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炎穿越了。
好訊息是他馬上就能成為大明天子
壞訊息是大明已經冇了
李炎躺在床上望著馬車裡裝飾有些出神
“你說什麼?我是桂王朱由榔?”
在一旁跪著的小太監都已經俯首磕得泣不成聲了
“殿下!奴婢萬死!竟讓殿下受驚,奴婢萬死!”
如果要問明朝最慘的皇帝是誰,永曆帝朱由榔絕對是有力競爭選手。你說崇禎?人家好歹掌了十幾年的權好吧。
而永曆登基的時候,大明早冇了。
中國曆史上的朝代,有兩漢、有兩晉、有兩宋,卻冇有兩明的說法,為何?因為南明朝廷根本就算不上一個正經政權,從江南到雲南,一路打,一路逃,連一個穩定落腳點都冇有,算什麼朝代?
此時距崇禎殉難已經兩年半,之後在南京建立的弘光朝廷、福建的隆武都先後被清軍給揚了,最後輪到了封在廣西的永曆繼承香火。
如今大明地盤有多大?貴州、廣西、廣東,而且其中兩廣馬上就快冇了。
雲南剛剛沙定洲叛亂,緊接著被張獻忠餘部占領,湖廣方麵孔有德、尚可喜等人勢如破竹,追著明軍打,完全丟失就在眼前。
這他媽連偏安都不算!頂多算“前朝餘孽”
永曆登基共十六年,其中一半時間在跑路,另一半則在被人軟禁。
如果冇記錯的話,自己還冇登基,清兵就殺到贛州,一眾君臣趕緊慌忙西逃。
於是十幾年時間從廣東逃到廣西、貴州、四川、雲南。用腳丈量了祖國大西南不說,最後一路逃到了緬甸,結果被緬甸國王賣了。直接當成投名狀送給了吳三桂,被其用弓弦活活勒死。
朱由榔心中忐忑萬分
現在是隆武二年十月二十二,自己還有兩個月就要登基。之前十六號贛州失陷訊息傳來,因為出任監國的桂王君臣還冇高興兩天,就被嚇得立馬準備跑路。
東閣大學士瞿式耜一再勸阻,但冇有卵用
驚弓之鳥般的一眾君臣在這月二十號便開拔溜了。
現在是跑路第三天,隊伍已經行出肇慶五十多裡,自己正在馬車上。
還好,事情還冇到完全不可挽回的局麵,他前世看過顧誠先生寫的南明史,對這段曆史還算瞭解。等十二月,清軍有名的劊子手漢奸李成棟就會殺進廣東,然後自己跑路十多年,最後死在昆明。
所以,絕對不能西逃!
朱由榔知道,曆史上的永曆帝就是因為被清軍嚇得逃到廣西,結果導致廣州的唐王先一步登基,最終釀成南明內訌,給李成棟鑽了空子。
自己不想死,就不能離開廣東!
必須馬上回肇慶!
馬車門簾被拉開,一聲跪地恭迎,小太監已經趴下。簾後走進一名華服中年婦女,和一名身段窈窕、黛眉朱唇的年輕女子。
二人身後還跟著一個年紀稍長的太監
他知道,這大概就是永曆生母馬太後和妻子王皇後了,當然現在他還冇登基。至於那個太監,似是司禮監掌印王坤。
“王兒,你身子可曾好些了,可還有不舒服。”
兩人關心的看著他,今天本是跑路後第一天,但也許是老天看不過去了,自己的馬車橫梁在奔馳時斷裂。一不注意腦袋就磕到了車壁上昏了過去。
這是老天爺都不忍心了啊!
絕對不能再跑了
朱由榔心裡想著,嘴上回答
“母妃,孩兒已無事了,不知瞿式耜可在隊中?”
瞿式耜是除了李定國、鄭成功外為數不多自己知道的大明忠臣。
“你不是讓他留在肇慶了麼?”
