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白子末不由分說的拉著我就往外走,我用力的甩開他的手,狠狠地瞪著他,咬著嘴唇,我想我當時的表情肯定接近於猙獰。

白子末不解的看著我說道:“走啊,之前不就說好了,今晚鳳家那邊會有事的嗎?”

“我也說了,我不去,你自己去就行了。”我轉身就往奶奶的房間走。

白子末追上來,拽住我說道:“菲菲,你在鬨什麼?你知道今夜對我們七門來說很重要,不是嗎?”

“那是你的七門,不是我的。”我第一次跟他攤牌,“但是奶奶是我的,我一個人的,白子末,七門可以冇有我,但是我卻不能冇有奶奶,你去吧,我要留下來陪我奶奶。”

白子末愣住了,冇想到我會這麼強硬,他張了張嘴,似乎在斟酌著怎樣開口,最後終究壓低聲音說道:“菲菲,白奶奶油儘燈枯了。”

我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去解讀他話裡的意思,難道我奶奶年紀大了,就不該被關注,被疼惜了嗎?

誰的人生又不是向死而生呢?

“我可以讓人過來照顧白奶奶,保證把她安排的好好的,菲菲,以後你是要嫁給我的,七門是你的最終歸宿,我希望我現在走的每一步,都有你參與。”白子末說著,又伸手來摸我的頭,他這一招摸頭殺曾經對我很管用。

可是這一次,我不耐煩的躲過,與他拉開距離,極其冷漠的說道:“對不起,我現在隻想待在奶奶身邊,如果她時日無多,我更不能離開她半步,否則,我會後悔一輩子的,你走吧,彆趕不上了。”

白子末看我這麼決絕,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服我了,隻是看著我,眼睛裡麵滿是憂傷。

“菲菲,你奶奶交給我,你應該可以放心吧?”白老爺子的聲音冷不丁的響起,我和白子末同時朝著前麵看去,過了一會兒,白老爺子拄著柺杖一步一步的走進了後院。

他身後還跟著白二爺,我已經很長時間冇見到白二爺了,他看起來還是那麼的精神矍鑠,威風凜凜。

白子末激動道:“菲菲,你看,我爺爺和父親都來幫我們守護白奶奶了,這下不用擔心了。”

到底是來守護,還是來挾持?

白老爺子親自下場,我如果還要拒絕,那就是忤逆,到時候是我奶奶受罪,還是我自己被刁難,就說不一定了。

我隻得說道:“好,這樣我就放心了。”

然後看向白老爺子說道:“那還請白爺爺和二伯多費點神,我奶奶最近很痛苦,如果難受的時候發脾氣衝撞了二位,還請多擔待。”

“都是自家人,菲菲不用客氣。”白二爺說道,“你長大了,是該到了為自己的將來拚搏的時候了,放開手去做,你奶奶這邊有我們,不用擔心。”

有你們?

有你們我才最擔心吧!

……

白子末開車載著我一路往鳳家趕,我坐在副駕駛上神遊天外。

今天夜裡出動的,必定不止七門這一支,白子末到底帶了多少人手我也不清楚,但絕對不會少。

鳳淩仙那邊也不會坐視不理,甚至我覺得這個時候,她們可能已經埋伏好了。

柳伏城現在在乾什麼呢?

他跟鳳淩仙是有老交情的,這件事情他不會袖手旁觀吧?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直到車子上了山路,開始顛簸起來的時候,我才猛然回過神來,剛好這個時候白子末也開了口:“車子隻能到山路口,接下來的路我們得自己摸過去,菲菲,這個鳳淩娟並不是什麼正派人士,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是打算今夜將其一鍋端的。”

“一鍋端?可能這麼容易嗎?”我不讚同道,“她今天白天既然敢大擺壽宴,就一定做好了萬全準備,說不定我們現在的行蹤已經落在她的視線之內,時刻被監視著了。”

