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當時特彆嚴厲,尾音因為太過用力而發顫,印象中,上一次她這麼凶的跟我說話,還是七歲那年,勒令我不準再碰紙紮術的時候。
奶奶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至親,就算全世界都要害我,她也永遠會是那個站在我身後,支撐著我,絕不會動搖半分的人。
她越是凶,越說明事情的嚴重性,我當時心裡麵便有些不安了。
“奶奶你彆急,我這就回去。”
掛了電話之後,我就跟梁川他們告彆,回學校去,梁川當即拿出一個大紅包,硬塞給我:“學姐,這是我母親給你的酬勞,你務必要收下。”
我連忙推辭:“你們應該感謝的不是我,而是柳……先生。”
“柳大仙那邊該付的酬勞已經付過了,這是單獨給你的答謝禮,就算是學姐給梁家一個麵子。”梁川意味深長道。
我立刻明白了過來,這個紅包,是答謝禮,也是封口費。
畢竟梁家在整個江城市是有頭有臉的,家裡麵發生了這麼大的醜聞,要是宣揚出去,影響很大。
我便接下了紅包,說道:“放心吧,梁家的事情已經過去了。”
梁川立刻笑了起來:“學姐是梁家的貴人,以後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聯絡我。”
“好。”
我心中有事,也冇跟梁川他們說多少,回到宿舍便開始收拾東西,大概半個小時之後,白子末給我打來電話,問我在不在學校。
我說在,已經收拾好了,就等著他來了,我還想問一句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白子末卻說,他堵車了,要我在宿舍裡等著,注意安全,之後便掛了電話。
“堵車了?”柳伏城的聲音冷不丁的在我背後響起,嚇了我一跳,下一刻,他的手已經環上了我的腰,從後麵將我抱住,“信不信,下一個電話,還是堵車。”
我在他靠上來的那一刻,脊梁骨都繃直了,一股寒氣從心底裡直往上躥。
“等著吧,誰是真心實意,誰是虛心假意,你很快便會分的一清二楚。”柳伏城說道。
我們就那麼站著,保持著那樣僵硬的姿勢,大概有一刻鐘的時間,我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是奶奶打來的。
我接了起來,那邊是奶奶焦急的聲音:“菲菲,見到子末了嗎?”
我儘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回道:“他剛纔打來電話,說堵車了,這會子應該快到了吧,奶奶你彆著急,我們要是回程了,我立刻打電話告訴你。”
奶奶嘀咕了幾句,掛了電話。
幾乎是同一時間,白子末的電話打了進來:“喂,菲菲,你還好吧?我這邊還堵著,你得再等我一會兒。”
“冇事,我很好。”我說道,“子末哥哥你也彆著急,注意安全。”
白子末嗯了一聲,掛斷了電話。
我用力握緊手機,閉了閉眼,心裡說不出來是什麼滋味。
很明顯,是奶奶讓白子末來接我的,並不是他們兩個商量好了一切之後,白子末主動請纓來接我的。
上次他來我學校,多快啊,今天怎麼就這麼難呢?
“他在等我對你動手。”柳伏城終於鬆開了我,悠閒的朝椅子上一坐,說道,“你奶奶想要你逃離我這個所謂的洪水猛獸,但白子末卻恰好相反,他希望你跟我糾葛不清,拖我下水,小白,你懂嗎?”
“拐彎抹角的有意思嗎?”我語氣強硬道,“柳伏城,你如果真的想讓我心甘情願的跟著你,就把一切說清楚,彆這樣遮遮掩掩的讓我猜,你越是這樣,我越是覺得有問題的是你,說不定白子末一直被堵在路上,就是你搞的鬼。”
“再說,我奶奶讓我離開你,她總不至於害我。”
柳伏城笑了起來:“小白啊,你還真是單純的可愛,你們白家與七門以及我,三方糾葛兩千多年,這其中的恩怨情仇,豈是我三言兩語就能跟你說的明白的?”
“但你心中對七門不是也有齟齬嗎?你對你父母的死,不也一直保持著懷疑之心嗎?”
“對,我是懷疑,但我隻是懷疑他們的死因,而並不是質疑七門,這一點你要弄明白。”我堅定道,“如果真的是七門中人害死我的父母,我奶奶不會還這麼死心塌地的為七門做事。”
“她有選擇的權利嗎?”柳伏城反問我,“你的父母已經死了,如果冇有你,她可能會去拚命,可為了你,她隻能隱忍,不是嗎?”
柳伏城的話讓我無法反駁,可是我們白家紙紮術的手藝,是從祖輩手裡一代一代傳下來的,一直隸屬於七門,在七門和柳伏城之間,我可能會更傾向於前者吧?
我亂了,真的亂了。
柳伏城忽然問我:“小白,現在幾點了?”
我一愣,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問時間,看了一眼手機,答道:“九點半。”
“再給我做身新衣裳吧。”柳伏城說道,“趁著時間還來得及。”
我給柳伏城做過兩次新皮了,之前我從老家回來,跟他也有過交易,答應每個月十五幫他做一身新皮的,可是如今……還要為他做嗎?
“十五了。”柳伏城說道,“白子末掐的就是這個點,小白,如果你想看清楚事實的真相,那就得付出一些代價去賭一把,你願意賭這一把嗎?”
我不為柳伏城做,十五的夜裡他就會變成血淋淋的人頭蛇身的怪物,法力大打折扣,他的意思是,白子末一次又一次的說在堵車,就是為了等午夜十二點的到來。
但如果一直是柳伏城在說謊,我要是幫他做了,到時候白子末想救我都會變得很難。
所以,到底該如何做出選擇,對於我來說,的確是一次賭博。
房間裡再一次陷入了沉寂,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一直到將近十一點,我的手機才又一次響起,奶奶的聲音有些疲憊:“菲菲,子末那邊一直堵車,他等不及,想從另一條路繞過去,結果車胎被什麼東西紮爆了,你再等等,他修好車就過去,你那邊……冇事吧?”
“冇事啊。”我捏著鼻子佯裝睡意甚濃,“奶奶,我好睏啊,子末哥哥要是一時半會趕不過來,我就先睡一覺行不行啊?”
那頭若有似無的一聲歎息,道:“嗯,菲菲睡吧,或許隻是虛驚一場。”
這一次掛了電話,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抬眼看向柳伏城,卻發現他兩隻手緊緊的抓著椅背,額頭上細細密密的全是汗珠,有血順著袍角往下滴,慢慢的連成了一片……
點擊彈出菜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