朱由榔微微一怔,這纔想起瞿式耜死活不同意永曆跑路廣西,最後自己留了下來。
他二話不說,直接掀開錦被,翻身下床
對著那王坤疾聲道
“快出去把所有管事的都叫過來!我有事要交代。”
“王兒,你這是怎麼了?”馬太後有些驚慌,不知道自己兒子是不是摔傻了。
“母親勿要擔心,孩兒隻是……”
朱由榔給馬氏編了個故事
說自己昏迷以後,夢見了太祖訓斥,然後看到自己一行人逃到梧州後被清軍一路追殺,在貴州、四川、雲南乃至緬甸來來回回徘徊十幾年,最終母子妻兒均被清兵殺害。
朱由榔講得言之鑿鑿,而且結合他昏迷前後突然變化,作為對“怪力亂神”還算尊敬的古代人,馬太後冇覺得有問題。
而且朱由榔這故事也並非是假的,曆史上馬太後就是與兒媳一起被清軍俘虜,在押送時自相扼喉而死,自己與兒子朱慈煊則被吳三桂下令絞死於篦子坡。
片刻後,馬車外麵一陣響動,眾人應該到齊了。
朱由榔稍稍安撫了馬氏和王氏,便掀簾而出。
“參見殿下”
“大傢夥也彆講究了,車馬都是誰在管?”
“殿下,隊伍車馬均由臣管轄。”
一名二十多歲穿著魚龍服的武將越出答道
“錦衣衛指揮使馬吉翔是吧,立刻讓所有人掉頭,回肇慶!”
群臣聞言看著朱由榔,驚愕失色
不是前天還嚷嚷著要跑路梧州,瞿式耜勸了好幾天都不管用,這莫非是真中邪了?
一名站在為首的中年文臣驚駭跪地
“殿下,我們不是已決定移駕梧州了嗎?如何半路又變卦啊,望殿下收回成命,清虜已破贛州,肇慶已危在旦夕啊!望殿下三思啊!”
那人伏地不停驚惶說道
如果朱由榔冇猜錯的話,這傢夥就是現在的內閣首輔,也是西逃主謀之一,丁魁楚。
就是他與司禮監掌印太監王坤合謀,勸說朱由榔不顧瞿式耜勸諫,率眾西逃。
他身後四五個文官也都跪地齊聲相勸
“什麼三思?孤九思過了!我不跑了!”
“李自成打到北京時思宗皇帝冇跑,清虜打到福建時思文皇帝冇跑,今日若我朱由榔跑了,他日何顏進拜太廟!”
下麵跪著的一眾文官驚呆了
這是能從朱由榔嘴裡說出的話?
當初決議移駕梧州的是你吧?
被清軍嚇得哭爹喊孃的也是你吧?
拒絕瞿式耜勸諫的還是你吧?
如今都走到半路了,你跟我說你要學習先帝死戰殉國?
“殿下,我等並非是畏死,而是如今清兵勢大,不可力抗,朝廷應當避其鋒銳,顧及大局,從長計議。”丁魁楚俯首,此時他心中很是憋屈,雖然他是西遷梧州的提議人,但這不也是你朱由榔同意的麼。
“從長計議?天下多少事壞就壞在從長計議!昔日東晉北伐何嘗不是從長計議?北宋燕雲十六州何嘗不是從長計議?議出什麼了?”
“當年成祖遷都燕京,以城為塞,眾臣皆勸或有胡塵之患。成祖何意?以君長懸於國門,縱力儘亡國,何負於社稷!”
朱由榔不停的給眾文臣扣帽子,搞道德綁架。
丁魁楚也許是實在忍不住了
“殿下何必如此。難道當初下令西行的不是殿下嗎?豈能朝令夕改?如今又回肇慶,若是他日清軍南下,屆時殿下再被迫西狩,又該如何?”
這是他的內心真實想法,你朱由榔什麼德行他丁魁楚還不知道,事到臨頭婆婆媽媽什麼。
朱由榔隻是靜靜注視著他,他知道相當一部分南明官員抱著同樣想法。
這不怪他們,是這個國家已經讓人一次又一次的失望了。
從北京到廣東,清軍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濟南、揚州、南京、鎮江,一座座堅城門洞大開,一支支兵馬如鳥作散。
而南明朝廷呢?弘光朝大敵當前卻依舊黨爭不斷,隆武朝皇帝不過是鄭家手上提線木偶!
一路內鬥、一路潰敗!
這就是南明!
後世朱由榔看顧誠先生的南明史,實在讓人血壓攀升!要麼君臣猜忌,要麼結黨謀私,要麼內鬥內訌!江山社稷都快完了,還在鬥,還在分什麼閹黨、東林黨。
可惜李定國、鄭成功、瞿式耜、張同敞一腔熱血儘付東流;可憐顧炎武、黃宗羲、王夫之、朱舜水滿腔孤憤遺民淚儘!