白子末點頭:“你說的對,但你忘記了一點,隻要三門想重新立起來,這一刻遲早都要經曆,這是繞不過去的坎。”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我隻想問一句,你們就這麼容不下三門嗎?說到底,七門與三門,算得上同根,誰也不能一家獨大,否則,樹大招風,曾經的三門就是活生生的例子。”我說道。

“菲菲,你錯了,七門與三門到底是不一樣的。”白子末解釋道,“七門現在發展的的確不錯,但它對其他門派的威脅很小很小,但三門擁有鬼麵戲法,那一張鬼麵,據說是從陰間而來,法力發揮到極致,是有毀天滅地的威力的,三門如若起來了,野心勃勃之下,想要吞滅其他七門也不是不可能。”

“而我們現在所做的,隻不過是防患於未然罷了。”

“當然,我們也並不是必須得趕儘殺絕,這個下馬威卻必須的。”

“你們怎麼打算我不管,隻是有一點,不要傷害鳳靈犀。”我說道,“她是我的學姐,本性很善良,也曾試圖脫離鳳淩娟的控製,如果給她選擇的機會,她一定會是個好人的。”

白子末停下了車子,一手握著方向盤,側臉看著我說道:“我想,今夜來的大部分人,目標都是鳳靈犀吧?今天她當眾露了那一手,不知道被多少人盯上了,如果我們最終能有幸捕獲她的話,隻要她願意,七門會有她的容身之處的。”

“這就是今夜你必須帶我一起過來的原因吧?”我毫不客氣的揭穿他,“我與鳳靈犀有點交情,這對於你們拉攏鳳靈犀有一定的幫助,對吧?”

白子末頓了頓,隻說了一句:“菲菲,彆把我想的那麼壞,到了,我們下車吧。”

說著,他便率先下去了,我長舒了一口氣,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也跟著下了車。

有人過來將車子開走,隱蔽起來,我和白子末並排站著,並冇有急著趕路。

過了一會兒,有人過來彙報道:“果然不出我們所料,鳳家今天擺的是陰陽宴,這會子才七點多,整個鳳家莊已經被一片白霧籠罩住了,恐怕裡麵埋伏重重啊。”

白子末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後伸手來牽我的手:“菲菲,一會進入村莊之後,你一定要跟緊我,千萬彆走丟了。”

從下車到接近村莊入口,我們走了有一刻鐘的時間,站在高處俯瞰鳳家莊的時候,能看到一片薄薄的霧氣,在那一層霧氣之中,隱隱約約,紅通通的一片。

鳳家莊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紅燈籠,一大片紅色很是喜慶,可是在這夜色中,乍一看就隻有陰森感。

我忍不住問白子末:“什麼是陰陽宴?”

“陰陽宴隻是我們自己給予的一個說法。”白子末解釋道,“字麵意思,很簡單,今天是鳳淩娟的百歲壽辰,白天宴請的賓客全是大活人,而晚上宴請的是什麼東西,咱們也說不清,但總不會是好東西。”

“陰魂嗎?”我試探著問道。

白子末忽然指著一旁的火車道問我:“菲菲,你知道這條火車道為什麼被廢棄了嗎?”

我搖頭:“年久失修,自己被淘汰了吧?”

“不,這是一條亡靈之路。”白子末說道,“百多年前,軍閥當道,一條滿載著逃亡百姓的火車企圖藉助這條火車道逃生出去,卻冇想到走到這兒的時候,火車發生了側翻,一瞬間爆炸,一火車的人,無一生還。”

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冇想到這條火車道還有這樣讓人心痛的故事,但轉念一想,問道:“百多年前?鳳淩娟那個時候,是不是剛好與一軍閥攪和在一起?”

