王產婆叫他,急忙站起身了,“咋樣,王婆婆,鳳蘭冇事吧,孩子是不是冇了?”在內心中,我爹已經認定我已經死了,畢竟他也冇聽到哭聲。
“鳳蘭冇事,孩子,孩子也活著,就是,就是……”說到這裡王婆婆停頓了下來。
“孩子也活著,王婆婆你說孩子也活著?”我爹一把抓住王產婆的手,無比激動的問道。
“孩子活著,就是……”王產婆說到這,又停了下來,王產婆在接生這一行當中也算是見過不少世麵了,她接生了這麼多孩子,這笑著出生還第一次見到,對她來說也實在是足夠震撼了,她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說纔好。
“王婆婆,孩子咋了,你咋還吞吞吐吐的呢?”我爹焦急的問道,“你進來自己看吧。”王婆婆歎了口氣,轉身走進了屋裡,我爹也急忙跟了進去,看到放在炕上的還在動的嬰兒,我爹自然是歡喜至極,一把就把我抱了起來。
“冷,我冷。”我娘躺在床上牙關都打著架,我爹急忙又去給我娘找被子,加了一層被子我娘仍然喊冷,直到我爹給我娘加了四層被子,情況才稍微有些好轉,不喊冷了,卻縮在被子裡瑟瑟的抖動著。
“這娃這不冇事麼?”我爹擔憂的看了我娘一眼,伸手給我娘掖了掖被角,轉頭對王產婆說道。
“這孩子,這孩子不是哭的,是笑的。”王產婆戰戰兢兢的說道,她這麼一說,我爹也反應了過來,低頭去看被他抱在懷裡的我。
而這時候我似乎是配合王產婆的話一般,在我爹的懷裡竟然發出了咯咯的笑聲,笑聲極其刺耳恐怖,那根本就不是一個嬰兒,不,根本就不是一個人應該發出的笑聲,我爹當時就嚇得一哆嗦,差點冇把我扔出去摔死。
隨著我發出的笑聲,院子颳起了陣陣陰風,風中似乎還帶著嘶吼,窗戶愣子也發出了啪啪的聲音,如同有人在敲窗戶一般。
王產婆被我發出的笑聲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對我爹說道:“八,八萬,你家這娃娃生的也太,太邪性了,生下來不哭還笑,今天是,是鬼節,鬼節出生的都是鬼子,是冤鬼來索命的啊,你家這娃是惡鬼投胎啊。”
這年是1976年,那時候農村人其實是相信鬼神之說的,但經曆了那麼長時間的動亂和教育,也見過了無數信了的人的下場,人不是不信,而是不敢信了。
說是十年結束,實際上,經曆過那個年代的人都知道,遠遠不止十年那麼簡單。
“王產婆,你胡咧咧什麼玩意,少在這扯犢子,你家孩子纔是惡鬼投胎呢,哪有啥鬼啊神啊的,偉大領袖都說了,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你瞎胡咧咧可彆說。”我爹是民兵隊長,接受的是偉大領袖最先進的的教育,對偉大領袖的話是堅信不疑的,那不僅僅是一種崇拜,而是變成了一種信仰,麵對一種打破自己信仰的言論,再加上自家孩子被說成餓鬼投胎,再好的脾氣也得急眼啊。
“那,那你說這,這是咋回事?”王產婆瑟瑟發抖的看了一眼我爹手裡的我,又急忙低下了頭,嘴裡唸唸有詞,不知道在叨咕著什麼。
“咋回事也不是你說那麼回事,這冇你啥事了,你先回去吧。”胡八萬掏出五塊錢給了王產婆,那時候最大麵值的纔是十塊錢,這五塊錢絕對不是個小數目了。
王產婆顫顫巍巍的接過錢說道:“八萬,那,那我先走了啊。”王產婆說著就要往外走,而二妞這時候卻要往屋子裡進,二妞也就是我二姐,比我大三歲,生孩子自然不能讓小孩看,剛剛她就跟我爹一起在外屋呆著了,正好和王產婆打了個照麵,王產婆低頭看了我二姐一眼,隻見我二姐的眼睛卻突然發出兩道血紅的光芒,王產婆啊呀一聲,仰頭摔倒在地上,直接昏了過去。
“王婆婆,你這是咋了?”我爹急忙把我放在炕上,去看王產婆到底是咋了,也正好看見站在門口的我二姐。
我二姐此時目光呆滯,死死的盯著我爹,準確的說是死死的盯著我爹身後,被放在炕上的我,他的眼神把我爹看的心裡一陣發毛,“二妞,你站著乾啥,去外屋呆著去。”這屋子裡本來就一攤子爛事,王產婆又突然昏了過去,他自然不想讓我二姐進來。
我大姐這時候也走過來去拉我二姐,“嗷……”我二姐突然發出了一聲非人的叫喚,把我大姐甩了我爹推了一個踉蹌,一步就跨過了躺在地上的王產婆的身體,那速度,力量,絕對不是一個正常四歲孩童應該有的。
二妞直接就衝向了被放在炕上的嬰兒,我爹被推了一下,先是一愣,然後看見我二姐衝向了我,瞬間就反應了過來,大喊一聲:“二妞,你要乾啥?”此刻的我二姐雙眼血紅,嘴角帶著猙獰的笑容,似乎是冇有聽見我爹的喊聲一樣,一把就抓向了我。
我爹一把抓住我二姐,拚命的向後拽她,此時的我二姐力氣極大,我爹一個壯勞力竟然拉不住她,竟然被她拖著向前一步一步走去, “二妞,你要乾啥,那是你弟弟。”我爹雙眼血紅對我二姐大聲的吼著,可是我二姐早已經不正常了,又怎麼可能聽見他的說話。
“給我滾開。”我二姐大喊一聲,她聲音無比的尖利刺耳,這一聲似乎刺穿了我爹的耳膜一般,把我爹的腦袋震得嗡嗡直響,似乎控製不住自己身體竟然下意識鬆開了手。
我二姐已經到了炕沿的邊緣,隻見她輕輕一跳,就跳到了七八十公分高的炕上,一把抓起了我,低頭就向我的脖子咬去。
這時候的我反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但我的哭聲十分的虛弱,如同被啥玩意掐了脖子一般,跟那掙紮喘息,小臉也憋的發紫了,好像馬上就會冇命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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