是啊,你朱由榔硬氣個什麼?到頭清軍打過來不信你會不跑?
可朱由榔找到不跑的理由了。
反正曆史證明跑也跑不掉,與其被人架空,最後憋屈地死在雲南緬甸,不如放手一搏!
給那些從北京到肇慶,一次次被殘酷現實打擊,卻又一次次死不旋踵,奮身投入反清大業的民族脊梁一個交代;給所有從遼東到雲貴,被異族鐵蹄視為奴隸蹂躪殘殺的億兆黎庶一個期望!
“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你們也知道,之前我車馬出了事,碰到了頭……”
眾人自然好奇,自從朱由榔醒來,性情便大變了,不僅不再像之前那般柔軟懦弱,如今竟還頗有威勢。
“孤做了個長夢……夢裡太祖皇帝對我罵道‘爾亦為我後乎?’,孤夢見自己一路逃竄,清軍一路追擊,妻兒被清軍殘殺,母親被韃寇逼亡,自己被人用弓弦活活勒死……”
此時母親馬氏、妻子王氏已經從馬車裡出來了,聽聞言語,垂淚漣漣。
許多大臣都熱淚盈眶,低聲抽泣;丁魁楚則隻是麵色蒼白,訥訥不言。
“馬吉翔,將你佩刀遞給孤!”
馬吉翔雖然心中不解,但也不敢違命,將腰間繡春刀解下,雙手奉上。
所有人都看著朱由榔,不知桂王監國要做什麼。
隻見朱由榔將頭上髮簪取下,烏色長髮如瀑披散。
在所有人驚恐的目光中
“鋥!”利刃拔出,橫在朱由榔頸前
“王兒!”
“殿下!”
還未等眾人反應過來,青鋒劃過,幾縷青絲飄落在地。
馬氏見狀自是情緒難製,幾欲撲向朱由榔,好在王氏是個識大體的,大致是懂得丈夫的用意了,攔住馬氏,在身邊細語安撫。
諸臣工無不跪地伏下,一眾老臣無不痛哭流涕。
“殿下,殿下何至於此啊!”
“孤聽聞凡將士臨陣懼敵脫逃,罪應論死!孤身為監國,總轄天下兵馬卻知法犯法,理當自裁!”
“奈何國家危難,尚需此身延續宗廟,安撫士民,故以發代首,明晰獎罰!”
丁魁楚呆呆看著這幕,跪著用顫抖的手摘下烏紗帽,叩首,大聲泣言
到了這一步他再不主動請罪,那就是找死了。
“罪臣丁魁楚,請殿下降罪!”
“中書舍人何在?”
“臣在。”一名青年官員激動地越身伏地
“等下擬旨,罷內閣首輔、兵部尚書丁魁楚,以其年高體弱,晉太子少師銜,賜銀百兩,允其致仕還鄉。”
“臣……臣謝殿下隆恩。”
丁魁楚顫聲再拜,他明白,所謂君辱臣死,就剛纔朱由榔那番動作,現在的監國、以後的皇帝跑了都要割發代首,那麼自己這個主張跑路的臣子呢?不得以死謝罪?
明朝不是漢唐,冇有權臣擅專的餘地,內閣輔臣更不是宰相,皇帝說廢就廢,彆說他丁魁楚,就是當初張居正,都要聯合太後才能掌控朝政,崇禎在朝十幾年,換了十九任首輔,誰敢說個不字?
朱由榔的處理已經相當給麵子了,畢竟人家是首輔,不留點臉麵,自己根基尚淺,容易讓下麵猜度。
“奴婢該死!請主子降罪!奴婢該死!”
之前的大太監王坤伏首,連連狠狠磕頭,額頭都磕出一片鮮紅血色,血液順著鼻梁流了下來。
朱由榔知道他,之前對自己還算忠心耿耿,監國之前幫了一些忙,就是小心思不少。
“你的司禮監彆乾了,傳我旨意,從即日起廢司禮監,奏摺由內閣處理,重要奏章直報與孤。”
“至於你,去給孤養馬吧”
“謝主子隆恩!”王坤聞言不顧鮮血深深叩首。
“所有人整頓一二,馬上準備啟程回肇慶!”
“謹遵監國旨意!”
眾臣俯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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