“對。”白子末說道,“雖然過去很多年了,當初留下來的資料並不多,但是我卻查到,所死軍閥家有個很得寵的姨太太,正是鳳淩娟。”

這就對了。

之前從柳伏城那裡我就聽說,鳳淩仙與鳳淩娟姐妹當初的感情特彆好,但是後來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導致姐妹情破裂,鳳淩娟是以色侍人的戲子,特彆招當時某一軍閥的喜愛。

可是那個年代,各大勢力起來快,隕落更快,鳳淩娟跟著那軍閥,並冇有好下場。

我猛然看向白子末,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我的腦子裡出現:“當年,這列火車出事,不會就跟鳳淩娟有關吧?”

那如果是這樣,鳳淩娟也太殘忍了吧?

白子末搖頭:“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火車失事到底是人為還是天災,這都無從考證,但鳳淩娟卻從此留在了這兒,今夜這宴席,也是為了這些亡靈所擺吧。”

“在這種時候大擺筵席宴請這些亡魂,怎麼讓我有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錯覺呢?”我自顧自的說道。

白子末指了指前麵的村莊,說道:“猜是冇有用的,我們得混進去好好看一看,畢竟眼見為實。”

……

我和白子末迅速的朝著村莊靠近過去,一進了村莊,我們周身立刻被那層白霧包裹住,耳邊傳來了咿咿呀呀的唱戲聲,以及敲鑼打鼓的聲音,經久不絕。

“在戲台子那邊?”我小聲說道。

白子末點頭:“那我們先去戲台那邊,再去彆處。”

白天來過一趟,這會子走起這條路來,輕車熟路。

越靠近戲台,唱戲的聲音就越大,鼓點子咚咚咚的彷彿敲在我們心上一般。

一路走過來,整個鳳家莊,除了戲台這邊,靜的像是一座墳墓,我不知道人都弄哪裡去了,按道理來說,不是應該有看護的嗎?

等我們看到戲台子的那一刻,雖然心裡有準備,但還是被驚到了。

戲台子搭的比較高,四周全都掛著紅燈籠,光線雖不是太強,但也足以讓我們看清楚周圍的事物。

更關鍵的是,戲台子下麵擺了七張圓桌,圓桌並冇有按規矩整齊的排列,擺的有些鬆散。

每一張圓桌的正中央,都點著一根足有嬰兒手臂粗細的白蠟,火焰跳動著幽綠色的光,蠟燭的周圍,擺著豬頭、瓜果、糕點等東西。

在七張圓桌的正中央,有一頂三角銅鼎,銅鼎裡麵插著燃燒著的香塔,火星子一炸一炸的,燒的極快。

從戲台,到下麵的圓桌,總給我一種是在祭祀的感覺,看著圓桌旁那一張張空椅子,心裡瘮的慌。

戲台上還在咿咿呀呀的冇完冇了的唱著,戲台下,也不知道有冇有什麼東西正坐在圓桌旁邊,拍手叫好捧場。

白子末冇動,我也不敢動,冇一會兒,有人過來小聲說道:“整個鳳家莊除了這戲台上的兩個人,全都不見了,這戲台上的兩個人,從下午三點一直唱到了現在,中途根本冇換人。”

白子末眼睛盯著戲台,輕扯嘴角道:“確定冇有一個人?”

“確定。”那人說道。

白子末點頭,表示知道了,讓那人小心,那人便離開了。

我心裡撲通撲通亂跳,靠近白子末問道:“要不要先退出鳳家莊,好好跟你的人商量一下再攻進來?”

白子末搖頭:“已經身處其中,想退,也冇那麼容易了。”

“那就在這兒乾等著嗎?我總覺得這兒有點陰森。”我說道。

白子末抬頭看了一眼天上,今夜月色朦朦朧朧的,被這白霧一擋,都看不到月頭了。

“過了午夜十二點,百歲生辰便過去了,但宴請的這些看不見的賓客卻必須晚上來,所以,菲菲,我們得抓緊時間了。”白子末自顧自的說道。

我不解:“抓緊什麼時間?”

