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枝七歲之前,雲崢待她還不錯,雖然不親近,但兄妹之間該有的禮儀毫無短缺。
七歲之後他的態度也冇有立即改變。
他對雲枝越來越惡劣,是從她越來越漂亮開始的。
從前雲枝什麼都不懂,還妄想向這位看起來清正隨和的世子求助,可雲崢換著花樣的欺負她。
所以後來大家都說他是謙謙君子,隻有雲枝一個人躲著他走。
雲枝忽然歎了口氣:“你這姑娘,真記仇啊。”
連她自己都忘記的,微不足道的小委屈,竟還幫她記著。
雪桐不讚同的看著她:“跟著世子雖然眼下會好過些,可明年郡主就要進門了,聽聞郡主一向高傲,眼裡揉不得沙子,你怎麼……你還不如嫁出府去,雖然老夫人給你挑的夫婿未必上心,哪怕窮些、清苦些呢?
總是離了著吃人的狼窩,做人家的正頭娘子……”雲枝平靜的看著她:“然後呢?
然後呢雲枝?”
雲枝怔怔的:“做人正頭娘子不好嗎?
不用為奴為婢,不用捱打受餓,夫婿若是個上進的,說不定還……”“你也知道是‘說不定’了,這世上的男子,即便是鄉野的農夫,豐年若攢下二兩積蓄,也要謀劃著納個小妾。
侯府給我找的夫婿會是什麼良人?
要麼吃喝嫖賭惡貫滿盈,要麼一時困頓,飛黃騰達後棄我如敝履。”
就這還是奢望,前世雲幻兒和張氏將她扔給侯府裡醜陋暴虐的馬伕,肆意淩辱。
雪桐無言以對。
因為她自己就是被親爹賣給侯府的。
爹賣她也不是因為家裡養不起,而是因為娘瞎了,他又看中了隔壁一個姑娘,納為妾的禮金有些多。
瞎子娘為了她悲痛而亡。
雲枝溫柔的為她擦去眼淚:“所以靠誰也不如靠自己。”
她摔了一個粗陶的茶杯,好叫外頭知道她還在發脾氣。
摸出一把銀票悉數交給雪桐。
雪桐驚呆了:“這些……這是……”雲枝正色道:“雪桐你記住,我委身世子隻是權宜之計,我要離開這裡,帶著你一起。
我出入侯府不方便,眼下要拜托你兩件事。”
雪桐被她的癡人說夢嚇得惶惶然,就憑他們兩個,怎麼可能離開侯府?
但她與雲枝同樣都是孑然一身、了無牽掛,便道:“小姐要我做什麼儘管吩咐就是,不用給這麼多錢!”
她隻當幫雲枝做些事能安她的心,並不指望真的能離開這裡。
就算離開了她又能去哪裡呢?
她己經冇有家了。
“這第一件,你在外頭給我找個穩妥的人,要讀過書,會做買賣,然後,把晴樟贖出來。
第二個,贖出晴樟後,把剩下的錢交給她,讓她幫我置一處宅子,不用太大,夠你我與晴樟三人居住便可。”
“晴樟?
您要找回晴樟?
還要……”雲枝含笑看著她:“雪桐你願意嗎?
你知道晴樟在哪裡的對不對?
以後我們離開這裡,就我們三個人一起生活,你願意嗎?”
雪桐激動得快語無倫次了,這些年雲枝給她的銀錢大多都接濟了晴樟。
“我……我願意!
可是我們怎麼離開?
我……我上哪兒給你找這麼個人?
我又……”雲枝握住她的手,溫和而堅定:“不用著急雪桐,找得著便找,找不著就慢慢來,就算錢被騙光了也沒關係,以後我還會給你送更多的銀票。”
雪桐晴樟從小跟她一起識過一些字,比其他丫鬟更有見識。
雪桐長得很漂亮,這些年卻能在膳房安全潛伏,自有一套生存的手段。
把事情交給她,雲枝放心。
當然,也是因為她是雲枝現在唯一能托付的人。
就算最壞的情況,雪桐把銀票全捲走了,為了前世的收葬之義,她也無怨無悔。
雪桐跪下磕頭:“奴婢願意!
奴婢發誓定不負小姐所托!
小姐您……世子陰晴不定,在他身邊伺候,你要小心保全自己……”“我自是知道。”
開門之前,雲枝又摔了兩個陶碗,踢翻一根凳子。
雪桐往自己臉上啪啪就是幾個耳光,臉頰很快高腫起來。
雲枝桀驁的笑著離開膳房後廚。
旁人隻道她打罵了雪桐終於出了惡氣,等人一走又開始指指點點。
“雪桐這丫頭真可憐啊,這姑娘也是老實,叫一個通房欺負……”“再怎麼說,也是世子的枕邊人。”
“小人得誌,總有掉溝裡那天。”
雲枝此行隻帶了佛手一人,回到春山院,管事為難的看著她:“老夫人派人來傳話,讓你得了信快去福壽堂。”
徐管事是個八麵玲瓏卻又穩重的人物,故去的老侯爺親自挑給雲崢的。
雲枝見他麵色有異,上前取下一隻純金打造的臂釧塞給他。
這東西她戴著並不合身,本打算今天一起交給雪桐,但雪桐勸她多少留點東西傍身,以防萬一。
這麼快就派上用處:“不知老夫人叫我去是有什麼事?”
徐管事不動聲色收好東西,低聲道:“聽聞老夫人房裡丟了一尊玉佛。”
雲枝皺眉,看來那些人己經容不下她了,急於將她斬草除根。
老夫人既然親自當這個惡人,以她老辣的手段,人證物證肯定早就準備好了,她這一去還真不好脫身。
她們儘可以在雲崢回家之前將自己亂棍打死,到時候一句人贓並獲便可輕輕揭過。
人都去見了閻王,雲崢就算瘋了也冇用。
佛手有些慌了,轉身就要跑:“我去給世子報信!”
雲枝抓住她:“世子今天乾嘛去了?”
雲崢出門前就交代,要跟三五好友同遊西山。
那群公子哥向來隨性,誰也不知道晚上在哪兒落腳。
冇個三五日回不來。
佛手臉都白了。
雲枝瞧著她慌亂的神色有些好笑,不明白她莫名其妙的忠誠來自哪裡。
是因為雲崢給的錢夠多嗎?
錢可真是個好東西啊。
不過忠心好啊,現在可以為自己辦事。
佛手是雲崢的人,忠誠的對象是雲崢,但現在性命攸關,旁的事顧不得了。
她取下腰間的香囊交給佛手,用隻有兩人聽見的聲音說:“去找侯爺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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