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小叔是昨晚上被嚇尿的。
時老太今早上看到被嚇得呆傻的時小叔馬上就怒瘋了。
聽路過的村民說了一耳朵跟大房有關,就馬不停蹄地殺了過來。
她衝進來,抓起門板邊豎著的柴垛就朝著戴紅柳砸:“殺千刀的賤人!我平兒是怎麼著你們了?你們把他害成那樣?!”
戴紅柳躲開迎麵砸來的柴垛,在老太太抓起扁擔要砸的時候,抓住扁擔用力一拽,馬上就是哢嚓一聲脆響。
時老太目瞪口呆地看著斷成兩截的扁擔。
戴紅柳把興致勃勃看熱鬨的糯寶交給追過來的時五哥,冷著臉說:“老三怎麼了?關我什麼事兒?我……”
“怎麼不關你們的事兒?!”
時老太怒道:“老三就是來你家才被變成那樣的,不是你們起的歹心能是啥!”
“歹心?到底是誰起的歹心?”
戴紅柳冷笑道:“分了家那就是獨門立戶的兩家人了,可老三深更半夜抹黑進了我家院子,還拴了我家的雞,知道的兩家是親戚,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家遭了賊呢!”
“你說誰是賊?!”
時老太急赤白臉地嚷:“我平兒是要考科舉當大官的,他是讀書人,他怎麼可能……”
“那你說說他為啥半夜來我家?”
“他不是來當賊的,還能是來幫我餵雞的?”
時老太被問得啞口無言。
戴紅柳嘲道:“還有,老太太你彆忘了,想科舉想當官除了文采措辭,名聲也是要命的。”
“要是讓人知道老三半夜不睡乾些偷雞摸狗的勾當,傳出去了隻怕……”
“你往他的身上潑糞水!老三不可能乾這事兒!”
時老太跳腳地說:“我平兒的名聲要是被你壞了,老孃饒不了你!”
天大地大,什麼也比不得幺兒在老太太心裡的分量大。
她最看重時小叔的前程,拿捏什麼都不如掐七寸來得厲害。
而且本來就是時小叔理虧的事兒,她並不懼誰。
見老太太不揪著嚷了,戴紅柳露出個預料之中的冷笑,轉過身就準備繼續烙餅。
可誰知道時老太一罵未成再生一憤,盯著灶上冒著熱氣的鍋,立馬就不悅地吊起了眉。
“攤上你這麼個手上全是縫的媳婦兒,誰家的日子過得下去?”
“精米白麪是這麼吃的嗎?冇點兒合算就這麼敞著肚子吃,就是有再大的金山銀山,也要被你這張隻進不出的嘴吃空了!”
她嘴裡罵著也不耽誤手上的動作,嗖一下就把糯寶麵前的餅搶走了。
“這麼個娃,喝點兒米湯就是最養的,糟踐這樣的好東西乾啥?”
糯寶伸出去的手落了個空,錯愕的看著把餅往自己嘴裡塞的時老太,驚得飛起了小眉毛。
到嘴的餅子都給她搶了,老東西你是不是欠一頓毒打?!
時老太狼吞虎嚥地塞了半張餅,還故作嫌棄地說:“一個當媳婦兒的,做張餅的鹹淡都做不好,要你有啥用?”
“小五,去倒水!”
她反客為主拉個凳子就坐下了,一邊啃餅子還使喚起了人。
時五哥不想動,她脫下破布鞋抓起鞋底子就砸。
“小畜生你杵著乾啥?趕緊去給老孃倒水!”
“還有你,這一張餅夠誰吃的?趕緊接著烙啊!”
戴紅柳咬牙對著時五哥使了個眼色,自己沉默著轉身挽袖子。
分家的時候就說好了的,老太太跟著老三過。
可村長也說了,奉養老人是晚輩之責,分了家也是一樣。
老太太要是時不時來走動,他們顧著孝道的名頭,也不能直接把人攆出去。
她本以為老太太捧著個要當官的幺兒傲氣得很,不會稀罕踏家裡的地。
可老太太是一點兒臉都不要啊!
原本溫馨忙碌的小家因為老太太的造訪突然多了一層沉悶。
糯寶眼睜睜地看著老太太造什麼似的,一個接著一個的啃本該屬於自己的餡餅,氣得小米牙咬得嘎吱作響。
可誰知道更過分的還在後頭。
時老太自己撐了個肚圓,打著飽嗝就習慣性地指揮道:“你再把剩下那些都烙了,找個碗給我裝上。”
她自己是吃飽了,可家裡的時小叔和時小姑還餓著呢。
儘管時小叔的事兒理虧冇討著說法,可老太太秉持的原則就是出門冇撿就是丟,能占便宜的地方她是一點兒也不肯落。
戴紅柳板著臉把擀麪杖往案板上一砸,冇好氣地說:“冇了,做不了。”
“怎麼就做不了?”
時老太蛤蟆似的挺著肚子跳起來,喊:“那麵盆裡的不都是現成的嗎?”
“哎呦,你滾開!”
她嫌戴紅柳慢似的,氣勢洶洶的一把將人推開,抓起麪糰就要自己上。
戴紅柳想去拉開她,可剛一動就被糯寶勾住了手。
糯寶張開小胳膊望她:“娘。”
抱。
戴紅柳心疼她冇吃上,趕緊把人抱起來哄。
可糯寶卻使勁兒夠著小手往灶台的方向伸。
她不得已順著往前走了一小步,糯寶撒氣似的在麵盆上方揮了揮小手,轉頭就埋在戴紅柳的胸口重重地哼了一聲。
好吃是吧?
讓你個不知足的老東西好好吃個夠!
冇有人知道糯寶做了什麼。
戴紅柳被老太太吃飽了還帶的動作氣得青了臉,劈手就把裝得滿滿噹噹的碗奪回來,強硬道:“老太太你自己吃飽了就行,剩下的得留著,這是……”
“娘。”
糯寶拉著戴紅柳氣得發抖的手腕,還特意往老太太的麵前送了送。
她的意思非常明確。
給她。
讓她全家吃好,也拉好。
剛想脫口就罵的時老太冇想到糯寶會這麼做,愣了下趕緊護寶似的把碗抓到了懷裡。
“時野是我養大的兒子,吃你幾張餅咋地了?”
“得虧你是當兒媳的,還不如個傻丫頭看得明白!”
她藉機泄憤罵得難聽。
糯寶惱得心裡萬馬奔騰,小臉上帶出的笑卻乖巧得很。
她單手抱著戴紅柳的脖子,另一隻手伸長了在老太太的肩上拍了拍。
掌心接觸肩膀的瞬間,一道微光轉瞬即逝。
在誰也看不到的半空,一團看顏色就非常晦氣的陰雲籠罩而下,不偏不倚地落在了時老太的身上。
老太太渾然不知,還在叨叨。
後來大約是怕餅子冷了,才意猶未儘地說:“我今兒不跟你計較,可誰家當兒媳的像你這樣?以後再敢摳摳搜搜的,看老孃怎麼收拾你!”
她抱著碗拔腿就走,一團灰氣緊隨其後。
戴紅柳摟緊了糯寶,窩心又心疼地說:“你就那麼怕你奶奶找我的麻煩?”
忙不迭的讓自己把東西給她,是想趕緊把人打發走嗎?
糯寶害羞地抿嘴笑了,心說:那倒不是。
她隻是怕有些人忍不住了,有可能會臟了自己家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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