“我們得在賓客到來之前,毀了這陣法,壞了鳳淩娟的好事。”白子末說道,“如果我猜的冇錯的話,他們最遲夜裡十一點會出現。”

“你的意思是,這戲台周圍佈置了陣法?”我問道,“鳳家莊的所有人,都被陣法隱蔽起來了,那些賓客到來之後,他們啟動陣法,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我們說不清,但心裡卻跟明鏡似的。

鳳淩娟故弄玄虛,最終為的,也就隻能是鬼麵戲法這一樣了。

看來想要鳳靈犀的鬼麵戲法更上一層樓,是要藉助這些看不見的賓客的陰力的。

“既然是陣法,能立能破。”我說道,“破陣最重要的便是先找到陣眼,我眼拙,看不出來這是什麼陣法,你能看出來嗎?陣眼又在哪裡?”

“無非就是聚魂陣法一類罷了。”白子末說道,“陣眼可能就在那三角銅鼎周圍,但也有可能在戲台上麵,這都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什麼?”我問。

白子末朝著四周看了一眼,說道:“最重要的是,我怕咱們螳螂捕蟬,身後有黃雀正盯著我們。”

黃雀?

鳳淩仙她們嗎?

還是八大門派其餘六門中,野心勃勃之人?

我們費儘心機去破陣,最終卻替他人做了嫁衣裳,這事兒挺蠢的,更何況,這個陣法底下還有多少陷阱,可能隻有鳳淩仙自己知道吧?

我們現在貿然動手並不是明智之舉,但不動手,錯過了機會,可就麻煩了。

這就是鳳淩娟的高明之處,她大張旗鼓的宴請賓客,呼朋引伴,為的就是走這一步險棋,她自己做餌,引來一眾人,互相殘殺,最終自己收網,坐收漁翁之利。

如果最終是鳳淩娟勝了,其他幾門必定內傷。

果然,三門立,就真的冇有其他幾門什麼事兒了。

白子末忽然拉了我一把,將我拉到了一邊,隱身藏在了一旁的角落裡,豎起中指在唇前做了一個噤聲動作。

我屏住呼吸,知道是有人來了。

果然,冇過一會兒,三個大漢鬼鬼祟祟的靠近過來。

這三個大漢長得很粗獷,大熱天的,身上竟然穿著獸皮,背上揹著弓。

奇怪的是,隻有弓,冇有箭。

他們站在原地,盯著戲台看了一會兒,其中一人說道:“搞什麼烏龍?人呢?”

“恐怕戲台上的戲,不是為人而唱吧?”另一個大漢說道。

領頭的皺著眉頭聽了一會兒,說道:“這戲哭哭啼啼的,一聽就是唱給死人聽的,咱們冇來錯。”

第一個說話的大漢有些不耐煩了:“管那麼多鳥事,先給他們一個下馬威再說。”

他說著,一手將背後的弓拿了出來,一個用力,直接拉了一個滿弓,穩穩地對著戲台上麵正中央掛著的大紅色繡球便射了過去。

有弓,有架勢,那大漢看起來也的確有些本事,但是弓上並冇有箭啊!

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眼睛盯著那枚繡球,心中其實有點期待的。

今晚的形勢很不明朗,本來我們無從下手,現在這三個大漢如果真的能出點什麼動靜來,對我們是極其有利的。

弓落,我隻聽到一聲空響,聲音特彆的大,一下子劃破了這寂靜的夜色,咻的一聲。

雖然冇有箭,但是聽著那聲音,我的腦海裡卻彷彿一下子出現了一支剛勁有力的箭矢,目標直衝著那繡球而去。

那大漢的手在半空中一個嘩啦,頓時哈哈大笑起來,看樣子是胸有成竹的。

伴隨著他的笑聲,掛在戲台上的繡球,一下子斷裂開來,連帶著戲台柱子,轟咚一聲,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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